人一上百,开销无算。
如果是上百人做同一件事,就好像一次出动上百名长枪兵,成本还是比较容易控制的。
但如果是上百名刑警分别完成不同的任务,那就相当于警察局搞了一场婚礼仪式,只是省去了宴席的费用。
昌勒市的标准,单人单警出差,每天80元的交通补助,100块的伙食补助。所以,带车出门的一天要签100的补贴,不带车出门的一天要签180元的补贴,这还不算要住宿或者坐高铁的费用。
郎亨签了一早上的字,越签越心疼,但还是坚强的签了下去。
内勤知道自家支队长是什么样的,一边看,一边劝道:“江远不是都说可以等一天吗?咱们就等一天,说不定线索就更具体了。”
“求人不如求己……唔……虽然我们现在是求着江远办案,但还是要自己想办法的,他说明天能有更具体的线索,说实话,年龄性别身高体重都有了,我还要什么更具体的线索,咱们捞上来的是一副骨头,他还要给我张照片不成。”郎亨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他也做了这么久的刑警支队长了,知道技术员们的情况,越是有能力的技术员,往往越有个性,事实上,因为他们不可或缺的技能,以及平价的无区别的工资,技术员除了蹬鼻子上脸,基本很难求得心理上的平衡。
而郎亨就曾遇到过拍着胸脯保证怎么怎么样,后续又拿不出东西来的技术员。
就本质来说,郎亨还是比较喜欢靠铁脚板出头的刑警。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出来的,做事认真,用脚丈量城市,开销也小,破案的效率也不错。
不过,面对命案必破的压力,再不错的效率只要不是百分百,都是不足够的,而任何有益于破案的要素,只要不贵到离谱,刑警队长们都愿意尝试。甚至,贵到离谱的玩意,也是可以尝试的。
同样的,郎亨也不愿意生等着江远的消息。在江远更新了关于死者的相关信息以后,郎亨感觉,刑警们的铁脚板,已经有了发挥的空间。
……
支队内的动向,轻易的传到了角楼。甚至包括郎亨说的话,也大差不差的传了进来。
这让两名昌勒市自己的法医,也忍不住小声的议论起来。
不过,即使是两名职业法医,对于郎亨的判断,也不能说是错的。
江远给出的法医判断,在两人看来,确实已经是足够了。
正如支队长郎亨所言,死者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年龄性别身高体重都有了,难不成还要给出死者的照片不成?
两人聊到这里的时候,不自然的看向了苗瑞祥工作的方向。
“他,不可能的。”薛卫华咳咳两声,道:“颅骨复原术要做两三个月才能出结果吧,而且都是概念图,比素描员画出来的都不如。”
“那要看是谁做的颅骨复原术了。江远的这个师弟做的不太行,但如果是江远做的话,你见过江远做的颅骨复原术吗?”
“呃……没有,做的好吗?”
“内网有,你可以找来看看。”年长的法医眨眨眼,道:“你以为大家为什么任由宁台县局的一个刑警中队到处流窜。”
薛卫华于是坐到电脑前开始搜索。
江远使用颅骨复原术侦破的案件就那么几起,还都是获得这项技能之初用的相对频繁一点,但这只是他自己的认识。
在警界,正常能做颅骨复原术的技术员,一年到头也就做那么几个案子,能侦破一半就很开心了。
可以说,颅骨复原术本身就是一项耗时耗力的技术,也是大家都抢着想用的技术,因此,懂得做颅骨复原术的技术员,一年到头,都是抱着颅骨过日子的。
薛卫华将江远做的颅骨复原术的图都拉了出来,一张张的看过,整个人都惊呆了。
同为法医,他比江远的年龄还要大不少,但要说技术……
“在做什么?”江远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的另一边。
薛卫华臀肌一抖,险些吓尿了出来。
“我……”薛卫华仰视江远,小心翼翼的道:“听您安排。”
“那来帮我搬些证物吧。”江远就是来抓人的。
一会儿,江远就凑了六个人,下楼在堆积如山的臭淤泥产物中翻找物证。
“一件件的从我面前拿过来,速度不要太快。”江远的要求略显诡异。
如果是之前的话,薛卫华应该会问为什么的,但在今天,刚刚看过内网的那些案件之后,薛卫华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
无非就是拿一些脏兮兮的物证而已,江远都不觉得它们会脏到自己的眼睛,又怎么会脏到自己的手和衣服呢。
薛卫华捧起一只大大的白色管道,从江远面前慢慢经过。
江远没有喊停,眼神中透着思考。
薛卫华其实有点猜得到他想做什么,他应该是想通过法医人类学获得的信息,来判断哪些物件是属于死者的。
但是,鱼塘里出的东西也太多了,起码几百件的东西,怎么判断这玩意是死者的?
薛卫华猜不透江远的判断点,只能跟其他几名年轻民警一起,做一个没有灵魂的传送带。
“这个等一下。”江远伸手叫住了传送带。
他喊停的正是薛卫华手持的一只旧皮鞋。
薛卫华自然而然的翻看了一下这只皮鞋,现在的年轻人几乎都不怎么穿皮鞋了,反而是村里的中老年人喜欢穿皮鞋,穿旧穿破了,丢入鱼塘中也是有可能的。公德心这种东西,本身就不是长期持有的。
江远的思路显然跟他不同,戴着手套,将皮鞋拿到手里,江远看了一会,转头让牧志洋记录,道:“鞋号符合,磨损符合死者的步态习惯,这个有很大概率是死者的鞋,把鱼塘里找到的鞋都翻出来看看。”
他原本其实也没想到死者的鞋的问题,现在是看到了,才突然想到,死者身上的衣物俱全,被抛尸的时候,很可能也是带着鞋的。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死者身上的多件衣物,也没能反映死者的身份,多一双鞋的话,也不见得就能解决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一个比较好的开端。
众人稍稍振奋了一些,申耀伟主动去翻证物垃圾堆,这些东西都是他带人洗出来的,有几双鞋,他勉强还有点印象。
不等申耀伟将另一只鞋找到,江远的目光又锁定了一条皮带。
“皮带的锁扣的磨损位置,符合死者的腰围。”江远让牧志洋继续记录。
年轻的法医薛卫华忍不住了:“腰围都能判断的出来吗?”
“知道身高体重,看得到脊椎的状态,知道脊椎的长度和长骨的长度,毛估一个腰围,应该还是能做到的。”江远的声音不急不缓,只是将判断的要点说出来。
理论上,薛卫华要是能做出同样的判断,以后也能推断死者的腰围了。
薛卫华凝神思考,不确定自己是学到了法医人类学的一个知识点,还是学到了一个没用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