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夏看了半天,没分出来对方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但妹妹苏摇铃被送来医院之后，身上换了一套病人服，眼前的女孩却穿着常服,所以,她难道是苏摇铭？

    可没想到,眼前的小女孩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谁？

    难道从折叠空间门回来，还有失忆的副作用？可看旁边的布耳，虽然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冰冷,但记忆正常多了,还能说出发生了什么。

    消失的有六个孩子，如今才回来了四个，她没想到那个空间那么危险,这下可棘手了，丁夏领着两人从楼道出去，叫护士医生过来检查两人的身体，然后给舅舅打电话,想问问现在该怎么办。

    折叠空间门消失了,但只回来两个孩子，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把其他失踪的孩子找回来。

    丁城接了她的电话,有些无奈，对付那个邪祟他已经虚弱至极，现在靠近出现过折叠空间门的医院，恐怕自己一不小心都可能被拉入死地。

    “现在还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回来,按照你的说法，那些失踪的孩子，要么是被里面的尸，鬼一类的东西抓住了，那基本死无葬身之地，更别说救出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落单，被死气吞噬，同化成那个世界的一部分，就算是救出来了，也肯定会被侵蚀的厉害，要么发疯，要么死亡，所以……”

    丁夏：“舅舅，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丁城听出她的着急，“我现在没法过来，我问问朋友，看有没有人能碰到这种情况，不过，你还是别抱有太大希望了，还是先把你手上的案子做好，而且，那个地道还有残留的邪气，虽然不成气候，但总归要祛除干净，我还有挺多事要忙的，对了——”

    丁城：“你们部门给经费吗？那些布阵的东西，可都不便宜啊……”

    丁夏沉默片刻：“我会申请办案补贴的，但有没有就……”

    丁城又问：“对了，那两个你救出来的孩子精神和身体状态怎么样？”

    丁夏：“一个身体很虚弱，还在输液，受了很大惊吓，另一个倒是看起来还好，就是……就是……”

    丁城疑惑：“就是怎么？”

    “她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

    丁城又问，“别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了她的身体，利用她回来了吧？”

    丁夏后背发凉，想起那个女孩不似十一岁的眼神：“舅舅，你说的我有点瘆得慌……”

    丁城：“应该不会，你都说了，另一个的身体更虚弱，如果要入侵，应该入侵另一个，不和你多说了，我忙着呢。”

    他挂了电话。

    丁夏看了一眼远处的病房。

    她很担心学校的情况，但也知道现在自己走不开，这儿肯定要留着人看着的，布耳的家长明天才能到市里，苏摇铃姐妹的父母又消失在高速车祸里。

    谭蓝那边正在搜查向贵腾的居所，说有结果会通知她的。

    她偶尔会看一下网上的舆论，马小平尸体被找到的事情还没公布出去，全世界依然在寻找马小平。

    但她知道，明天过后，这个噩耗就会传遍整个网络。

    **

    天快黑的时候，谭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听了一会，丁夏松了口气，还好，那东西总算成功解决了，而且她自己也没想到，凶手竟然真的是那个看起来最普通的超市老板。

    如果不是因为罗月琴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出现警方的调查视野里。

    当时谭蓝说超市老板可疑的时候，她想过可能是相关人，但没想到居然是凶手。

    也是，如果真的有凶手，二十年过去，那个人现在起码也三四十岁了。

    马小平是找到了……

    但，这个沉痛的消息，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他的父母。

    说是邪祟控制杀人，显然是不会有人相信的，这件案子最后肯定会定成向贵腾杀人，这个在学校隐藏了二十年的连环杀手，在抓捕过程中已经被击杀。

    “除了冰柜里的尸体以外，我们还在他的家里找到了其他的东西。”

    谭蓝简单和丁夏说了一些信息，这些信息，很快就会被专业人员固定成为证据，进入这一场骇人听闻的连环凶杀案的案宗里。

    但因为凶手已经死亡，所以侦查阶段结束后，不会起诉，更不会开庭。

    不过，舆论闹的这么大，到时候案情发布会肯定是要开的。

    向贵腾的屋子是三室一厅，在他的卧室床垫里发现了6个孩子头骨，他每天就睡在这些孩子的尸骨上。

    丁夏：“六个……？！这还是没有算上马小平，是吗？”

    马小平的头还没有腐烂，也没有成为白骨，是第七个头。

    失踪了七个人，居然一直到第七个才爆出来，这简直闻所未闻。

    谭蓝声音也很疲惫：“鉴定科加班加点，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DNA鉴定，现在可以确定身份的不多。”

    “最早的头骨属于二十年前的第一个受害者，也就是教学楼墙内的那具白骨，是向贵腾的儿子，四岁。”

    “第二个是十五年前的受害者，年龄更大一些，属于墙内另一具白骨。”

    这下，水泥墙内的两个死者的头颅，就都找到了。

    丁夏气的手机都快拿不稳了，“那其他的呢？”

    “第三个头骨是七年前遇害的，虽然没有比对到基因，也没有找到家属，但是经过对学校旧职工的调查询问，大概锁定了身份，七年前学校门口出现过一个流浪孩子，以乞讨为生，后来不见了。”

    “所以，一个流浪的孩子，没人在意，也没有人寻找……可，总不至于剩下的受害者都是流浪儿吧？”

    “你说的对，第四个头骨，就是于林的孩子，基因比对正确，属于失踪十年的张晓宇。”

    谭蓝说，“别人都当她说的是疯话，可实际上，她说的没错……张晓宇一直都在学校里，从没有离开过，但是，他也永远回不了家。”

    丁夏见过于林，那个可怜的女人，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却没有半点怨言和负能量，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张晓宇也听话懂事，在学校成绩还算不错，然而一切都从十年前的那个周末开始，她进入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一场醒来了，也是依然身处噩梦中的噩梦。

    丁夏：“我听说于林受伤了，她怎么样？”

    谭蓝回答，“当时送到医务室了，何雨芮在那儿，我让李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到医院了，不过是高路在的医院，你不用担心，我派了另外的同事跟过去。”

    丁夏“嗯”了一声，“你们抓捕行动，不是让教职工都离开学校了吗？”

    “对，但是以防万一出事了需要医生帮忙，所以何雨芮留了下来。”

    谭蓝回答，“还好一切还算顺利，只是有人受伤，这次多亏了于林，她偷跑进来，我把李烨骂了一顿，这小子居然说，我只让他围住超市，没让他围住食堂……算了，不说他们了，先说尸骨的身份。”

    他顿了顿，继续道，“第五个头骨在四年前遇害，我比对了谷校长给我的U盘资料，找到那一年转学，退学，或者非正常毕业的孩子，确定了这个受害者基本和十五年前的那个孩子一样，失踪后，父母也找过，但是毫无线索，原本父母要去报案，但谷校长出于维护学校名声的考虑，给了他们一大笔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这对父母正好想要一个男孩，失踪的又是女孩，我们已经和对方取得了联系，但他们拒绝回来作证和认尸……”

    丁夏听得目瞪口呆：“这，这还是父母吗？女儿不比钱重要？不比儿子重要？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人？”

    但骂完，她又不得不承认。

    任何时候，都有这样的人！

    也不是谁丢了自己的孩子，都会永远找下去。

    但也会有人，所有人都忘了，唯她不会忘，会一直一直找下去。

    谷校长以为自己在保护学校，在守住那个可怕的恶魔。

    没想到一直在成为它的帮凶，被它发现了谷校长不想被人发现学校有问题，从而封查学校，让她失去对学校管理权的心态，所以加以利用。

    丁夏算了一下，“那还有一个头骨是谁的？”

    谭蓝沉默了片刻，回答：“这就是最后的问题，最后一个头骨的主人是两年前死亡的，前面几个都是几岁的孩子，这个不同，这个是一个婴儿。”

    丁夏：“婴儿？！这么小？？”

    谭蓝：“没错，这个婴儿的身份我们无法确定，但向贵腾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浦南小学也不是幼儿园，他平时都不会离开学校，上哪儿去找个婴儿？”

    丁夏说：“是不是罗月琴的？”

    谭蓝：“不，罗月琴两年前还没来学校，而且，基因显示，这个婴儿或许和向贵腾有血缘关系。”

    丁夏更疑惑了：“他儿子不是死了吗？另一个孩子虽然跟着妻子离开了，但二十多年过去，不可能现在还是婴儿吧？”

    李烨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李哥，我有一个猜测！”

    谭蓝：“什么？”

    “有没有可能，向贵腾被怪物寄生后，变成了变异人，虽然他是个男的，但是也可以生娃？两年前，他生下了一个婴儿，这个婴儿是没有办法公开身份的，正好他也喜欢吃小孩，所以就一不做，二不休——”

    谭蓝：“……”

    “谭哥，谭哥！哎，哎，你别走啊，你在听听我的另外一个推理——”

    谭蓝走到角落，“好了，别听他胡说，不过这个婴儿出现很奇怪，目前我们没有查到相关的线索，但是总让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我们漏掉了什么，丁城说这个东西很狡猾，我们疏散教职工，包围超市，动作不小，而且，后面我还在超市等了很久，等丁城的布置结束，才进行的行动。”

    丁夏明白他的意思，“按理来说，向贵腾的屋子和超市是相连的，你们动作那么大，它应该有所察觉才对……或许它对自己很自信？觉得无论是邪煞，还是活人的形态，都是双保险，它躲在活人身体里，我舅舅就奈何不了他，它钻出来，你们又对付不了它，但它没想到我舅舅既找到了对付它的办法，而且中途还被于林搅合了一下，否则，你们可能真的抓不住它，还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一旦它成功逃脱，只需要慢慢杀死所有的知情人，就能和二十年前一样销声匿迹。”

    谭蓝：“你说的也有道理。”

    丁夏又问，“其他孩子只找到头骨，那身体呢？”

    谭蓝回答，“三个房间门，除了向贵腾的卧室，罗月琴的卧室，还有另一间门用来放杂物的房间门，那里面，也有几个水泥浇筑的地方，现在他们正在想办法钻开，不过，已经从里面发现部分尸骨了。”

    这下是证据确凿了。

    谭蓝：“情况就是这样，我先处理这边的事情，至于那几个孩子……先问问丁城吧，如果他也没有办法，那恐怕就真的……”

    无能为力。

    没错，丁夏也想过无数次他们真正找到马小平的情况。

    或许他只是被人绑架了，被人拐卖了，他们还有解救他的机会。

    但没想到，是最坏的结果。

    丁夏数了数，二十年前，十五年前，十年前，每隔五年会有一个受害者。

    但到后面，七年前，十年前，两年前依次都出现了受害者！

    邪祟和连环杀手没有区别，随着时间门的推移，杀戮的欲望会越来越强，频率也越来越高，所以，才会越来越容易被人发现。

    如果不是这一次发现了，恐怕还有更多受害者。

    “姐姐，我想回学校一趟。”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丁夏一跳。

    她转头一看，发现是苏摇铃，又或者是苏摇铭，算了，还是不叫名字了。

    “苏同学，你不是应该在病房休息吗，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苏同学：“从你刚才接的第一个电话的时候，我就过来了。”

    丁夏一噎，那不是把后面的内容都听到了？

    虽然她没开免提，但电话的声音还是很大的，而且这四周很安静，想听清楚电话里的声音不是难事。

    那些残忍的凶案，还有孩童尸骨的事情，可不是应该讲给小学生听的，她转身，蹲下来，摸了摸苏同学的头，“别想这些了，你好好休息，先把身体照顾好。”

    苏同学摇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但是谭哥哥说的没错，有问题的是那个婴儿的身份。”

    丁夏：“什么？”

    苏同学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冷静的让她觉得有些可怕：“那个婴儿和超市老板有血缘关系，但它是谁的孩子，是谁生的？按照你们的说法，吃孩子的那个鬼想要短时间门内寻找新的容器，并不容易，只有和原本容器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更容易承认它的新容器，当然，它也可以随便找个人寄生，那那个人一旦发疯或者死亡，就会被你们发现，它其实并没有死，当然，它究竟有没有消失，谁也不知道，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她停了一会，让丁夏能消化一下刚才她所说的一大段话的意思，“既然有婴儿，就有父母。婴儿和他有血缘关系，那么有两种可能，一，他就是婴儿的父亲。二，存在另一个人，和他存在血缘关系，而那个人，就是婴儿的父母。”

    “婴儿尸骨是在学校被发现的，遇害的地方就在学校，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婴儿的母亲是谁，在哪？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婴儿的父母是谁，在哪？有空白和疑问，那一定是因为某些真相，还没被我们找到。”

    丁夏终于理清楚了，“而无论是哪种可能，那个我们没找到的人，错过的人，至少两年前出现在学校里，如果是最坏的第二种可能，那么这个人就和向贵腾有血缘关系，而且，如果他还在学校里，如果邪祟并没有死，而是……”

    她越说越心惊，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一想到那几个孩子的头骨，她就明白一件事——无论是多微小的可能，都必须要扼杀在现在！

    丁夏立刻穿上手里的外套，“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学校排查相关人员，只要采集在校人员的基因，然后做比对，就能确定那个人究竟存不存在，你在这儿等我——”

    苏同学却坚持：“丁夏姐姐，让我和你去吧，虽然这是我的直觉，但是我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存在的。”

    “为什么？”

    “你还记得有一个人堵上了地道，有一个人偷袭了高老师吗？”

    “那不是向贵腾做的吗？或者，被它控制的罗月琴也可能做这件事。”

    “是的，但无论是向贵腾，还是罗月琴，都不可能在两年前在学校生下一个婴儿。”苏同学说，“所以，我需要回学校确定一下，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谁？”

    “没有证据，我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测，而猜测就有可能是错的，所以，我不能现在告诉你，以免误导你们，你们要做的应该是继续封锁学校，之前在学校里呆过的人，全都叫回来。”

    苏同学的话声音虽然稚嫩，但却让丁夏莫名其妙有一种愿意信赖她的感觉。

    丁夏：“叫回来？”

    女孩点头，“没错，我想你应该很了解它的狡猾，能杀了这么多人，还隐藏二十年的时间门，比太多鬼物低调多了，所以，叫他们回来，一定不能让他们起疑，如果你要求所有人做基因采集，它如果还没死，还藏在那些人里面，一定会有所察觉，所以，绝不能用这样的方法。而我需要确定的东西也很简单——监控。”

    丁夏：“学校的监控？”

    苏同学：“是的。”

    丁夏：“监控这几天大家也看了很多遍了，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苏同学：“所以，才要我去看。”

    丁夏沉默片刻，道，“我相信你，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它真的还没死呢？”

    阵法已经启动过一次了，现在舅舅都还没恢复过来，如果这样都没能杀死它……

    苏同学抬头，看向她，“你是丁进的后人，你也可以。”

    丁夏：“啊？？我可以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丁进是……”

    丁夏：我专业是刑事侦查，没，没学过这个啊……

    “现学应该没问题，你不是把我们从那个地方救出来了吗？”

    苏同学抬头看她，“我和谭蓝哥哥有一样的预感，这件事，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