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夏姐姐?丁夏姐姐?”
丁夏再次睁开眼,病房里亮着灯,叫她的是苏摇铭。
她立刻看向病床,地上,床上的血消失了,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她知道自己自己刚才没做梦,从小丁夏身体素质也不错,更没有出现过幻觉的时候。
于林还坐在病床旁边,握着床上女孩的手,一直盯着苏摇铃,比监控还监控,而旁边则坐着一个女人正在低头削苹果。
丁夏疑惑:“她是?”
苏摇铭解释道:“是医务室的何老师。”
何雨芮抬头看了过来,露出微笑,“丁警官你好,我叫何雨芮,是学校医务室的负责医师。”
丁夏:“你也是老师?”
何雨芮摇头,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苏摇铭,“只是孩子们这么叫,其实我并不是老师。”
“那您来医院是?”
“丁警官不愧是警察,聊天跟审问犯人似的,”
何雨芮说话很有亲和力,也比较放松,开了个玩笑后继续道,“我以前在这个医院实习过,又在这儿做过两年医生,后来是校长开价,让我去负责学校的医务工作,说实话,学校的工作轻松很多,孩子们都是小病,有问题都会送到大医院来的,我跟这儿熟,谷校长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苏摇铃:“学校不派个人过来看看情况也不合适,我看丁警官你脸色不是很好,刚才进来还有些精神恍惚,是不是这几天为了失踪案的事情太操劳,没有休息好?”
丁夏揉了揉太阳穴,回想起刚才经历的奇怪画面,还心有余悸:“我还行……”
何雨芮:“要不然今晚我守着,你先去休息?”
丁夏挤出一个笑容,疲惫倒是其次,她更搞不懂的是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怎么回事,“没事,这是我职责范围内该做的,你代表学校,我代表警方,都没法随便离开。”
何雨芮点头:“可以理解。”
窗外下起了暴雨,何雨芮站起来,走向窗户,将窗户关上,“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那孩子……”
丁夏也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外卖,“这些晚饭,你们饿了就吃点,我出去打个电话。”
苏摇铭:“好。”
回到走廊上,因为隔音效果好,她很难听到刚才在病房里听见的那么大的暴雨声,丁夏去走廊上的厕所里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随后拨打了谭蓝的电话。
对面传来声音,“喂?”
丁夏:“我在医院,我,我……”
“是的,我知道你在医院,怎么了?”
丁夏深呼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最后只好道:“我撞鬼了!”
“……?”
谭蓝电话那边也传来嘈杂的声音。
“谭哥,雨大起来了,一会地道说不定会进水,现在……”
“是啊,你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了。”
“要不然等雨停了在看。”
谭蓝咳嗽几声,“你们去找个东西来,在洞口这儿搭个棚子,入口堵起来,还有,四周做点设施,拦住,别让雨水淹了地道!”
等他布置完那边的工作,丁夏才接着问,“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也知道,就算是连续工作两天三夜的那次,我也没有出现过幻觉,我总觉得这个案子有些……”
邪门。
但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不出来。
原本以为谭蓝会训斥她,但没想到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丁夏把自己看见的怪象说了一遍。
谭蓝说:“五零一,什么意思?”
丁夏:“我也不知道。”
丁夏迟疑了一下,又问:“谭哥,你不说我是幻觉幻听,也不说我在胡言乱语吗?”
谭蓝:“没查清真相之前,我无法下定论,那个地道肯定有古怪,雨停之前没法调查,一会我会回局里在查一下系统里的资料,学校这边交给李烨负责,医院那边你也小心点,对了,于林或许也和这些事情有关,如果你能从她那儿问出什么线索最好。”
丁夏明白了,“没问题。”
她挂断电话,看着厕所窗外的暴雨,有些心惊。
**
“喂,胡画,你爸妈真听你的话啊,说出去就出去。”
吴小胖吃着薯片,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
“什么啊,他们就是觉得这儿网速不好,想换个地方上网而已,而且,我可不想一直被人守着,好不容易不用上课,我要在医院躺一个月!”
胡画掰着手指头玩儿,“而且,我妈说了,要让学校赔钱,看见我没事了,可不得先去忙这件事吗?”
她转头看去是,“喂,高守,你妈妈呢?”
“我爸不不,不在这个医院,我妈去照顾我爸了,”高守不想躺着,他坐在床上,“你们说,苏苏,苏摇铃是真的死了吗?”
布及格摇头:“……应该不会吧,如果死了的话就不会送到医院来了吧。”
吴小胖打了个嗝:“那也不一定啊,医院不是也有太平间,用来放死人的地方吗?”
胡画眼睛一转:“我听说苏摇铃的病房在我们楼上,要不我们上去找找?”
吴小胖吃完薯片,又拿了一袋出来,“上去找她干嘛。”
布及格:“看看她有没有事吧。”
高守:“可,可上面也很多房间,她在,在……”
胡画爬了下来,穿上外套,“刚才何老师来的时候我听她和护士说话了,苏摇铃的房间应该在走廊最后一间,而且,听说那个疯子也在,你们不想去看看疯子认错孩子,抱着苏摇铃喊儿子的场景吗?”
布及格:“啊?”
胡画已经打开了病房门:“是朋友就一起来!”
几个孩子偷偷摸摸到了楼梯口,往上走去。
“医院好安静啊,都没人说话。”
“当然啊,如果有人在这儿大吵大闹,会被赶走的。”
“阿嚏!”
吴小胖打了个喷嚏,“这儿怎么和地道那儿一样冷?”
布及格小声说,“怎么没看到出口啊,我们还要往上爬吗?”
楼梯里没有开灯,或许是大部分人都用电梯的原因,总之,这儿很黑,走着走着,高守害怕起来,“不对啊,我们都爬了好几层了,怎么还没有到楼上?”
胡画继续往前走,“什么情况,怎么没有出口。”
“是不是只能坐电梯才能上楼啊,”
吴小胖有些沉不住气了,“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等会,上面好像有人。”
胡画伸长了脖子往楼梯上面拐角看去,只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
楼道里是有窗户的,但是窗户很高,而且很窄,是正方形的窗户,只开了一小半,大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胡画小心走过去,几个孩子跟在她身后。
那人站在楼梯拐角处,一动不动,正对着她,但她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那人的衣服很熟悉。
布及格认出来了了:“苏摇铃!是苏摇铃!”
高守:“她,她,她怎么下来找,找我们吗。”
胡画松了口气:“我们还说上来找你呢,你没死就好。”
忽然窗外一道闪电,白光从窗户照进来,几人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的脸——惨白的脸,没有眼白的双眼,还有血缓缓顺着脸流下。
几个孩子尖叫起来。
高守:“鬼!鬼!鬼……鬼!”
吴小胖转身就跑。
身后的孩子也跟着他往下跑,但他们跑了好一会,却没有看见进来的楼道门!
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看见出口?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高守停了下来,双手死死抓着栏杆,“她,她,他……”
胡画:“她什么,快跑啊!”
高守:“她在前面!”
楼梯
窗外雷声滚滚,白光过后,那个影子抬头,猛地转头看向几个孩子!
高守吓得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又是一道白光,但那影子不在原地了,而是站在他脚下不过七八个台阶的地方,似乎正在朝着他们走来!
胡画满脸惊恐:“她刚才不是在楼上吗?”
吴小胖的薯片都吓丢了,“苏摇铃真的死了!她变成鬼,要来把我们都带走了!这下好了,你非要上去看她,现在她来看我们了吧!”
咯咯咯。
胡画颤声:“吴小胖,别磨牙了。”
吴小胖欲哭无泪水:“不是我啊,是她,是鬼发出的声音!苏摇铃,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会把这个学期的上课笔记,假期作业一起烧给你的,每一科都不会落下,你别来找我们了,我们只是好奇你到底死没死而已,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快走吧呜呜呜呜……”
胡画瞪了他一眼:“你是笨蛋吗,你还要给她烧假期作业,她又不是班长,哪有那么喜欢做作业,你这样说会激怒她的!”
咯咯咯。
几人下方,站在台阶上的女生扭动着脖子,发出骨骼摩擦的声音。
他们逃不出去了。
这是鬼打墙。
一道白光闪过。
她又近了一步。
没有人敢直视那张恐怖的脸,和扭动的躯体。
吴小胖趴在台阶上哭:“呜呜呜我妈妈给我买的零食还没吃完,我不想死,苏摇铃,同学一场,你放过我们吧……”
“骗……子……”
吴小胖:“什么?”
面前的女生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们……之中……有一个……骗子……”
“找出……然后……”
“说……”
胡画不明白,她问:“说……说什么?”
“马……”
又是一道恐怖至极的惊雷,彷佛要震塌整栋楼。
然而等几个孩子再抬头的时候,面前的女鬼已经不见了。
高守爬起来,往上跑。
吴小胖:“哎哎哎,你等等我。”
等气喘吁吁的跑了三分钟,几个孩子终于脱力的坐在台阶上。
布及格:“出,出不去,还是出不去。”
无论是朝上面跑,还是往下回去,走永远走不出这个楼梯。
他们彷佛又回到了那个阴冷可怕的地道。
吴小胖擦了擦眼泪:“呜呜呜,怎么办,早知道刚跑的时候多拿点零食来了,我们刚死里逃生,不会又死在这儿吧?”
胡画腾的站起来,“不!你们还记得那个苏摇铃说了什么吗?”
吴小胖:“啊?……说不要给她烧假期作业?”
高守:“没,没,没说过这句话。”
布及格:“说我们之中有一个骗子!”
胡画点头:“对,她喊我们其中一个妈!”
众人:“……”
吴小胖:“有没有可能,她最后说的是马呢?”
胡画:“是吗?那看来这件事和马小平有关了。”
吴小胖思考片刻,“是不是只要找出那个骗子,交给她,我们就能离开这儿了?”
高守:“不,不,不……”
吴小胖:“不及格?”
高守:“不知道是谁啊。”
胡画审视的目光扫过每个人:“不可能,人可能说谎,鬼没必要,你们还记得吧,苏摇铃和马小平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说不定他们关系还不错,苏摇铃虽然死了,但是她死不瞑目,还加入寻找马小平的队伍,而且,马小平的失踪和我们之中的某个人有关系,那个人在马小平的事情上撒了谎,所以,她才说我们之中有骗子!”
吴小胖欣慰点头:“胡画,这是我听到你推理的最有逻辑性的一次!”
布及格愁眉苦脸,“可,可我们怎么知道谁撒谎了啊。”
**
浦南实验小学。
监控室。
保安阿龙打了个呵欠,“外面这雨也太大了吧。”
他看向坐在监控台的年轻人,“我说陈哥啊,这些资料你们都看过好几遍了,还要再看一次吗,没这个必要吧。”
陈经是当地派出所的,和阿龙以前因为一些小案件见过面,关系也更熟一些,“没办法啊,什么线索都没有,我被派来看监控,可不是只能一遍一遍在看嘛……你们这个监控画面也太不清晰了,还经常下雨,辨认难度太大了……”
阿龙点头:“是是是,这监控我也看过好几遍了,尤其是那个废弃教学楼,那孩子失踪的那天和第二天的监控,都被盘包浆了。”
陈经:“监控保留多久?”
阿龙:“半个月吧。”
陈经无聊,“那给我看看前面几天的。”
阿龙:“喏,都在那个文件夹里,文件夹的名字就是日期。”
陈经百无聊赖的看了一会,突然站起来,“你过来认一认,这个是不是马小平?”
“这个好像是个孩子,但是伞挡住了,不能确定就是他啊。”
监控里,一把黑伞出现在距离废弃教学楼最近的一个监控画面里。
偶尔露出的画面,可以看见伞下有个小男孩。
紧跟着,角落的草丛里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
阿龙立刻道:“这个好认,特征明显,这一看就是那个疯子啊!他们都朝着废弃教学楼去了?疯子去正常,但孩子不应该去啊,老师都警告过他们的,为了避免出现安全问题,除非学校组织,不然他们平时不让过去。”
陈经盯着屏幕,突然摁下了暂停,“不对,你看这个镜头。”
他把两个镜头来回看了几遍,终于确定,伞无论是朝着左边倾斜还是朝着右边倾斜,都露出了伞下一个孩子模糊的影子。
陈经:“从位置来判断……”
“伞下有两个孩子!”
黑伞很大,容纳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陈经慢速观察,终于找到一个镜头,可以勉强看清其中一个孩子回头时被监控拍到的脸——和失踪的马小平十分相似。
阿龙:“啊?这是哪天的监控?”
陈经:“时间是……”
他算了算,道,“是马小平失踪前一天。”
监控拍到他们朝着废楼的方向去了。
陈经继续往后看,过了三个小时,天色很黑,这附近又没有路灯,加上下雨,监控画面很快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但能勉强看见一个影子从角落跑开。
从那飞扬的长发和怪异的步伐来看,阿龙判断是那个女疯子。
紧跟着,天色完全暗下来,也看不清楚有没有人经过。
陈经:“那两个孩子没出来?”
阿龙:“也不一定,要从废弃教学楼离开,不一定会经过这个摄像头,而且,这么黑,就算是有人走过,也看不见了啊,这儿因为不是主教学区,平时更不会有人来,那楼里也没有什么重要财产,所以没有夜视监控。”
陈经:“那和马小平一起去这废楼的另一个孩子,是谁?”
阿龙:‘这种事情,肯定会和朋友,同学一起吧,小时候谁没调皮过,到处跑着玩儿一起探险呢。”
**
铃声响了。
丁夏一看,是陌生的号码。
不对,不陌生,似乎这个数字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接通了电话:“喂,你好,哪位。”
“你好,这里是……交警大队的,请问你和这个号码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丁夏:“啊?什么关系,不是你打给我的吗?”
“我们看到你给机主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却没有备注,不过,你不认识机主吗?”
丁夏点开通讯记录,看见了时间和拨打记录,才想起来,“哦对,我是打过电话,这个机主的女儿生病住院了,我是……我是市局的丁夏,所以想联系一下家长。”
那边怪异的沉默了一会。
“是市局的同志啊,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地址,要不然你先过来看看情况。”
丁夏:“情况,什么情况?你们在哪儿找到这个手机的?”
“环城高速,三车追尾,最中间的那一辆车被挤的面目全非,这应该是车主的手机。”
丁夏:“啊???”
大雨中,警灯闪烁出各色的光芒。
车体上燃烧的火焰,在暴雨来临之后不过十几分钟就被淋灭了。
赶到现场的警察,披着黄色的雨衣,于大雨中开始处理这场惨烈的“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