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刘启是如何判断周亚夫绝不可能留给武帝?
是靠一双筷子。
没错,就是一双筷子决定了周亚夫——这个做过三公九卿之三的实权人物的未来。
由此可见,文景二帝的掌权之术有多可怕。
你是开国元老之子,立过大功的百官之首又如何。皇帝要你三更死,无人留你到五更。
是以刘瑞——一个还是太子时就拿无数勋贵的脑袋确立威信的硬核狠人要见外戚的消息一经传开,不少人都怀疑这是皇帝准备收拾他们。
毕竟接受皇帝召唤的外戚里只有少府令石奋出任要职。而且就严格意义来说,少府令石奋也不算外戚,因为他的姐姐是汉高祖的美人。是汉高祖为了褒奖石氏,提高石氏的咖位而特别抬进未央宫的吉祥物。
石奋的姐姐入宫时已二十有余,自然不是云英未嫁之身。因此在汉高祖去世后,她也被放回老家与第一任丈夫所生的儿女团聚。
也正因为这个姐姐的吉祥物属性过于明显,所以包括高后在内的掌权者都没把石家当作外戚,而是看成哪儿都顶的工具批发商。
刘瑞叫石奋进宫时他就有不好的预告。
尤其是在领路的小黄门悄悄透露被请的不止有外戚,还有那位不问世事的皇帝之母后,石奋的小心肝便跳得堪比醉鬼的鼓,差点就此一命呜呼。
小黄门见状,也是怕年纪上来的石奋被气出个好歹,于是立刻为其抚胸,借此机会附耳说道:“陛下知道石公与他人不同,所以请石公到后不要说话,只用等陛下安排就是。”
此话一出,石奋立刻“活”了过来。
合着他不在皇帝的死亡名单上啊!
不过想想也是,他一历经五朝,黄土埋到下巴处的老头也没有理由背叛皇帝,所以刘瑞应该是请他充数,以此证明窦薄两家没有被特别针对,以此维护薄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脸面。
话虽如此,但在进入宣室殿的那刻,石奋就被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所震撼。
虽说皇帝不喜外人,身边除了用惯了的老仆就只几个打扫宫室的婢女黄门可随意出入,但在今天,明明是召见外戚的重要场合,宣室殿却没有宫婢,只有出任宦官令的李三和永巷令的郑谨侍于皇帝左右。
与此同时,每一个座位后都站着一个全副武装,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不好惹”的宫卫。
石奋的眼神还算不错,所以看到宫卫的胸前要么绣有“卫”字,要么绣有“刘”字。
考虑到宫里的掌权人都姓什么,这群宫卫出身也就非常明显了。
除此外,石奋还特别注意到只有自己和郎中令郦寄身后的宫卫身上绣有“刘”字,余者都是卫氏宫卫负责“看管”,所以……
坐下的石奋与郎中令郦寄对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提醒他别冒险出头。
如果说汉惠帝登基时是前朝后宫没几人鸟他,也只能拿阿母的男宠出气……而且还没造成伤害。那么刘瑞就是前朝后宫没人敢惹他,敢惹他那么是已经凉了,要么是已经恹了,总之就是下场不好,留不留全看刘瑞心情如何。
因此在人全部到齐后,刘瑞先向薄太后行了一礼,表示让阿母跑一趟是他不孝,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开一本《吕氏春秋》,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看起书来。
忐忑不安的群臣:“……!?”
所以陛下,您请我们进宫一趟就只为了看您读书?
年纪最小的窦婴皱起眉头,本想斥责皇帝居然怠慢长辈,怠慢重臣,可是因为薄太后,章武侯,以及少府令石奋都没开口,他也不敢以下犯上地充当长辈。
薄太后也不知儿子为何要请她来一聚,不过瞧着宫里的氛围更像是场鸿门宴,所以她也就地摆烂地说道:“皇儿把孤请到此处,总不会连一杯清茶都不让孤喝上一口吧!”
刘瑞闻言放下书本,恭恭敬敬地颔首道:“儿臣怎敢怠慢母后。”
说罢便让李三派人送上热茶。
候在门外的小黄门鱼贯而入,将热着的茶水点心一一送上。
挽回面子的薄太后也顺势笑了笑,明白刘瑞不是为了针对她或薄家而设下此宴,这也让章武侯窦广国的心情沉入谷底,于是望向排位靠后的两个子侄。
如果不是薄家的人惹了麻烦,那就是……
南皮侯窦彭祖也顺势望向自己的堂弟,恨不得当着揪住他的领子问问他的脑子是否还在。
特么你想死别拉上全家啊!
今时不同往日。
你是嫌咱家凉得不够快吗?
当然,气归气,窦彭祖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去暴揍堂弟。
被亲属的眼神气到不行的窦婴骂其没有一点骨气,于是抄起送上的热茶微微一抿,然后就被烫得嘴皮起了泡子,脖子上留下一片浅浅的红印。
注意到下方动静的刘瑞藏住唇边的一抹冷笑,故意用还算体贴的语气问道:“魏其侯是怎么了?是朕的黄门招待不周吗?”
刘瑞咬重“朕的”前冠。不仅是章武侯这样的人精,就连比较迟钝的薄太后都听得出言语后的杀意。
你是对我有所不满吗?
刘瑞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但眼里却是冷得能将臣子冻死的寒水。
这一刻,无论是章武侯还是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少府令都祈求窦婴别做啥事。
然而窦婴是这种人吗?
很显然,他不是。
并且在这收到压迫的场景下,他那能对刘启拿乔的自尊也如火山爆发般势不可挡:“陛下既知宫婢做事不利落,又为何留着粗俗之辈侍奉左右?也不怕此等劣徒毁您清誉,误您江山。”
窦婴说的是端上热茶的黄门,可眼睛盯着上座的皇帝,就差把“指桑骂槐”写在脸上。
如果可以随意出列,窦广国与窦彭祖都想上去捂住窦婴的嘴,求求他给窦家上下留条活路,别再挑战皇帝的耐性。
吃到大瓜的郦寄把窦婴列为周亚夫之后的又一猛人,同时也想看看皇帝如何打压不可一世的魏其侯。
“依卿所言……朕是要把犯事的黄门给拉下去问责?”刘瑞看向端茶的那位,后者居然不卑不亢地向刘瑞的方向行了一礼,连个眼神窦没给窦婴,显然未将怒气慢慢的魏其侯放在眼里。
刘瑞看向桌上的《吕氏春秋》,做出一副困惑的样子道:“朕倒忘了宫里处置奴婢是个什么流程。”
“郑谨。”
“奴婢在。”
“你给朕说说,宫里处置奴婢是什么流程。”
郑谨看向怒意慢慢的魏其侯,声音清凉道:“启禀陛下,犯事的奴婢应由永巷令问责处置,与朝臣们,勋贵们无关。”
“哦嗯~原来是与……朝臣们无关呐!”刘瑞像是被郑谨点醒般再次看向魏其侯。
而在此时,郑谨也适时补充道:“当然,若是太皇太后与太后要处理奴婢,也越过永巷令行事。”
谁料郑谨话音刚落,薄太后便一脸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莫说是孤与太皇太后,即便是高后与孝文太后,也未有过不经永巷令而处置宫婢的行为。”
薄太后也看向窦婴,一字一顿道:“长此以往,还有谁按规矩行事。”
刘瑞在心里给薄太后叫了声好,顺势接道:“是啊!长此以往,还有谁按规矩行事。”
“朕以为……魏其侯曾任太子詹事应熟知宫里的规章制度,今日看来……”
刘瑞将右手的袖子甩到身后,打起那串不离手的珠子:“魏其侯是想管到朕的头上啊!”
“怎么!”
“你是想当朕的仲父吗?”
什么叫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就叫一石激起千层浪?
别说是窦婴被震住了,就连打算事不关己的石奋都吓得出列深深拜下,苦口婆心道:“陛下,此言过重,还请陛下……三思啊!”
上一个当皇帝仲父是什么下场大家都心里有数。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窦婴他怎么敢……
“陛下!!”
事实证明,只要帽子扣得够大,窦婴这怼天怼地的牛脾气还是得学习写出“害怕”二字。
见此阵仗,他也立刻服软拜道:“臣岂有这不忠不孝之念。”
吕不韦好歹是子楚留给秦始皇的托孤大臣,用以遏制以华阳夫人为首的楚国势力,所以这声“仲父”也是经过亲父的点头许可。
而窦婴……
想到那位锱铢必较的先帝,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窦婴要有这种野心,他也活不到刘瑞登基,而是被汉景帝一波儿带走。
“原来你不想当朕的仲父啊?”刘瑞拿起桌上的《吕氏春秋》,看了眼封面后将其甩到诸臣面前:“又是替朕问罪宫婢,又是要给太皇太后送信。”
“魏其侯不想当朕的仲父却要操心万事,恨不得把朕当成三岁小孩般玩弄于股掌之上。”
“真是我大汉……一等一的忠臣呐!”
刘瑞说罢还鼓起掌来,几乎是把窦婴架在火堆上烤:“若论呕心沥血,宫里宫外还有胜过魏其侯的人吗?”
“毕竟连朕!!”
“都要看你魏其侯的脸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