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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第 224 章 皇帝与丞相在朝会上起……
    皇权交替里最麻烦的事情有两件,一是人事变动,二是政策变动。少主掌权的难点也就在这两点上——先帝登基时已三十有二,所以先帝的旧臣在文帝去世的前两年就开始接管朝中要职,如晁错,周仁般的北宫重臣在先帝登基前就荣升九卿,其权力过渡那叫一个丝般顺滑。

    而反观刘瑞虽已及冠亲政,之前也是多有历练,可被他从北宫带出来的臣子大都三十出头,虽已是做阿父,大父的年纪,但在朝中仍旧称得上青瓜蛋子。这么些年轻人当九卿是万万不行的,就连出任千石大臣都难免一起一众质疑。

    这般情况下,即便是有皇帝去后三年不改政策的习俗,但是朝中人精甚多,人家改不了还拖不起吗?不管是税收还是重铸货币,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捋清的。况且进行税收改革的前提之一就是要把市面上缺斤少两的三铢钱与四铢都铸为五铢,以此确保买卖市场的公平稳定。

    为此,刘瑞急需懂经济的人才,同时也对刘备产生难以言喻的嫉妒之情。

    诸葛亮,一个懂发明,会赚钱,甚至还能总揽朝政的奇男子,几乎是每个君王的终极梦想。

    刘瑞拥有的人才里帮汉武帝搞出白鹿币的张汤是不用想了,让他搞经济那跟挨家挨户的打劫有何区别。刨除还未买官入朝的桑弘羊,也只有从生意人转型从政的卜式,开始恶补计然学说的田叔等人勉强能在经济上发表意见。

    不过往好的地方想,彼时的西汉至少不像明后期般文官做大,搞出皇帝前脚过世,后脚就被内阁推翻所有政策的离奇操作。

    所以借着上庙号与给孝文太后谥字追封,刘瑞希望分出能为自己效力的老臣,把刘启未完的两项改革落实下来。免得之后这群老臣仗着先帝政策的保护期已过,皇帝没有谈起此事而拒不认账,最终导致刘瑞的经济计划胎死腹中。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而今先帝宾天不过半年之久,何至于在众人悲戚,朝堂不稳时有如此大的动作,还望陛下……三思啊!”太仆刘舍作为老刘家的铁杆居然公开反对老刘家的皇帝,这让众人为之侧目的同时,也有更上反对皇帝的勇气。

    “陛下,太仆所言确有道理。”而比刘舍做出头鸟更令朝臣们心惊的是陶青居然第二个发言。

    御史大夫晁错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像是好奇陶青这个一直充当先帝傀儡的小透明是不是被夺了舍,不过思及陶青与刘舍的出身,他们会有此举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陶青与刘舍都是开国功臣之后。一个是汉高祖时就官至中尉的开封侯陶舍之子,一个是项羽的族人项襄之子。

    不同于申屠嘉这个开国功臣里的小透明,陶舍与项襄虽然比不上汉初三杰,但是在功臣集团里也能排进中上游之例。加之陶青与刘舍作为他们的后代也官拜三公九卿,服务过两任君主。哪怕他们为官时并未做出多少成绩,但是依靠苦劳也是名利双收。

    若论实权与影响力,陶青与刘舍加起来都不及申屠嘉的一半。可论家底的丰厚程度……

    刘瑞习惯性地想拨珠串,但是想起这时是在上朝,所以右手空无一物,这让他在烦躁之余看陶青与刘舍越发地不爽。

    啧!

    等三年孝期一过,他就换掉这两木桩。

    而对率先出头的陶青刘舍而言,即便隔了相当远的距离,但皇帝的冰冷眼神还是刺得二者的脖颈寒毛直束,并且在长久的,令人痛苦的安静中开始后悔去当这个出头鸟。

    蠢货!!

    晁错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且不谈他起于文帝,受任于先帝。就说当今皇帝不到大男之龄便能捉住他的错处,逼他为其除掉宫中的王氏姐妹。

    就这能耐。

    一直充当盖章工具,实权已被稀释不少的陶青刘舍迟早会被记仇的皇帝给整熄火。

    陶青刘舍一退,便可推法家子弟为丞相太仆。

    虽说晁错好歹与陶青同朝为官二十余年,期间还托陶青做了不少大事。可玩政治的都是利现实主义者。

    今天还能一起共事,明天就要将其下狱。

    历史上的陶青在晁错之死上出了大力,而被刘瑞搅没两国的削弱般七国之乱……应该叫六国之乱自然不需皇帝借晁错的性命摘清自己,所以在郅都借此一飞冲天,赵禹接任廷尉一职后,已经形成法家圈的晁错自然不需陶青这个能够顶事的傀儡。因此借皇帝的厌恶踩下陶青,换上一个法家子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至于刘舍……

    呵!他连陶青都不在乎,还会在乎被先帝破格提拔的刘舍?

    不过是朝中无人,选个安分的好占位吧!

    “卿这话可让朕迷惑。”上座的皇帝在不断的沉默后缓缓开口,语气虽一如既往地平静,但内容却是无比尖锐:“丞相也是三朝老人,不会忘了税收改革与货币改革是什么时候提出地吧!”

    什么时候提出的?

    先帝与还是太子的今上决定效管仲之法,借税收改革的风声让吴地的黔首弃田而去采铜铸钱前就已铺垫了一年之久,至今不说过了一纪,但也有半纪之久。

    半纪,六年。

    六年的功夫还没法落实两项政策,所以是朝臣无能啊!还是朝臣有意怠慢君主,导致两项已经通过朝会讨论的改革还在研究细节阶段。

    “朕记得先帝商议税收改革与货币改革时二位也是高呼先帝深谋远虑……”刘瑞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给对方:“朕没记错的话,彼时担任丞相故安侯与时任奉常的驮侯,太学府的博士们已拟好改革要点,就等时任御史大夫的……陶公拟好相关诏书。”

    刘瑞伸手索求道:“敢问丞相,你当御史大夫时负责的诏书何在?”

    “这……”

    “可别说半纪的功夫都不足以拟好诏书!!”刘瑞的语气骤然一厉,竟当众不给陶青面子:“如此怠政,尔有负先帝之恩。”

    这一斥不仅让陶青当众颜面扫地,更是让汉家丞相的权威性大打折扣。

    自伊尹以来,丞相一职便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味。

    臣要顾君上之面,君需全臣下之颜。

    不管出于政治平衡还是礼仪风度,当众斥责都是相当屈辱的事。即便是文帝时的周勃,先帝时的晁错,都也只是私下接受皇帝的批评,被其夺去肩上要职。而像陶青这般历经三朝,被新君在超会上当众斥责的丞相,真的算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陶青的脸色变得比调色盘还厉害,先是一白,随即被愤怒染成不正常的红色,但又思及自身之弱小,君臣之尊卑而不能反抗,所以在气愤之后尽数化为深深的无力,最后只好摘下官帽,潸然泪下:“臣蒙文帝所爱,先帝所托,为官三十载而未有松懈。”

    这一刻的陶青像是老了十几岁般身形佝偻,孱弱无力。

    原本在看热闹的朝臣见状,也是有了兔死狐悲之感,于是上前轻轻一拜:“陛下,《周易》有言:‘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而今于庙堂之上责高龄老臣,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也有误文景二帝之德。还望陛下收回前言,勿令老臣为之心寒。”

    “还请陛下念在丞相往日的劳苦,收回这般令人发寒的话。”

    “胡闹!”御史大夫晁错见状,出列斥道:“为人臣者应忠君勤政,尔今于朝会之上为丞相的怠政面刺君王,实在是不忠不孝至极。”

    说罢还眼神轻蔑地打量着为陶青说话的人,讽刺道:“《中庸》有言:知耻近乎勇。在某看来,丞相为三公九卿之首却逼君王面刺其之大错,且不思悔改,心生怨恨,就此辞去丞相之职,实在有负文景二帝之恩,更无君子之勇与为官之德。”

    骂完陶青的晁错转身向皇帝的方向深深一拜,继续说道:“《尚书》言:‘人而不学,其犹正墙面而立’。如今看来,亦可改为‘人不省错,其犹正墙面而立。”

    原本还为有人替自己说话而沾沾自喜的陶青立刻脸色一变,看向晁错的眼神更是恨不得将其剖腹:“臣同御史大夫共事二十余年,哪知今日会被御史大夫讽刺为不忠不孝之人,实在是……令臣心寒呐!”

    陶青的本意是让朝臣们看清晁错的真面目,明白跟着晁错会被此人背刺。

    谁料晁错技高一筹,踩着陶青向刘瑞表倾诉忠肠道:“国事当前,岂容私交之情。若人人为着故情而视朝政礼法于无物,那陛下又以何据治国?天下又凭何物可安?”

    言下之意是:我,晁错,您忠诚的保皇党,可以为您劈荆斩棘,吸引仇恨。

    刘瑞的脸色有所好转,开始理解先帝为何重用晁错,喜爱晁错。

    这一把有点私心,但在关键时刻非常好用的利刃。

    有他充当改革的马前卒,刘瑞也不必背上众人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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