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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琅被押送出京时正值八月初一大朝会。
这一年夏,老天似又挥霍起来,日头一出便下火似的,才卯时就热得出奇。酷暑出行何其遭罪,按例,季琅一系的清算至少持续到初秋,本不该这么早动身,也不知是皇帝真厌了他,还是动了恻隐,想保他一命——毕竟人都走了,后续清算再重也燎不到他。
六皇子府的队伍颇为庞大,季琅十二通人事,后院妻妾成群,膝下庶子庶女也有六七数,最大的八岁,最小的才满月,兄弟姐妹里属他府上人最多。过去引以为傲的人丁兴旺,如今却俱都成了连坐罪人。
原本除了正妃冯悦,季琅还有两个侧妃,可惜一个顾惜柔死于他手,另一个丁语裳也在骤闻娘家父兄皆被判绞斩后大受打击,在被季琅迁怒动手中心悸猝死。
世人俱有同情弱小之通病,免不得叹两声红颜薄命。
刑部为季琅这个皇子保留了最后的颜面,允他乘车,其他人却无此待遇,队伍拖拖拉拉坠了整条街,一眼观去,亲眷面色凄哀,仆从哀默心死,哭声绕空,不绝于耳,大热天里生生哭出了几分凉意。
城墙之上,瑞王季琤、楚王季珏、九皇子季瑢,并季景西、季琳等一水季氏子来送行。说是送行,却只远远瞧着,也不下去话别,颇有几分做戏意味。
待人出了城,临安郡王耐心告罄,口中嚷嚷着“好热”,招呼季琳走人。
严肃气氛瞬间冲得七零八落,一群人无语地看向这娇生惯养的家伙。
“各位继续晒着,本王体弱,家中爱妻殷切叮嘱不可侵了暑气,先走一步。”临安郡王大方地秀了把不要脸。
季琤不忍直视,自打成亲,这厮三句不离又谨,简直烦死,“快滚。”
季瑢也早就绷不住,他哪是真心实意来送别,不过是陪着众人做个兄友弟恭的戏码,“行行好吧堂哥,能不能别总提夫子?”他好容易结业下山,听到杨缱之名,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些年被罚过的大字,继而条件反射手抖脚软。
季景西摇着折扇,“啧,尔等凡人不懂我的幸福。”
“……闭嘴吧。”季瑢磨牙。
“偏不。”季景西得意地朝他略略略,“我就要说。”最好说得人尽皆知,深入意念,让杨又谨的大名永远与他季景西相伴。
他毫不掩饰地直视面无表情的季珏,“正好也让人明明心思,是我的,注定只能是我的,免得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拿个破旨意就敢狐假虎威同本王抢人。”
话音落,城墙上刹那安静下来,所有人集体闭嘴,疯狂交换眼神,心里不约而同听到大石落地之声:终于!
秋后算账终于来了!
打起来!打起来!
周遭空气剑拔弩张,季珏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睛,季景西则面不改色地看住他,两人似下一秒就要真刀真枪地致对方于死地。
五皇子生怕两人真在大庭广众干起来,索性一步横跨中间,打圆场的话还未出口,一道清泠柔和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如夏日一捧冰泉,霎时将一点就着的气氛浇灭。
“……夫君?”
季景西耳尖一抖,周身气势蓦地散尽,转过身,目光尽头,撑着伞的窈窕身影刚好踏上最后的石阶。
“阿离。”季景西唇角笑意忽如冰消春来,迅速将众人抛之脑后,殷勤迎上,“怎么过来了?日头凶烈,差人唤我便是,怎得还亲自来?”
“我行至附近,估着时辰差不多,便来接你呀。”杨缱将伞倾斜,为他遮下一片阴凉,“人已走远,你们怎得还在此逗留?”
她抬眼扫了一圈,视线在掠过季珏时片刻不停,最后定在季琤身上,微微欠身,“五哥日安。”
“欸。”季琤余光瞥向被忽视得彻底的季珏,尴尬又松口气地应声,“又谨,许久不见。”
在场除了两位亲王就属季景西位分最高,其他人纷纷向她施礼。
季景西仿佛忘了自己方才还在挑事,见到杨缱,越发没耐心演什么兄友弟恭,敷衍地朝众人挥挥手便要带人回家,“走了,小九记得写折子。”
季瑢抽嘴角,说得跟你们谁会写似的……
杨缱却是停下来,望向季瑢,“九殿下。”
九皇子一个支棱直起腰板,“堂嫂唤我表字允则就好。”
“允则。”杨缱从善如流地改口,“家弟遥寄家书入京,捎了些云游特产,最适消暑,若得空,可来府上尝尝。”
杨绪南来信了?季瑢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多谢堂嫂告知,允则稍晚些便亲自登门叨扰。”
杨缱笑着点点头。
两人相携而去,季琳也连忙告辞。季瑢惦记小伙伴来信,急不可耐地朝众人拱拱手离开,其他人跟着也散去,转眼间,城墙上便只剩季琤、季珏兄弟俩。
两人话不投机,实无旧可叙,只是到底从前南苑书房同窗多年,比其他兄弟间多了一层亲厚,季琤临走前便还算诚恳地拍了拍季珏的肩。
“五哥可甘心?”季珏忽然唤住他。
季琤步子一顿,转身,“七弟何意?”
“你我才是父皇的儿子。”季珏淡淡道,“就算要斗,不该是关起门来自己人商量?”
季琤眉梢一抬,听懂了他的弦外音。
季珏并不急着继续说,而是走到城墙另一侧,视线落在将将离去的燕亲王府马车上。五皇子顺着视线望去,看到那奢华的马车,好笑,“一如既往张扬,也不知又谨是怎么忍下那些花里胡哨的。”
说完这话,两人并肩沉默下来。
许久,季珏开口,“五哥若是考虑好了,知会弟弟一声。”
季琤不接他的招,笑着问,“考虑什么?”
“五哥何必明知故问?”季珏也不直接答。
“景西也姓季。”五皇子敛了笑。
季珏冷漠,“名不正言不顺,非是正统。”
季琤被逗乐了,说得跟他们俩比季景西强多少似的。真论正统,岂非要重扶废太子季珪?
“七弟,莫将自己逼得太紧了,退一步也可海阔天空。”他缓和道。
“我岂非退得还不够?”季珏冷漠,“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然木已成舟,哪怕日夜心如刀绞,我亦忍了。接下来还需我拱手相让什么?看着对方爬到我头上肆意羞辱?还是我这条命?”
季琤深深皱眉,“何至于此!”
“算了。”季珏兴致阑珊,“五哥若无意,便当弟弟什么都没说。何时五哥改主意了,珏必扫榻相迎,与五哥把酒谈心。”
他摆手送客,季琤也说不下去,只好摇头离去。
回到王府,五皇子并未如往常那般直奔书房,而是去了后院。彼时陆卿羽正拘着小儿子读书,母子俩斗智斗勇,好不热闹。季琤驻足看了一会,心底郁气略散,唇角挂了淡淡笑意。
陆卿羽发现他回来,连忙起身,季琤随即上前,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唤来乳母把人带走,夫妻俩则恩爱挽手,信步闲庭往凉亭去。
“王爷有心事。”两人成婚多年,一体同心,陆卿羽轻易便发现了季琤情绪不对,“可愿同我说说?”
季琤笑了笑,不急答话,反问,“阿羽如何看景西?”
陆卿羽微微一愣,虽疑惑他为何问起这个,却还是认真道,“心若琉璃,至情至性。”
季琤讶异,“竟不知夫人如此欣赏他。”
陆卿羽掩唇笑,“醋啦?”
“有一点。”青年不冷不热地哼唧两声。
“我虽欣赏景西,却更相信又谨。”陆卿羽实话实说,“方才那句是又谨说的,有些年头了,那时咱们还在南苑书房呢。”
季琤这下彻底笑了,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慧眼,“本王就知道。外人看那俩相斗多年,我却坚信他们早有苗头。”他停顿了一下,“杨家人眼光向来毒辣,重安与又谨更是其中翘楚,景西从来非池中物,的确值得看好。”
陆卿羽忍不住看身边人,“王爷?”
季琤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与心上人十指相扣,“本王从未问过……阿羽可想做那人上人?本王的王妃也是出身清贵、学富五车、持重端贤,不输杨家又谨,当得起万万人敬。”
陆卿羽彻底明白,震惊之余,措辞越发谨慎恳然,“妾身最大的愿望是与王爷白头偕老,只要能陪着王爷,阿羽哪都去得。”
“哪怕本王有朝一日也落得老六那般境地?”
“亦生死相随。”
定定望着眼前的妻子,季琤这一刻终于彻底去了胸中闷燥,大笑出声,“有妻如此,琤幸甚之!”
他携陆卿羽在凉亭坐下,不疾不徐地将今日城墙上发生之事道来,末了说道,“老七想与我联手送景西出局,我虽未应下,却也不禁心旌摇荡。那个位子……诱惑太大了,我也抵不过,也动心。”
“你知我这些年并不低调,”他摩挲着妻子软绵的小手,难得有倾诉欲,“早年憋着一口气倒太子,可当太子真的倒了,我反倒看不清前路,浑噩茫然,随波逐流,自保多于野心。幸而无论是你,还是岳父,都不曾明言戳破,亦未鼓动逼迫我尽力相争,实乃我之幸。”
陆卿羽轻轻枕上他的肩,“那个位子没有世人想的那么好,你曾说过,我亦谨记。”
“是。”五皇子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可无人不向往它,身为季氏子,父皇的儿子,我也不例外。可你看,因为它,太子、二哥、三哥、老六,哪个是好下场?连当年信誓旦旦要做闲王的老七如今也面目全非。你今日不曾得见押送之景,老六阖府上下皆凄惨哀鸣……阿羽,我也是怕的。”
陆卿羽忙辩驳,“王爷持身清正,为国为民,怎会与那些藏污纳垢者同?”
季琤安慰地拍拍她,“我自不会为一己之私祸国。然这条路实乃独木,你纵观史书,当知败者下场。”
陆卿羽顿时语塞。
“我在犹豫,阿羽。”季琤长叹,“二月二亲耕,季珪被禁东宫,季珏不在京城,定国公上门游说我放弃与景西相争,我同意了。自那之后,景西之势如乘风起。如今想来,有些事一旦后退,便再无进益可能。大概那时我就不想争了,可又不甘心……你会不会嫌为夫懦弱?”
“自然不会!”陆卿羽答得掷地有声。她攥紧夫君的手,“王爷若有志,父亲与我皆会倾尽所有支持,但若退,我亦欣然。”
季琤发自内心地露出笑来,顿了顿,又稍敛,“退,也非易事,怕是不得不做出抉择,景西与七弟,必要站一方。”
“实在无法,妾身愿是临安郡王。”陆卿羽道。
“为何?”
“楚王心性不如他。”
季琤大笑,“你想说景西心软。”
“……他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模样,若非想安稳度日,怕也不会去争。”陆卿羽不合时宜地生出恨铁不成钢之感。争权夺势,天下图谋,人人恨不得将野心刻在脸上,就他画风不同,野心之外罩着‘杨缱’二字。
话题到这里,已经偏去百八十丈。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继续,而是回忆起年少往昔,说着说着,又提到了膝下几个小子的教育,盘算着待得年纪到了,就把儿子送去给杨缱教导。
至于季琤心中是否已做决断,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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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前来通报九皇子季瑢已至时,季景西刚从酣甜的午睡里醒来,正顶着起床气抱着杨缱不撒手。
杨缱费了些功夫才把人哄清醒,打发他出去待客,自己则换下皱巴巴的衣裳,整理妥当,才抱着木匣姗姗露面。
“堂嫂。”九皇子连忙放下手上的白梨羹,起身见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上的匣子。
杨缱在季景西身边坐下,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封火漆封着的书信递过去,“绪南惦记着好友,特意叮嘱我转交,随书信而来的还有一份特产,是特意为你留的。”
“算他够义气。”季瑢笑逐颜开地接过信,一边翻看着信中内容,忍不住艳羡,“从前我们几个总说有机会定要结伴游历,谁知贺家小六背叛组织,先一步外放出京……本以为杨寄云宗务缠身,最是不得出,没想却成了第一个游学的。”
季景西歪歪斜斜地靠着凭几,借着广袖覆盖,堂皇地玩杨缱的手指,后者纵容着没抽回手,面上端正,问,“贺家六郎外放何地?”
“山东。”九皇子扬了扬手中书信,“杨寄云信中炫耀他与贺白见面,嘿,真是巧了。”
……巧个屁。
季景西翻了个白眼。
作为楚王季珏的未来小舅子,工部尚书贺怀溪的嫡子,自然是要被放在关键的位置。山东道虽世族林立,做好了却是大助力。季珏图谋山东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是卯着劲安插自己人。
倒是忘了贺白与杨绪南极为要好。
“羡慕他们丢下你,自己天高地远?”季景西挑眉,“想去便送你去,别苦着脸装可怜。”
季瑢先是惊喜,随即又垮下肩,“太麻烦。”
“何来麻烦?”季景西漫不经心,“领个差事,正大光明去就是了。”
“……此话当真?”九皇子来了精神,“堂哥真能让我出京?”
“有何难?”季景西好笑,“不过差事得给我做好了,敢丢脸,小心我收拾你。”
季瑢连忙拍胸脯,“没问题!必不给您老丢脸!”
他一阵兴奋,忽而瞥见杨缱正用同情的目光看他,心里一咯噔,总觉得对方满脸写着“傻孩子”三个字,登时一盆冷水浇下来,冷静了,“呃,我能不能先问问是何差事?”
“督办税赋。”季景西似笑非笑。
眼下正是丰收,出了六皇子的事,朝廷对今年各地的税赋极为看重,山东道历来是赋税大头,集贤阁这几日正打算遴选重臣为特使亲赴各地。季瑢身为皇子,身份贵重,压的住场,最适合不过。
季瑢:好像也不是太难?
他不比从前天真,很快明白这差事简直是送上门的政绩,心下不由忐忑,“除此之外呢?没了?”
“自然是有的,”季景西笑眯眯地看他,“就看你愿不愿了,不强求。”
季瑢结巴,“那你、你说说看呗。”
“我说了你就会去做?”季景西反问,“可若是你不做,我岂非留了把柄?你说届时,我是留你还是不留你?”
季瑢:“……”
眼见孩子吓得脸都白了,杨缱看不下去,伸手拧上季景西腰侧,“吓他作甚?”
堂堂临安郡王,上一秒还在表演生杀予夺,下一秒忽然嗷嗷痛呼饶命,整个人扭成了虾子,再无半分权臣做派。季瑢看呆了眼,整个人坐在原地怀疑人生。
“咳,不闹。”季景西捉了身边人‘作恶’的手,正襟危坐,试图挽回形象,“到底去不去?给个准话。”
谁闹了!季瑢咬牙,“去!当然去!不过得先告诉我做什么。”
“简单,把贺家小六给我策反了。”季景西轻描淡写地抛出重锤,“有你在,加上小五,策反个同窗好友简直手到擒来,堂哥相信你做得到。”
等等,策反谁?
季瑢简直风中凌乱,“哥,你可真是我亲哥!贺白是七哥未来的亲小舅子,您让我策反他?不是,您看中贺白什么了啊?他刚外放,连点政绩都还没做出,把他拉您麾下来,我还怕你嫌弃他呢。”
季景西气笑了,指着季瑢对杨缱道,“看看,你教的好学生,蠢成这样都能结业下山?”
杨缱:“……”
“喂!”季瑢不忿,“说我就是了怪夫子作甚啊!”
“用你心疼。”季景西没忍住给他一脚,“给我仔细想!榆木脑袋!”
季瑢委屈地看自家夫子,后者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摆明了不拆夫君的台。九皇子无奈,抱头开动脑筋,思忖半晌,试探道,“不是贺白……是他爹?”
季景西气呼呼,“还不算蠢到家。”
贺白有何可图的?虽也算小一辈里的佼佼者,但距离挑大梁还早得很,自然是他爹工部尚书贺怀溪更重要。季珏当初为了拉拢贺怀溪,不惜下血本为昔年同窗贺阳请封一个宣威将军的身后名,以此得了贺尚书的感激,后来更是许以贺家嫡女楚王妃之位以示拉拢,两人的婚期就定在十月。
本是无可动摇的同盟,谁知这门亲事却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激动的只有贺怀溪一人。后者在多次接触下明白了楚王对自家女儿毫不上心,所谓结亲,不过是用来拉拢他。
尽管如此,贺怀溪还是抱着一腔希望,谁知还没等两人成婚,季景西与杨缱的大婚当日,楚王当众搬出赐婚圣旨,贺尚书整个懵了,仿佛有谁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疼。
当年南苑书房刺杀案,贺怀溪痛失爱子,多年来心如死灰,其他子女全不放在眼里。直到季珏为贺阳请封,贺怀溪才终于夙愿得成,愿意回头看看身边人。贺白是贺家这一代最出色的,随着他高中状元,贺怀溪决定将其作为真正的接班人来培养。
贺白当然也感激季珏为长兄请封之举,可他却不似其父那般走不出过去,他更看重活着的家人。他明确地反对姐姐嫁入楚王府,时刻规劝父亲莫要卷入夺嫡之争,报恩可以有很多方式,夺嫡搭上的却是整个贺家。可他拗不过父亲,更无力对抗楚王府,只能心灰意冷地外放山东道。
如今贺怀溪真正与季珏生了嫌隙,季景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离间的机会。他看不上贺怀溪,却看重以他为首的那一系朝中清流,一个个俱是埋头做实事的,实在欣赏,实在不忍,实在不想牺牲,这才将主意打到贺白头上。若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件事,再好不过。
他想要的不多,不求将贺怀溪那一系都拉过来,只要他们不倒向季珏便足够。
季瑢虽然猜对了,却还捋不清为何是贺尚书。在他看来季景西拉拢贺怀溪简直得不偿失,但当着面他不敢说,只能委婉道,“堂哥,你真的看好我能策反贺白?”
“是啊。”季景西答得毫不犹豫,“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别人能做到。”
季瑢一时受宠若惊,但想到杨绪南也在山东,论交情,三人都差不多,没道理他能做到,绪南做不到。
他不解地看向自家夫子,后者仿佛又回到了南苑书房的课堂上,认真地为他解惑,“绪南姓杨,而允则却是皇子。立场不同,亲疏有别。”
季瑢似懂非懂。
他低头沉思,后又抬头看面前的一对璧人,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杨绪南的亲姐姐杨缱,曾差点成为楚王妃!天下皆知楚王爱慕杨又谨,佳人却嫁了临安郡王。有这一层纠葛在,杨绪南无论在贺白面前说什么,都天然有着帮季景西说话的立场。而他不同,他是皇子,是季珏的亲弟弟,不参与党争,不意图夺嫡,是个真正的外人。
哪怕贺白本就反对贺家支持楚王,此事由绪南来说就是不行,必须得他季瑢来说。
可季瑢依然有顾虑。
他打小就喜欢季景西这个堂哥,可他毕竟是季珏的亲弟弟,如果他答应了,是不是就表明,他也站队了?
他纠结难择,抓耳挠腮,心中不断做着取舍,最终,一咬牙,干了!
季景西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适时地保持着沉默。他并无逼迫之意,季瑢哪怕当这是一次公事公办的交易也无妨,拒绝了也没关系。哪怕事后他依然不愿蹚浑水,做哥哥的也能保他一世清净。可孩子长大了,他总是希望季瑢自己能立起来,万事出于本心。
“我答应!”九皇子握拳,面上故意云淡风轻,“杨寄云是个傻的,他不擅这个,这种事,还得本皇子出马。”
“多谢。”季景西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堂哥必不会让你吃亏,此行山东,尽管敞开了玩,天塌了堂哥给你撑着!”
“这可是你说的……”
季瑢嘟囔着,抛下多思愁绪,转头到杨缱面前卖乖求第二碗甜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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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在选自己的路,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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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快被这几个人玩没了……杨绪尘、杨绪南、柳东彦,这之后再加上季小瑢、贺小白……
虽然不换地图,不详写,但脚指头想也是闹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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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珏:我真的好难。
山东世族:我TM才难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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