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收获，金柏就逃不过牟帝的责罚。
贺灵川也叹了口气：“看来，不是曹长老本尊。”
金柏和董锐都找目击弟子单独问话，并且反复询问细节，然后将众人的回答交叉印证。这是审问当中的技巧，可以尽量求真。
经过验证，这些弟子撒谎的可能性很小。
“也就是说，浡王撒谎，随便栽赃到曹长老身上。”金柏冷冷道，“这些小国，真是不知敬畏！”
而后他对贺灵川道：“我这就写信，传回帝都。贺先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贺灵川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金柏自去拟信。
这封信很重要，牟帝接信阅览之后，就会做出相应指示。
是要狠狠惩戒浡国，还是就这样算了呢？
贺灵川眺望白毛山暗沉的轮廓，问董锐：“你觉得，牟帝会怎么选？”
“如果心灯可用，那不用说了，肯定要抢回心灯。”难得这回是贺灵川主动征询他的意见，董锐想了很久，“如果不可用，惩戒浡国又有什么意义呢？闪金平原上这些小国朝生暮死，都是短命鬼，牟帝就算不管它，说不定浡国扛不了几年就自行消失。”
“在牟帝那个位置上，最常考虑的无非利益得失。得不偿失的行动，他应该不会做。”董锐又呵呵一笑：“当然了，说不定牟帝还想杀鸡儆猴，免得这些小国不知敬畏！”
“很有道理，这也是牟帝要考虑的得失之一。”贺灵川点头。“他要采取什么行动，还取决于牟国眼下的处境。”
“我记得方灿然说过，灵山又有意向闪金平原伸手。那么牟国也可能借这一次敲打浡国立威，给周遭小国上点儿眼药，以后才好打交道。”贺灵川沉吟，“闪金平原的居民，对于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道理，恐怕比其他地方的人了解得更深刻。要跟他们打交道，一定要用他们能看懂听懂的方式。”
大国国君的考量，一定有许多维度。
难得他赞许一次，董锐很高兴：“你也说过，牟国不便往这里出兵。牟帝如想教训浡王，那该怎么办，向逍遥宗借兵吗？”
逍遥宗人手够了，实力不弱——至少相对浡国而言，距离又近。从这里出兵，朝发而夕至，浡国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兵临城下了罢？
贺灵川泼他一头冷水：“牟国是牟国，逍遥宗是逍遥宗，二者并非一体。牟帝能从逍遥宗借人，但未必能支使逍遥宗发动对邻国的战争。”
逍遥宗怎么说也是个独立的道门，尽管与浡国关系不怎么好，也向牟国定期交送贡品，但未必会倾全宗之力，去教训或者颠覆邻国。
他今日与李掌门交谈，觉出这个道门很懂得明哲保身，否则也不能在闪金平原这片乱土上留存一百多年。直接出兵这件事，恐怕违背它长久以来的生存策略，并且明灯盏事了之后，它又要怎么处理跟浡国的关系？
到时金柏等牟国勇士可以拍拍P股走人，但逍遥宗与浡国可是搬不走的邻居。
董锐又问他：“那换作你是牟帝，要怎么惩治浡国？”
“不难。”贺灵川不假思索，“不能直接出兵，那就善用周遭势力；逍遥宗不肯借，总有其他势力愿意罢？当初玉则成怎么对付我和朱二娘，现在牟帝就怎么对付浡国。”
九个月前，贝迦的玉则成想让贺灵川交出朱二娘，但自己手下没多少人，怎么办呢？
借力啊。
他不就找了刀锋港市舶司、找了百列鹿家，最后找到万俟松叔侄，发动了夺岛叛变？
借力打力，一直都是大国擅用的手段。
“这种小国根基不稳、底蕴不实，只要发力巧妙，说不定即成奇功。”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如同当初贝迦不把仰善群岛放在眼里，今日的牟国也不会认为浡国有多难对付。
董锐啧啧两声。
等待时间的验证吧。
“我怎么觉得，浡王栽赃曹长老这事儿有蹊跷呢？”
“你没觉得错。这个谎一戳就破，浡王真心想骗的话，还不如说江湖术师卖给他明灯盏，这才无处可查。”贺灵川道，“栽赃给曹长老，只会进一步激怒牟国。”
“那牟国……”
“明灯盏的下落有了，浡王也得罪了牟国。如果牟国要出手，这两个理由就够了。即便最后查到了真相，也不会改变牟帝的决定。”
在闪金平原，连生死都不重要，何况真相？
“其实我觉得，暗中穿针引线的这个人，可能有改换容貌的本事。”贺灵川回忆道，“别的不提，他能冒充曹严华跟浡王交易。”
董锐奇道：“官员们身佩官牌，就算没元力打架，至少能看穿这点神通吧？”
“或许不是神通？”贺灵川沉吟，“再说浡国孱弱，元力稀薄，这些公职人员也未必能看破对方的伪装。”
能不能勘破神通，不仅要看神通本身的能级，还取决于元力的强弱。
浡国的元力之薄弱，在贺灵川看来约等于没有。
他往前方大山一指：“睡吧，明天进山走走。”
……
北上白毛山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路过荷镇。
这个镇子的活人几乎被白熊王屠戮殆尽，连保乡队十几条壮汉都没能幸免，只有两三个镇民在外留宿，才躲过这场杀身之祸。
贺灵川等人从镇子中间穿过，这里的尸首已被收殓，但建筑物上总能见到黑色的血渍，门、窗被破坏的痕迹最重，显然妖怪和凶兽都是破门而入。
原本太平祥和的小镇，现在已变作凄凄惨惨的鬼域。贺灵川的嗅觉不如伏山越灵敏，但也觉得夏天的风根本吹不走镇上的血腥味儿。
门板不由得长叹一声：“国力不强，百姓就没法子安居乐业，连妖怪也要出来作祟。”
这儿还有很多活人在行动，是都城卫和除妖师。
他们以这里为据点，向外搜索妖怪们的下落。
官方将猎人集中起来组建除妖队，每五十人划为一队，找些有经验的老猎人带队，企图截住白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