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看老太婆的家乱得像个垃圾堆,她记忆力好得惊人,哪件东西塞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只有她能扒拉出来。
不一会儿,黑白的大罐子就被找到了,居然有八个之多。贺灵川小心翼翼打开来检查,而后露出舒心的笑容:
“好极,没有受潮。”随即收入储物戒。
这时候就显出储物空间硕大的好处。
单游俊拿出一锭银子,交给老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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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镇东北方向,废弃矿坑。
这是个贫矿,规模很小,挖掘期也只有十几年。矿洞早就成了大水坑,水波绿莹莹地还有鱼,而采矿工住的破房子也有了新主人。
林地里一大群战马正在吃草,矿坑周围有哨兵守备。破房子里,军医正在给百里庆做急救。
他被贺灵川斩断手臂之后,又指挥战斗和撤军,被援军抢回时失血过多,意识都陷入模湖。
被洪承略派去增援的副尉许应仙正在报告,说己方人马是渡河回来的,借助河水甩掉了一直跟在后面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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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三名将领也在屋里,其中一个名作陶泽,这时就问洪承略:“将军,我们后面怎么打算?”
洪承略的脸色沉重。
原本游骑的数量就不多,他还分作两队,就是打着奇袭的主意兵行险着。白鹿镇是他亲自带队的,成了,新煌却败了,贴进去二百人。
这对敌后的浔州游骑来说,是重大损失。尤其伤员众多,护理的药品和人手远远不够。百里庆带回来的人,刚刚还有两个伤重而死。
“还怎么打算,自然是趁着夏州人军心不稳,再把剩下那一半粮草烧了,让赵盼的军队都喝西北风去!”另一个将领用力一拍大腿,“没想到夏州总管都来了,斩蛇斩首,擒贼擒王……八!”
“对,只要把夏州总管给干了,整个鸢北都会乱作一团,搞不好赵盼大军直接就不战而溃!洪将军,您要领着我们立大功了!”
百里庆虽然昏迷,但他身边的亲兵把新煌伏击战的经过都说了。
陶泽立刻给两人浇冷水:“我们刚损失了二百人!剩下这点儿人手,想杀夏州总管?新煌镇是百里将军埋伏起手,结果身受重伤败回。你我比百里将军如何?”
另外两人一噎,但神情不服气:“这不还有洪将军吗?”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夏州总管,能拼得过久负盛名的洪大将军?
“收声。”洪承略见百里庆昏迷中还皱了皱眉,叫这几人调低音量,“夏州总管没被炸死,不知道是运气还是仔细。”这个局是他亲手布的,贺淳华却躲过去了,“被炸死在酒楼里的,是他的手下,也就是说这姓贺的很可能没有公开亮出招牌。”
否则县令请客这种正常的应酬,贺淳华有什么道理不去?
将领奇道:“一州之长,要偷偷摸摸跟着运粮队北上吗?”
“这人有些路数,自从到任夏州府之后就很高调,听说将敦裕四大家收拾得服服贴贴,他要钱就给钱,他要粮就给粮,否则赵盼最近也打不起那两场胜仗。”洪承略在白鹿镇当平民时,也在本能地收集情报,“我听说他原本是鸢西边陲的小官,后面屡有战功。若不弄清这个人的脾性,后面的仗就不好打。”
就在这时,外头的哨兵奔进来报告:
“报,天上有情况!”
众人出去一看,天空中一个黑点越来越大,往矿坑来了。
洪承略看了一眼就道:“董锐回来了。”
他身边的将领忍不住讥讽:“看这人一天到晚牛皮哄哄,眼睛都长在头顶,洪将军把他派去帮助百里将军,结果也是大败而归!”
怪鸟很快降落在矿坑边上,这人也就噤声不说了。
董锐跳下鸟背,旁人都见他手掌缠着布条,怀里抱着猴子,衣裳上全是血,猴子闭着眼奄奄一息。
他看起来很狼狈,好像没比百里庆强到哪去。
这是霜叶国师特赦的通缉犯,在浔州骑兵行动期间当客卿。洪承略对他还保持着客气,上前就问:“伤得可重,要不要叫军医?”
他听逃回来的百里庆手下说道,董锐带在身边的这只猴子能够变形为巨猿,力大无穷,甚至无惧军队。
洪承略一听,就明白这位“客卿”的价值在哪了。
“它的伤,你们治不好。”董锐脸色铁青,“救命的灵药被劫了,你们答应我的鬼头参呢?快拿来!”
他说话毫不客气,洪承略也不跟他计较,犹豫一下才走进屋里,对正在照料百里庆的军医道:“把剩下的鬼头参拿来。”
军医一怔,在桌上的药物中找到一只玉匣递过来。
洪承略打开匣子,里面躺着半只青皮人参,整个参头看起来就像嚎叫的厉鬼,甚至表情都是维妙维肖,精细入纹。
不过这玩意儿虽被冠名为“参”,其实不是人参,而是乌头草的变异品种,可以根据摄入的养分和周围的环境来改变毒性。
匣里的鬼头参只剩上半支了,也就是只有“嘴”部以上。所以神情远没那么狰狞。
董锐跟进来一看,怫然不悦:“半支?这不符合我们的约定!”
“人命关天,方才那许多将士从新煌回来,重伤垂危,我便授权军医先用它救人。”洪承略也知道己方理亏,温声道,“这半支你先拿着,回到浔州之后,我再向上头申请多一支给你。”
“多一支?”董锐不怒反笑,“你在逗我?你知不知道鬼头参有多难弄到?”
要培成鬼头参,就要把成了精的乌头草栽进强大的妖怪或者道门中人腹内,这一步必须是活栽。
成精的乌头草一定有年份了;但有年份的乌头草,可不一定能成精。这是第一重门槛。
成精的乌头草不仅能从土壤中汲取养分,也能从血肉中汲取精华。
这样栽种七个月,可能要换一到两个培养皿之后,“鬼头”方成,此时它就具有“大毒大补”的效力,效力相当于强心针+大补丸,用得好可以直接把伤者从死亡边缘拖回来。
洪承略微笑:“年元帅或者贝迦国,会有办法的。”
换作从前,董锐拂袖就走,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可现在鬼猿伤情实在危重,董锐也没空跟他计较,一把抢过宝参,另选一间破屋,现场制药去了。
鬼头参不能直接服用,他得把毒性先磨掉大半。
洪承略跟了进去,看这妖傀师行云流水般的操作,虽忙不乱,看起来医术比他们队里的军医还要强得多了。
炼制妖傀,难免要跟生物肌体打交道,又用药又动刀,不熟练就怪了。
“是谁将鬼猿打成重伤?”洪承略想听第一手战斗情报。
董锐头也不抬,只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贺家父子!”而后将先前的战斗过程说了一遍。“我与他们有宿怨。”
洪承略立刻来了兴趣:“这是怎么回事?”
董锐遂将石桓城鹿鸣苑那一次失败的伏击简要说了,而后恨恨道:“若非他们作梗,柯继海早就死了。”
柯继海一死,能够拦住大司马的鸢国大将就少了一名。
洪承略问他:“你是专程去杀柯继海的?”
“……还有贺淳华。”董锐看他一眼,“反正他们就在前后两辆马车上,我想着顺便一起做了。”
他是犯了贪多嚼不烂的大错。
“听起来,他们有不少好用的法器,身边也有些人手。”洪承略问他,“关于这对父子,有更多情况么?”
“有。孙孚平就死在他手里。”
洪承略动容:“什么,鸢国的孙国师是他杀的?”
“对,听说这段事故发生在盘龙沙漠里,真正的细节也没人清楚。反正孙孚平和年赞礼的儿子年松玉,骗他父子发军进入盘龙古城寻宝,结果宝没寻着,这两人也没出来,只有贺家父子活着回来了——在盘龙沙漠的狂风季。据说在那个季节,活物都走不出盘龙沙漠。”
洪承略皱眉:“这样的人物,你怎么会轻视?”
董锐轻咳一声:“贺淳华修为也不厉害,我认为这种人能做掉国师孙孚平多半凭借运气,大意了。”
“对了,他全家人都被老皇帝杀了。”
“哪个老皇帝?”这些情报对洪承略来说,太重要了。
“鸢国现任皇帝的爹。”董锐拿巾子擦手上的血,“说是误信馋言,把贺家满门抄斩,连六岁童子也不放过,只有贺淳华孤身在外躲过一死。老皇帝也没再追杀他,把他打发去了边陲小城。”
“斩草不除根,多半心中有愧。”洪承略笑了,“就这样,贺淳华还甘愿在鸢国为官?”
“那不然呢?”董锐不以为然,“他还能有什么好路数?”
洪承略摇头:“鸢国立国仅六十年,人心、传统都和贝迦这种悠久古国不能相提并论。他们这里,哪会有多少忠君之念?嗯——”
他陷入了沉思:“贺淳华背着一家人的冤仇,还愿意给鸢国卖命,这人应该是个心计深沉,又重利求名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