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恩的声音没有压得很低，所以弗朗西斯也能听得清楚。
顿时，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上一次松口气，是因为觉得蓝恩不会在一眨眼的功夫里话都不听就把他们全干掉，至少还有沟通的意向。
而这次松口气，则是觉得.他们可能真的闯过这个生死关了。
“您觉得我是个人才？”
弗朗西斯拘谨的说着。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不打算现在就宰了我们？”
蓝恩没有正面回答他。
“先跟我说说，你如果在之前，没有被斯凯奇发现这条思路，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弗朗西斯·贝兰顿时让自己的脑子高速运转起来，他认为这是蓝恩对他的考试。
“我在之前就已经做过计划。”
他斟酌着自己的言语，努力不出现任何错误。
“斯凯奇本来不足为惧，甚至整个烂泥帮都不是问题。在我将这张情报网搭建完成后，诺维格瑞的消息都将从我手里流过。”
“在这个通过世界贸易，每天都流动着天量财富的城市里，准确的消息能攫取到的利润是难以估量的！”
“信息！比起克朗，信息才是最有价值的硬通货！”
“我只用几個月的时间，累积的财富就能比整个烂泥帮都多！这些财富将被重新投入帮派的扩张、建设，斯凯奇不过是一个身手不错、果断狠辣的杀手。”
“在利润面前，一个杀手能管什么事儿？杀人哪有钱和权重要？甚至于在今天之前.”
弗朗西斯小心的看了蓝恩一眼。
“我已经在外面收编了几百个乞丐，却只交给斯凯奇几十个。我已经计划着在本月月底，先把他干掉了。”
“再之后呢？”
蓝恩歪了歪头。
“再之后掌握了信息这种巨大财富的帮派就不可能继续默默无名了。不管想不想，这个帮派都将成为诺维格瑞社会秩序中举足轻重的一环。”
说着，弗朗西斯用希冀而坚定的眼神看着猎魔人。
那意思非常明显.这力量可以成为某个人的手中之物。
“你很有野心，但同时又条理清晰、富有逻辑。”
蓝恩双手抱胸。
“你看起来不像是个混帮派的，倒像是个该坐在市议会里的。”
“市议会里坐着的都是提线木偶，但凡有脑子就该明白这一点，爵士。”
弗朗西斯带着点鄙夷的说着。
“必须掌握真正的力量，才有可能对这座城市进行规范和改良。而那力量跟黑帮有关、跟永恒之火有关，就是跟市议会没什么关系。”
“听起来你居然还是个社会改良家？让人惊喜。”
蓝恩玩味的称赞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心里开始琢磨着什么。
而也因为他的沉默，气氛开始不可避免的陷入凝重。
一个在局势内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个体，他的任何情绪波动和外在表现都会牵动局势内其他人的所有神经。
许久之后，沉默被打破。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弗朗西斯。这是我少有的，愿意给一个黑帮机会，真的。”
蓝恩说着，摘下了兜帽。
他让弗朗西斯看清楚自己的长相，认清这张脸。
摘下了兜帽后，蓝恩的猫眼与对方对视着。
“但你应该明白我要什么，你也是个聪明人，对吧？”
“当然，蓝恩大公。”
弗朗西斯彻底放松下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蓝恩行礼。
“我当然明白。”
聪明人之间的事情不用说得太透，因为大家都心里清楚。
蓝恩和特莉丝走了。
而这片原本属于烂泥帮的院子里，能称为‘武装力量’的只剩下弗朗西斯带过来的一批人。
这里是他们的了。
弗朗西斯站在这间院子最深处的房屋内，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臭味。
人死了之后，尤其是在开放性的伤口里，冒出来的味道绝不好闻。
内脏的腥气，还有脏器里面内容物的恶臭，都随着蓝恩暴力的拳头泼洒出来。
就好像那恐怖的暴力还残留在这里一样。
“这血我看是擦不掉了。”
一个正清洗着木地板的手下嘟囔着，他刚才还出去吐了两分钟，这才能开始干活儿。
弗朗西斯抿着嘴，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手下的嘟囔就能让他们惊惧的内心稍微获得些平静，那就让他们嘟囔吧。总比吓疯了好。
斯凯奇的尸体已经只剩下半张脸，弗朗西斯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位前老大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线的对手，之前的寄居人下只不过是因为弗朗西斯没有原始资本，无法发挥而已。
混黑帮也得有钱有资源才能起步，不然打手怎么养？
给打手开的钱如果还不如街边摊贩的利润，谁傻了才给伱卖命？
而一个帮派怎么着都得养几十个打手，这就是说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一个帮派每天都得把相当于几十个摊贩的生意利润给花出去。
弗朗西斯对自己有自信，但他仍旧计划在月底，才对斯凯奇动手。
这不仅是斯凯奇对他起杀心的预计时间，也是他赚取利润招兵买马的时间。
可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直接成为了烂泥帮的老大，因为一个高规格暴力单位的乱入。
而现在，他可以按照自己的规划来控制整个帮派了。
“我们以后不叫烂泥帮，叫暗巷帮。这院子就叫就叫‘腐林’吧。腐烂者聚集的森林，合适。”
手下们对于弗朗西斯在自言自语中做出的决定没什么异议。
换了老大换个名字，这对于帮派来说也算是规矩了。
只要不妨碍搞钱，就算是叫臭狗屎帮又怎么样呢？
不顾一切的搞钱，除此之外毫无禁忌，就算是把人给拆成一滩零碎，这才是黑帮的风格。
“而你，老蒙克，我的老朋友。”
弗朗西斯自言自语着确定了帮派的新名头过后，转过身去。
那位将他的思路出卖给斯凯奇，换了几枚克朗，一身新衣服，还有黑帮身份的老头子。
他运气比马什要好，弩箭在当时只穿透了他的肩胛骨，疼晕了过去。
现在才被从尸体堆里翻出来，带到弗朗西斯面前。
“呜！呜呜！”
他扭曲着身体，死命瞪着眼睛看着弗朗西斯，却因为嘴里的布条而说不出话。
全身因为疼而流出汗水，干了之后又因为面对弗朗西斯而吓出又一层汗。
湿漉漉、黏糊糊。
弗朗西斯带着点横肉褶皱的脸，在面对刚才还对他凶狠万分的老蒙克时没什么表情。
他严肃、镇静的样子跟处理任何一具尸体时都没两样。
“别说话了，老蒙克。你心里清楚，我不可能放过你。你是背叛者，而如果连一个背叛者都不处理，我就坐不稳老大的位子。”
一个通过背叛和反咬而刚过上好日子的老乞丐，他的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他拼尽一切的挣扎着，想用舌头顶开嘴里的布条，然后说上几句话。几句也许能救了自己的话，哪怕只是拖延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他也想这么做。
他不想死。
但是弗朗西斯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压根不准备听老蒙克说一个字。
“我只想让你知道，伙计……这不是私人恩怨。”
弗朗西斯的左手拽着老蒙克因为汗水和血液而湿漉漉的头发，强迫他露出自己的脖子。
他的右手则熟练的拔出了自己的匕首，接着从侧颈脖子根的柔软位置‘噗嗤’一声扎了进去。
干脆利落，就跟切果盘似的。
血液像是婴儿吐奶似的，从老蒙克脖子根的豁口处往外溢。
他很快就死了。
——
而得到了新消息，并且在诺维格瑞有了一个‘暂时残废’的黑帮作为触手的蓝恩，则跟特莉丝重新走到了诺维格瑞的大街上。
“我得尽快找到嘟嘟了。明显有人盯上他，这次他破产看起来可不简单。而且我应该也到了将会大量调动资产的阶段了。”
“调动资产？”
特莉丝有些不明所以。
“亲爱的，如果想掌握一个组织，不管是什么组织。最好的办法是掌握它的人事部门和资金流动。”
猎魔人对女术士耐心的说着。
术士这种角色，经常是依附在某个体系上，比如王室、比如学院，然后开展工作、争权夺利。
他们并不经常创建或者控制一个体系。
也正因此，大多数术士们的政治理念和管理常识在蓝恩看来总是有种落不了地的不切实际感。
“我欣赏弗朗西斯，因此希望他能用他的思路，在诺维格瑞大展拳脚。但是如果我对他未来要创造的‘情报黑帮’没有一点控制力，那么刚才我们之间达成的合作就是笑话。”
“没有强制力监督的合作只能带来背叛。”
蓝恩平静的说着。
“人事方面我不能管，因为弗朗西斯才是在诺维格瑞经营的一线人员。但是我如果连财政都不管，那就太可笑了。”
“我将制定规则，允许这个‘情报黑帮’靠贩卖情报盈利，但不能允许他们依靠情报，自己进行商业操作而盈利。”
“他们将会是‘中立’的情报贩子，而一旦情报贩子失去了信誉，开始亲自插手自己的情报，那就没人会信，也没人敢信他们了。”
“另一方面，如果他们不对我进行资金依赖，他们又凭什么听我的？武力是商业活动的保证，但本身没法推动商业进步发展。我需要他们为我提供消息。”
最后，蓝恩总结道。
“无论如何，我的资金注入都必须成为这个‘情报黑帮’得以运转的大头，而这就需要一个足够聪明的职业经理人，来管理我的资产。”
特莉丝虽然也没什么管理、控制某个组织的经验，但是她在当年维吉玛的过后，好歹也算是在泰莫利亚的权力圈子里混过，因此还算听得懂。
“永恒之火的神殿守卫头子”
蓝恩念叨着新得到的消息，低头对特莉丝问着。
“你对这种人熟吗？”
“熟？你在开玩笑？”特莉丝将垂到眼角的红发拨到一边，诧异的看着蓝恩。
“那可是永恒之火啊，我伟大又睿智的公爵大人！您真忍心让您的爱人，一个女巫去到他们跟前晃悠？是我在床上没有努力取悦您吗？哦，我真伤心。”
“不，特莉丝当我没说。”
被女术士刺了一顿的猎魔人撇了撇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