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就是此父子两！”
坤宁宫之外。
汉子刘壮和其儿子，已经被带了回来。
而眼下，两人看到这曾经做梦都想不掉，有一天会见到的大明真正主人，脸色已经苍白至极。
同时，因为一路上的“马背冲击”，刚下来的时候，两人便坐在地上，全无体面可言。
现在看到当今皇上，吓得就要跪拜。
但朱棣这个时候哪里还计较什么礼仪，看到二人的第一眼，就直接问道。
“朕之前做了一个梦，关于一首诗，听他们说，你们家里早就有这首诗？”
刘壮声音发颤，但还是回答道：“草民不……不敢欺骗皇上，的确有。”
说着，他便将怀中的木盒，以及粗布拿了出来。
“皇上，这首诗是唐朝诗人所做，但和原诗已经不一样，改了两个字。”
朱棣表情一动，“可是丹药二字？”
刘壮点头。
当下，朱棣连忙亲身上前，将盒子和粗布拿在手中看了起来。
而此时，一直跟在身后的朱高炽三兄弟，也是神色各异，急忙瞧去。
朱棣只是看了一眼，那看起来就时代久远的粗布，上面的字迹虽然能看出形状，但已经模糊不清。
然而上面写的，却和他梦里听到的，却还真是一模一样。
练得身形如鹤形，千株松下两丹经。
我来问药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朱棣压抑住心中的好奇，他没有浪费时间去继续盘问。
而是又看向紫檀木盒。
先不说其木质贵重，光是木盒表面，花纹细腻复杂，却清晰流畅，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朱棣压抑着呼吸，脑海里再度响起当初那道声音的最后一句话。
“此诗宣读京城，便有保命金丹！”
如果不出所料，木盒之内，便是保命金丹。
朱棣现在顾不得这奇异之事，他甚至顾不得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梦中听到这道声音，更没有继续盘问父子两。
而是立刻打开木盒。
此刻，朱高炽三兄弟也连连看去，一众御医更是舍不得移开眼睛。
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正是一个羊白色的蜡丸。
“这是封存药物的蜡丸？”廖太医见此，连忙说道。
朱棣眼中闪过激动，“朕知道，让皇后服下此物，是不是就能保命了？”
闻言，几位御医不再说话，开玩笑，谁愿意在这个时候为这个从来没见过的药物作保证，这之后万一没用，那自己的性命还能在吗？
“廖太医，你们说话啊！”朱高煦见没了声音，连忙问道。
“呃，此药到底有用无用，还需要尝试一番才知道。”廖太医斟酌道。
朱高煦忍住怒气，“你这不是废话吗？”
朱棣也不指望这些御医现在就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要能有能力辨识此药，早就把皇后治好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当即，朱棣拿着蜡丸就走进坤宁宫，
幸好，眼下皇后还有微弱的气息，朱棣将蜡丸剥开，里面的药物看起来平平无奇，朱棣的眼神中，也不禁闪过一抹犹豫。
这药有用吗？
看着面前鬓发已白的皇后，朱棣眼中闪过果断，反正都是最后一试，姑且就看看效果。
想到这儿，朱棣就将药丸放在徐皇后嘴中。
药丸入口即化，从头到尾，朱棣甚至都没发现什么新奇的地方，而面前的徐皇后，也没有半点改变，呼吸依旧微弱。
朱棣再度尝试呼唤了几声，然而，对方根本没有半点苏醒的意思。
他心中一沉。
“父皇，母后如何了？”
这时，朱高炽三人也赶了过来，然而看到徐皇后根本没有半点动静的样子，纷纷以为被骗。
“好哇！那父子两也是个骗子！”朱高煦说着，就要转头去找麻烦。
朱高炽将其拦住，相比较朱高煦的急躁，他却还存在一丝理智，“二弟，你能不能别这么急，药效哪有这么快的，只要母后的情况不急转直下，就够烧香拜佛了。”
而在兄弟三人争论的时候，朱棣只是默默的站在皇后身边。
眼看皇后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朱棣终于不再停留，而是面色沉重的走出。
坤宁宫中，各大嫔妃也已经来到宫里照看，甚至连朱高炽的太子妃，以及长孙朱瞻基也在其中。
当朝皇后重病无治，凡后宫嫔妃当然要第一时间到场。
而太子妃，论身份地位，只在皇后之下。
所以皇后重病的这段时间，后宫的秩序也基本是太子妃张氏打理。
而此时，随着朱棣走出。
太子妃张氏，也是连连看向朱高炽，投向询问眼神。
“你进去看着母后，也让儿子看看皇祖母。”
朱高炽吩咐道，这段时间，母后身边一直都是张氏负责，宫内虽有众多宫女，嫔妃也在左右。
但在父皇的心里，却还是信任太子妃。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不论是从理法上讲，还是从朱棣本身的信任感而言。
皇后不在，太子妃为尊。
而历史上，自从仁孝文皇后离世之后，朱棣一生未再立后，整个皇宫，便全是太子妃张氏负责一众嫔妃的吃穿用度，俨然是这宫里的半个主人。
“那母后真的……”张氏想要问清楚。
但朱高炽却是沉沉一叹，“我也不清楚……唉！你去看着吧。”
张氏哀愁的看了一眼寝宫，随即便带着年仅八岁的朱瞻基，快步前往寝宫。
而此时。
朱棣已经来到了坤宁宫之外。
刘壮父子早已经等待多时，经过了这么久，他们也从方才那晕头转向中恢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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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恢复还好，随着恢复后脑袋越发清醒，他们就越是惶恐。
毕竟，两人也不知道那药到底怎么样。
而此时，看到大明的皇上面色沉重的走来，刘壮本能的心中一慌。
“说说吧，这东西……还有这首诗，到底是何人给你的。”
朱棣语气平缓，看上去极为冷静。
然而此刻，包括朱高炽三兄弟在内，却是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
其中老二朱高煦以及老三朱高燧，更是躲在朱高炽身后，后者胖大的身躯，似乎在这时有了点用处。
至于和刘壮等人在一块的御医，则是背后冷汗直流。
这位曾经的燕王，现在的皇上，和之前的洪武帝，简直太像太像了！
就连即将暴怒，准备大杀特杀的语气和模样，也仿佛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是的！
当年的洪武皇帝，在质问那些御医，为什么没有治好太子的时候，就是这样平静而冷漠的语气。
但也寓意着极其浓烈的杀意。
刘壮护在儿子面前，颤声道：“回……回皇上，草民刚才所言无半点虚假，确实是祖父那一辈传下来……”
“呵……”朱棣无情打断，“不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瞎猫碰上死耗子对上了这首诗，还不知道从哪来的丹药，来糊弄朕！”
“朕再问一遍，这药，是从哪来的？”
却是现在的朱棣，在看到皇后久久没有好转，也暴躁的快要失去理智。
他也无法判断那药到底是真是假，只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这父子两说出“实话”，看看到底是不是在骗他。
“回皇上。”刘壮语气坚定道：“这药确实是我祖父所留，祖父留给我父亲，父亲留给我，距今已经有快五十年。”
“但这并非是俺爷爷自己做的，而是得于一个恩人。我老刘家只是代为保管，恩人留下这一首诗，只是嘱托有朝一日，听到此诗后就要将木盒送还。”
刘壮咽了口唾沫，这才又说道：“而这……这诗是从宫里传出来，我们……我们自然也只能送来宫中。”
“什么恩人？为何朕会梦到？”朱棣听到“五十年”三个字后，就眼睛一瞪。
但他还是强撑着，要问清楚来龙去脉。
刘壮却突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道：“皇…皇上，这个恩人的传闻有些神……神奇。”
“神奇？”朱棣怒极反笑，“朕倒要听听有什么神奇的，朕让你说！”
刘壮闭着眼睛，所幸脱口而出，“这恩人曾……曾遇见过长生仙人，甚至……甚至有死而复生的传言！”
咣当！
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铜铁之器落于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却是一旁进进出出，端着铜盆的侍女直接愣在原地。
而此刻。
没人去计较这些侍女的“失礼”。
却是包含朱棣在内，朱高炽三兄弟、还有几位御医，全然一脸呆滞。
紧接着，杀意从朱棣心底汹涌而出。
朱棣怒火中烧，“一派胡言！什么死而复生？”
朱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他又想起刚才这男人说的，那救治皇后的药物竟然放了五十年？
五十年！
五十年什么概念？哪怕是铁都能放锈烂了！
更何况草木之药？
他眼中凶意泛起，胸中的怒火，让他想把眼前犯了欺君之罪的父子两大卸八块，“廖太医，胡太医，尔等认为留存五十多年的药物，你还能有效吗？”
此话一出。
廖太医当即身体一颤，随即弯腰跪伏道：“启禀陛下，先不说那药物有用没用，据臣所知，就算药效再厉害，蜡丸密封的再严谨，经过五十多年，怕也是失了药效。”
“哈！还有什么长生仙人，什么死而复生！”朱棣忽然大声一笑，“都说欺君之罪，罪该万死！朕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还能被咱的大明百姓骗？”
此时，刘壮已经面色惨白，他再愚笨，也从这君臣对话间，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但他发誓，自己说的真没半点假话，全是父亲告诉他的实话。
他又想起了，来的路上妻子也告诉他，让他送药就行，千万不要多说，否则事情就麻烦了。但刚才，被当朝圣山连番逼问，他本能的从脑海里搜刮出更多信息，因为激动，全给说了出去。
却不想，这番“离奇之语”，竟然犯了欺君之罪？
而朱棣已经怒极，“怪朕，怪朕刚才没有好好问清楚，却遭了尔等贼子的骗！”
“来人！给我把这父子两拖至午门……”
朱棣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只因为就在这时，坤宁宫内，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得飞快，稚嫩的嗓音却仿佛冰雪一样，瞬间消融了朱棣满腔的怒火。
甚至，也让愤怒的朱棣，陷入了片刻的呆滞。
“爷爷，爷爷……奶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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