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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耿星河欲曙天。
暮秋的星空很干净，开阔，澄澈透明的夜幕间偶尔浮动着浅银色的云霭。
但更多得却是铺满整个天幕的星光，将夜照得像是初晨，星垂原野，映得影向山也成了星河的一隅。
清诺岩就在那里。
他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离去时的模样。
纯白色的和服，原木色的木屣，还有那垂落在脚裸前的银白长发，归来时和离开时一模一样，哪怕他已经一千五百岁，但依旧是少年的模样。
星星也垂落在他那藏青色的眼眸中，那眼眸深处酝着整个星河，也倒映着荧的面容。
于时代而言，清诺岩只是离开了一个黄昏，但对于清诺岩而言，世间已过了一千五百年。
当再次相逢时，他将说些什么呢？
清诺岩原本以为有许多话想要说，有许多故事想要分享，但真正重逢时，真正回到这个时代，再一次看见荧小姐，注视着她那双灿金的眼眸时，清诺岩却发现自己又忘记该说什么了。
他想要说的所有话，所有的思念与故事，都写进了那一千多封的信中，此时此刻，他与荧重逢时，他却忘记该如何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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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
清诺岩薄唇翕动，许多情感，许多言语都汇聚于胸中，堵在咽喉里，但最终，他却只是道：
“我回来了。”
荧盯着清诺岩，灿金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清诺岩。
她轻轻地抿了抿唇，却也不言语，只是低垂着脑袋，走到清诺岩的面前，将精致的面颊抵在后者的胸膛。
她长久长久地不说话。
她举起素白的柔荑，握成拳头，高高地扬起，但犹豫了一会，最终轻轻地落下，捶打在了清诺岩的肩上，一下，两下...力度很轻，像是只猫踩在身上。
“笨蛋。”她低垂着眸子，"这么晚了才回来...菜都凉了。"
“...抱歉。”
清诺岩低下头来，靠近荧的侧脸，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呼吸都快打到了一起，清诺岩认真对她说：“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道歉没有诚意。”
荧小姐故作愤懑推开了清诺岩，但尽管如此，她的手指依旧紧紧攥着后者的袖口，因为用力，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浮现出淡淡的青筋。
“道歉没有诚意。”她道。“...来点有诚意的。”
清诺岩注视着荧，荧说这话的样子，银白的星光覆盖在她的眼眸中，很好看。神樱树投下的婆娑花影笼着他们二人，星光伴着樱花一同散落，星落如雨，樱落亦如雨。
“诚意...怎样才算有诚意...？”
"笨蛋。"
荧攥着清诺岩的袖口，将他反拉了过来。
他们的面颊便贴得更近了。
清诺岩能感受到荧的气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温润，也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心跳声，他们在星空之下拥抱着彼此，时间都在此刻暂停。
“你的心跳跳得好快。”
荧在清诺岩的耳边，耳鬓厮磨般地道。
“我胸膛里本没有心的。”清诺岩轻声道，“被岩枪刺穿后，我胸膛里便没有心了。”
“我本是无心无肺自由洒脱的人，”清诺岩注视着荧，“但再见到你后，我便又能听到我的心跳声了。”
“...还不够有诚意。”荧嘴角噙着笑，但嘴上却是说，“我不是那么好搞定的女孩。”
清诺岩侧过脸去，他拥吻着荧小姐的面颊，纯白色的星光披拂在他们的肩膀上，樱花也坠落于地，在他们的身边铺上了薄薄的一层。
“笨蛋。”荧的耳垂微微有些泛红，面颊也染上了些许红晕，如晚霞般好看明媚。
“你写的信，我都看过了。”她道，“你在信里...写的那些话，每封信，我要你亲口说与我听。”
“可是一千五百年的信。”清诺岩轻声道，“我现在说不完。”
——“那就在我耳边说上一千五百年。”
荧小姐也侧过面颊，她垫着脚尖，柔荑搭在清诺岩的肩膀上，向上吻去。
“说一辈子。”
荧的侧脸如樱花般绯红，眸子却似星野般灿烂，“这才叫有诚意。”
“那信...我是说不完了。”
清诺岩轻声道，
“以后，我每天都会写给你。每天都会说给你听。”
星光拖曳着他们的影子，与神樱树的花影散乱在一起，分不清谁人是谁的影子了，仿佛融为了一个整体。
“清诺岩。”
神樱树摇曳着星河，神樱大祓开始了，那纯白色的光辉随着星星摇曳而下，笼罩着所有人，笼罩着整个稻妻，此时此刻，一切的阴影，悲伤，绝望，都在那纯白的世界中消弭，消散。
——“那真的很好看。”
在纯白世界中，荧小姐道。
——-
莉雅歪歪脑袋，银白色的长发倾泻在一侧。
她那灿金的眸子盯着清诺岩，微微蹙着眉头，伟大的盐巴神小姐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教徒在萌芽，她严重怀疑清诺岩的思想信仰出现了动摇征兆。
这是不行的。
对于伟大的赫乌莉亚而言，这是不行的。
她与荧是分开寻找清诺岩的，但就结果而言，是荧找到了，而莉雅并没有找到。
这是不行的。
她的信徒必须是她找到。
必须。
她不能在失去。
“清诺岩。”她盯着清诺岩的眼眸，“你还欠我一个要求。”（见一百三十五章）
...清诺岩的确还欠莉雅一个要求。
在虎千代被女士狩猎的时候，清诺岩借用了莉雅的权柄来保护她，之后，莉雅又为了清诺岩，与冰之女皇进行对峙，最终消耗力量沉睡过去。
“什么要求？”
清诺岩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怔住了，眸子紧缩——
莉雅强硬地攥着清诺岩的领口，柔荑抚上了后者的侧脸，带着温润而湿软的触觉，莉雅那精致的琼鼻嗅着清诺岩身上的气味。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说话的语调都空洞而肃杀起来了，连带着眼眸都染上了危险，“果然呢，有那个黄毛的味道啊...果然...真难闻啊。”
...清诺岩下意识后退一步，莉雅便前进一步，将后者压在了石壁上，两人的距离很近，纯白色长发互相纠缠在一起。
“要覆盖上莉雅的。”
伟大的盐巴神下达了神谕，她再次前近一步，薄唇贴近，当她拥吻着清诺岩的时候，鸣神岛外的海洋发出波浪的声音，层层叠叠，仿佛回到了那些夏天，细细的海盐闪烁着粼粼的光。
“一千五百年...”清诺岩能察觉到莉雅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可我也在瓶中睡了一千七百年.”
莉雅咬着自己的唇，咬出淡淡的血来，那鲜血带着微微的腥味来，清诺岩能尝到那鲜血的味道，像是尝着夏天的盐。
“你是我唯一的信徒了。”莉雅轻声道，“不要走，不要让你的神明...再等上一千七百年。这便是我的要求了。”
一千七百年的等待。
赫乌莉亚所背负的...从来便不比清诺岩少。
"...莉雅。"清诺岩轻轻地拥着莉雅，“我是你唯一的信徒，你是我唯一的神明...我也不会离开我的神明。”
“约定好了？”
“约定好了。”
——
....荧小姐满脸黑线地将莉雅扯了出去，将这两个家伙分开，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莉雅，未曾想到自己只是刚刚离开一会，便发生了这般的事情，
"你这家伙，懂不懂先来后到！"
“黄毛。”莉雅歪歪脑袋，开口便是嘲笑。
“你..!”
荧小姐便要发作了，张牙舞爪，像是一只炸毛了的小猫。
“两位。”清诺岩一手按在荧脑袋上，一手按在莉雅脑袋上，“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
“..这次就先放过你。”荧小姐磨着牙齿。
“吃饭咯，吃饭喽！”派蒙开心地拍拍掌。
这场酒会终于开始了。
客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鸣神大社的庭院中铺满了纯白色的樱花，在几百年前，这个庭院曾经举办过无数次的酒会，但自那场污秽后，这处庭院便落寞了数百年。
国崩带了酒来，那酒是柱国府里埋的，由他亲手刨坟倒斗出来，酒是几百年的麦酒，嗅着都带有万里金色的麦田地醇香。
钟离先生也带了酒来，是前年与清诺岩一同酿造的桂花酒，桂花的香气氤氲在星空中，溅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他来的时候，还牵着七七。
七七小朋友怀里还抱着重重的一坛，不过酒坛中装的不是酒水，而是椰汁——钟离先生特地嘱咐过了，未成年小僵尸不允许喝酒。
第三坛酒是樱花酒，这是清诺岩与花散里一同埋在神樱树下的，樱花沉淀出绯红的色泽，红得剔透。
吟游诗人也带了酒来，温蒂带的酒是蒙德城特有的蒲公英花酿，用上好的花与酒水一同发酵，带着诗人般的浪漫气息。
菜已经凉了。
于是清诺岩又重做了一桌。
狐狸小姐最喜欢吃的狐狸乌冬，乌冬面与鱼豆腐搭配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当八重神子品尝这道菜时，眼眸微微眯成了月牙，皓齿咬着豆腐，那温暖的气息散入了肺腑中。
莉雅爱吃的烤沙丁鱼，用的是盐尺产的海盐，等到沙丁鱼的表皮微微焦黄，露出嫩白的鱼肉来，便撒上一把晶莹如雪的盐粒。
荧是烟熏青花鱼，用烟熏制的青花鱼表皮酥脆，荧很喜欢清诺岩专为她做的这道菜，食物是记忆的形状，而荧也终于拥有了这段独属于她的形状。
她真的很开心。
最后，便是青团。
清诺岩答应过的，在四百年前，他承诺过的，如今便要履行自己的诺言。
将艾叶焯过水捣碎，加入粉料中混合揉均匀，用糯米细细地捏好形状，最后再放入笼中蒸烤。
做好后的青团散发着独属于艾草的清香，夜空都被这澄澈的气味而熏染。
雷电影注视着那青团，她垂下了眸光。
她轻轻地捻着一块，轻启薄唇放入了口中，青团很软，入口即化，味道很好吃。
这味道既熟悉又陌生，缺失了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明明是陌生的味道，心脏却微微悸动着，似乎有莫名的情绪，莫名的喜悦，可她却不知道这份情绪来自何处。
她为此感到迷惘，感到困惑。
可影却渐渐明白过了。
那份记忆，不属于她。
那份情感，也不来自于她的心。
而是...来自于她的躯壳。
来自于雷电将军。
影的心灵明明空寂落寞，可她当低垂下眸子时，注视着酒中倒映时，却发现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是将军在微笑。
“这样啊。”雷电影轻声道。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就好像是这道点心，并不是给她做的，因为再也没有牛奶了。
她回味着唇间的清香，但却缺少了那份味道。她最后尝了一口，便合上了眼眸。
这场酒会真的很热闹。
酒过三巡，他们便玩了许多游戏，都是曾经玩过的消遣：猜歌牌，唱和歌，行酒令。
温蒂是好酒量。
她与清诺岩干上了一杯又一杯，她嘴角一直噙着温暖而明媚的微笑，仿佛回到了三千年前。
在那高塔下，却也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为了寻找飞鸟的一根羽毛，他们一起行走在这个时间。
那份诺言。
清诺岩还与御舆千代一同剑舞了一场，这场时隔五百年的剑舞，掠过的剑光惊起了重重叠叠的花影。
“这次是你赢了。”御舆千代松开了剑，她嘴角噙着微笑，认真地对清诺岩道，“你赢了。”
我赢了。
清诺岩也露出了笑容。
失败了好几世，轮回好几千年，在与命运的搏斗中，这一次，终于是他赢了。
夜幕已经逐渐散去了，晨星也逐渐寥落，在极目的尽头，慢慢散出些许鱼肚白，晨曦升腾在云与海之间。
天要亮了。
酒也要喝光了。
荧小姐倒上了最后两杯樱花酒，一杯给了清诺岩。
她有些微醺了，面颊微微泛红，但那眸子却越发的明亮，在荧的背后，朝阳从山海间升了上来。
那灿金的眸子，倒映着清诺岩的面颊。
“干一杯。”荧对清诺岩道。
“为了什么而干杯呢？”清诺岩接过了酒杯，对荧道，“总要敬些什么吧。”
“...那就敬你的没心没肺。”
“这也太奇怪了吧。”清诺岩苦笑地摇了摇头。
他望着那朝阳，在天色清明的时间里，他陷入了沉思。
从稻妻，到璃月，再回到了稻妻。
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的约定...他走过的所有旅途。
都被晾晒了出来，在那明媚的晨光下，故事被晒得透明而澄澈。
旧的世界在消失，的世界在诞生，那纯白而美丽的世界，所有人都得救的世界，在这纯白的阳光中，熠熠闪烁着。
“所有的诺言。”半晌，清诺岩轻声道，“我终于清去了欠下的所有诺言...清光诺言，我做到了。”
“所以呢？”荧歪歪脑袋。
“那便敬清诺言吧。”清诺岩笑着道。
“哇，那不就是敬你吗？”荧眨巴眨巴眸子，"你占我便宜。"
“那该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加上荧啦。”她略有些狡黠地道，“加上荧，敬清诺言与荧。”
"...真拿你没办法。"
清诺岩露出了苦笑，举起了酒杯。
在纯白的世界中，在生的黎明中，两只酒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敬清诺言与荧”
——“敬清诺言与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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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吼吼！完结啦！
感谢大家的陪伴，
这是最后一次对大家说晚安了。
——“晚安，请好好地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