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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中之盐出来后,灰蒙蒙的天。
阴霾般的暮色覆盖在苍茫而荒凉的原野上,似乎要下雨了,微冷的雾霭沾染着晚夏的死气沉沉。
不一会儿,暴雨砸了下来,砸在云层上,将那昏暗的暮色一块又一块地砸碎。
【剩余寿命:十日】
【你要死了】
“我要死了。”浮舍重复了一句,他道:“但我这具身体还很强大。”
【死去的是你,活下来的是业障,你的躯壳是业障的躯壳】
“那么十日后,我会怎样?”浮舍道。
【我不知道】
人理道。
【我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对于璃月,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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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浮舍笑了笑,“所以才必须有人来杀死我啊...真是的。”
他已经和摩拉克斯约定好了,契约是最神圣的东西:他对帝君大人很放心,一定能处理好自己的后事的。
雨越来越大了。
浮舍感到了冷,说来也是奇怪,他现在身体状态从未有过的好,又怎么会感到寒冷呢?
凄楚的雨顺着单衣的缝隙渗透进皮肤中,他顿了顿,取出了腰间别的酒葫芦,打开瓶盖,酒已经快要喝完了,他也要准备上路了。
饮下最后的一口酒,他擦拭去残留的酒渍,缓缓地吐了一口热气,便将空了的葫芦丢在一旁。
这枚跟了他几百年的葫芦砸在了水洼上,将水洼中倒映的铅色天幕也一并弄碎,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混乱而扭曲,倒映着浮舍那狰狞而阴翳的面容。
他现在才发现了,那骤雨是因为自己才存在的,满溢而出的业障污染了云霞,苦雨坠落而下,渗透进土壤里,大地慢慢地焦灼。
直到此时此刻,浮舍才无比清晰地认识:
自己现在,对于这个璃月而言,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灾祸,是不应该存在的扭曲之物。
这个姿态,再也瞒不过魈他们了吧。
已经压制不住了,这么大的阵仗...想要和以前一样,偷偷潜入回去吞噬业障,怕是不可能了。
既不能坦白傩佑的事情,又不能偷偷进行仪式——想要平和地吞噬掉业障,怕是不能了。
倒也好。
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回家吧。
‘背叛’,本来就是浮舍计划中的一环。
他也看见了水洼中自己的倒影,眸中血色覆盖了一切。
“真丑。”浮舍这样道。
‘浮舍’
‘浮舍’
‘浮舍’
无数的低吟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扭曲而污秽的言语带着世界上最深的恶意,无数双手自那阴暗的水洼中破镜而出,像是要将他拥抱。
【这是你最后的傩佑了】
“这是我最后的傩佑了。”
浮舍道,他踢开了那酒葫芦,踢碎了那片水洼,将那些扭曲着的双手,将自己那阴翳而疯狂的面容,通通踢碎!
“你这么丑,你才不是我。”他道。“我可好看了。”
倾盆的大雨浇灌在泥泞山道间,厚厚的白线覆盖开来,前路有无数的水洼,无数的水洼倒映着无数疯狂而阴翳的面容,
浮舍向前路走去,足靴淌在每一处水洼之上,踏碎沿路每一处业障,苍茫天地间,他自泥泞而崎岖的道路上淌过,苍茫天地间,唯有此道孤影。
“我要回家了。”
疯了的疯子走上了回家的路,尽管此路尽是泥泞,但离乡的游子终亦要归家,他迎着磅礴而朦胧的大雨,要为这个他所挚爱着的世界献上最后的祝福,这便是疯子的一生。
——
过了归离原,便是荻花洲,后世著名的望舒客栈便是修建在荻花洲的中心:荻花洲是璃月的门户之地,再过荻花洲,便是璃月城。从魔神战争开始,荻花洲便是仙人与魔神的必争之地。
降魔大圣负责镇守荻花洲,守望荻花洲,便是守望着整个璃月。
但今日,魈微微蹙眉。
有...魔神的气息。
很强大,也很..扭曲。
他抬起眸子,看着天穹上那卷动着的黑云,凄楚的雨线密密编织着苍白的雨幕,魈下意识地握紧了长枪,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极目的尽头。
那煞气的主人出现了。
魈灿金色的瞳孔微微的放大——
浮舍。
是浮舍大哥。
...再也没有看到浮舍大哥了。
魈不知道浮舍去了哪里。
以前他说自己在府中闭关,但现在,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洞府了;这个男人离开的干脆利落,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璃月仙人们亦是不知道,他觉得夜叉仙众们渐渐疏远了,但他并不知道因何要疏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无声地流逝,可魈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所以当他再次见到浮舍的时候,是该笑吗?
可他却...不想要笑。
“你好。”浮舍平静地道。“好久不见了。”
“浮舍...”魈注视着那散溢着不详之气的浮舍,他顿了顿,“你,你这是?”
“能先让我进来吗?”
浮舍道,露出了平日里,那爽朗的笑容:“外面下着雨,我淋湿了。”
很熟悉的笑容,似乎因这笑容,那些气息便没那么不详了。
魈只沉默了一两秒,松开了枪,便道:“好。”
魈信任着浮舍。
这份信任是自然而然的,不假思索的,未做任何的防备,于是他便让浮舍入关了——而这,是他做出第一个错误决定。
很快的速度。
快到他无法做出反应,甚至无法反抗。
雷霆闪灭之间,他猝然坠落,向后倒去,面前的整个世界都在随之颠覆。
他发现自己在流血,涓涓的鲜血顺着脖颈被捏出的孔洞而溢出,大脑越发昏沉,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眼皮渐渐越来越重,在失去意识的前,他看到的是浮舍嘴角裂开的笑容。
从未见过...如此可怖而诡谲的力量。
他被遏住了脖颈,难以反抗。
“浮舍...”魈死死地盯着浮舍的面容,从咽喉中吐出艰涩的话来:“...为什么?”
“抱歉。”浮舍歪歪脑袋,嘴角裂开笑容来,那笑容亦是荒诞诡谲:“魈,我要赶时间,这样做最快。”
那混沌而满溢的煞气铺满了整个天空,浮舍矗立在天幕下,正冲着他笑。
意识慢慢地模糊了。
赶时间...赶什么时间...
为什么。
为什么。
魈不知道浮舍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信任着浮舍,所以他松开了武器,很久很久没见到浮舍了,魈是不善言辞的仙,但他还是有许多话想要说,想问浮舍去了哪里,想问浮舍最近怎么样,想要再与浮舍喝上一杯。
可为什么呢?
他放下了警惕,松开了长枪,却被攥住了脖颈...为什么?
不能...让他过去。
不能让现在的浮舍,进入荻花洲。
魈是浮舍的家人,但在这之上,他更是荻花洲的守关仙。
尽管内心混乱一片,但护法夜叉的职责...让他明白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名为仙枪自他的手中重凝聚,苍青色的光芒顺着枪杆慢慢流转。
许是浮舍大意了,也或许是什么其它的原因,魈隐隐地挣扎出了些许自由,凄冷的风吟声响彻天地,他向浮舍的肩胛刺去。
“魈。”
风穿透了后者的肩膀,鲜血顺着风压而四溅,但浮舍却依旧是那副接近癫狂的笑容,“
“你该往我咽喉刺的,是不愿意吗?”
“还是不敢呢?”
他单手捏着魈的脖颈,狠狠地向地面砸去,大地都在颤抖,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开裂,以魈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覆盖在土地上。
在天旋地转的混乱中,魈的意识彻底沉默,他无力地合上了疲惫的双眸,在眼睑彻底合拢最后一刹那,魈注视着浮舍的笑。
混乱,疯狂,冰冷,眸子中闪烁着血一般的光芒。
没人能读懂疯子的笑容,因为不知道那是哭,还是在笑。
魈昏死了过去。
浮舍低垂着头,磅礴的大雨浇灌在他的身上,阴暗的雨丝渗透进肌肤,冲刷着肩膀上的那个大洞,浑浊的鲜血不断地涌出,又不断地被雨冲刷而去。
疼痛。
魈是降魔大将,是夜叉仙众中除浮舍外最高的战力,他竭尽全力的一枪,不做防备正面挨上,便是此时的浮舍也有些难消。
“对不起。”浮舍依旧在笑,依旧是那癫狂的笑容,可他笑着,却他低着头,在说着道歉:“对不起。我不想伤你的。
他看着失去意识的魈,轻声道:“如果刺我一枪能扯平的话,那便让你小子刺好了。”
“抱歉。”
凄冷的雨冲刷着世界,森林匍匐在狂风之中,上亿枚叶片发出如泣似诉的哭喊,浮舍久久地低垂着脑袋。
半晌。
“我没用。”他道,“我没用,我只想得到这个方法了。”
“对不起,我很没用。”
他慢慢地直起脊梁,雪白的闪电炸在他的身后,顺着他背影的轮廓游走出一层又一层的清光,浮舍向着魈伸出了手,五指微微张开。
在意识丧失的魈身躯中,令有一个夜叉睁开了眼睛。
他气息很弱小,弱小得像一个小孩,但那眼眸却诡谲邪异,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憎恨,他很孤独,卷缩成一团。
——他也是魈,是魈的令一面,最阴暗的一面,由业障形成,扎根在灵魂的深处。
魔神战争,仙神战争...自很久以前起,他便诞生了。
他被所有人憎恨。
“走吧。”浮舍道。"小子。"
魈抬起了头。
“牵着大哥的手。”
“这个世界并不喜欢你,但我会接纳你的。”
但我会接纳你的。
“我是怪物,你也是怪物,怪物不怕怪物,怪物与怪物之间是兄弟。”
“我会承担你的恶意与你的苦痛。”
浮舍向那个孤独的小孩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笑了笑,又露出了那爽朗的笑容,他肩膀淌着暗色的血液,狰狞的伤口牵动着他的痛楚,但他却轻声道:
“我们一起走吧。”
好熟悉的话语。
那个魈怔了怔,他抬眸看着浮舍,半晌,他也试探性地...探出了自己的手。
指尖试探性地触碰着那粗糙的大手,又一触而回,
就好像几百年前。
也是同样的雨夜,尸骸遍染山河,大地昏暗混沌,浮舍杀死了那尊大魔,向彷徨的魈伸出了手。
那时候的魈,为魔神所拘,造了诸多杀业,踩碎诸多理想,吞下败者的美梦,他无法反抗痛苦万分,所有人都憎恨他,但唯独浮舍。
他向自己伸出了手。
‘以后,我便是你的大哥了。’
‘从今以后,无人再值得你跪拜。’
...
“我们一起走吧。”
终于,业障握住了浮舍的手。
当与他相握时,可以很清晰得看到,浮舍的眼眸越发疯狂了,他咬着牙齿,维持着残存的理性,从嘴角间扯出了笑意。
【剩余寿命:七日】
他直起身子,牵着魈的手,另一只手取出了一卷纸烟,点燃,吐出了淡淡的烟雾来,半晌,他掐灭了烟。
他们向大雨朦胧处走去,暮色的雨覆盖了这一大一小的背影,他们模糊在雨夜之中。
“我们要去那儿?”小业障魈抬起头来,看向浮舍。
“我们要...”浮舍轻声道,“我们要去接其它的兄弟姐妹们。”
在白色的雨暮与苍茫的大地交融的时间里,浮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要回家。”
回家。
有钱有房子有好吃的,有家人,那便叫做家。
——----
“魈,你好。”
“好巧。”
清诺岩露出了笑容,人在异地遇到了熟悉的面容,总能让人感到开心。
他冲着魈挥挥手:
“没想到,你也来层岩巨渊了。”
...又遇到这少年了。
魈平静地注视着清诺岩。
那个浅色长发淡蓝色眸子的少年,那个在雨中坟前等待了一天的少年。
不知为何,魈很难讨厌这个家伙。
“一起走?”清诺岩歪歪头,"层岩巨渊在很深的地下,一起走也算是有个照应。"
还有一个原因...他和荧是笨蛋,可能会迷路的。
层岩巨渊面积很庞大,也很复杂,便是连《提瓦特旅游指南》也没有给出准确的路线。
“莫要碍了我的事。”
魈冷冷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了。
半晌,他又道:“我只与尔等同行一段距离。”
“若遇到了危险,请自求多福,我不会相助的。”
——
ps:呼呼,我宣布,调整时差阳间作息计划,大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