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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雨向窗外眺望。
璃月是商业城市。
青石铺就的巷口盛开满地的残阳，行商小贩拉着马车走街串巷地叫卖，港口水手的号子声随着熏暖的海风此起彼伏。
酡红色的落日亲吻着蔚蓝的海面，一束又一束的浪花裹着阳光，拍打在港口的礁石上，浪死后，水面浮起细细的水沫。
今夜的璃月港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因为过年了。
过年了，但月海亭并不休息。
还有许多的文件要处理，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烛火随风摇曳，映衬着甘雨恬静而认真的侧脸。
亭子外忽而传来烟火绽开的声音，流火顺着玫瑰色的天幕向下坠落，那些火光也照应进了月海亭中，甘雨搁下，托着腮，看着天上的烟火。
原来今天便是年啊...还以为是后日呢。
璃月的烟火和千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的绚烂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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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雨还记得她第一次看人间烟花时的样子。
那时的她还是一只小麒麟，从未来过人间，也未见过什么烟花，当那些火光在天上绽开的瞬间，巨响惊天动地，她吓得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依偎在师兄怀中。
仔细想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烟花了，也很久没有过年了。
望着夜幕上的流光，甘雨灿金色的眸子有些出神。
“过年也在工作么？”
身后忽而传来清冷的声音，甘雨回过头来，一只优雅的仙鹤拍了拍翅膀，停在了月海亭的亭檐上，仙鹤垂下纤长优美的脖子，羽毛洁白得像是雪。
留云借风真君。
是这只仙鹤的仙号，三眼五显仙人之一，也是甘雨的师尊。
“您来璃月了？”甘雨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她站起身来，“您应该...早点和我说的，我什么也没准备。”
“你这孩子。瘦了。”
仙鹤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感时伤今道：“这么多年了，也不回山看看...小时候的你多可爱，要知道小时候的你啊，胖胖的，圆滚滚的...”
甘雨忽然不是很欢迎师父了。
“你小时候多有啊。”偏生，留云借风真君还喋喋不休：“小时候和你师兄玩跷跷板，一下子把他坐到天上去了...”
“请您不要在提及那个人的名字了。他也不是我的师兄。”
甘雨平静道，“我已经忘了。”
留云借风真君怔了怔。
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烟花打在天幕上，炸出一片清光，又瞬息间熄灭，世界便在烟花起落间忽明忽暗，那些光照在甘雨的面容上，也是忽明忽暗。
“你依旧不肯原谅他吗？”
“您说错了。”
麒麟是温顺宁静的性子，甘雨平日里也从不生气。
但此时此刻的甘雨却并不温顺。
灿金色的眸子倒映着漆黑的夜幕，甘雨语气中并没有多余的波动：“我从未后悔杀死他。若要让我再来一次，我也毫不犹豫会去做的。”
她这样道。
说话的语调很轻，轻得像是烟花余焰慢慢熄灭，没有多余的情感波动，只是在阐述着这样的一个事实，平静而冰冷。
“这样啊。”留云借风真君轻声道。
她们谈及的那人。
是璃月港三千六百年以来...
最大的叛徒。
拜入仙家门下，百年后又应岩王帝君之召，以凡人之身，除灭妖邪，功苦劳高，是帝君坐下【护法夜叉】中唯一一位人类护法，更是以‘腾蛇大元帅’的封号，位列众夜叉之首。
同时，也是仙众夜叉中唯一一个叛徒。
也是她们师门中的叛徒。
魔神战争之后，他暴露了本性，杀死了【地中之盐】的神明，盐之魔神.赫乌利亚
先后重伤金鹏，心猿，骡卷，火鼠四位夜叉，造成了无数名凡人的伤亡。
若不是甘雨及时赶到阻止，只怕如今的璃月，将永远地失去这四位仙人。
甘雨还记得那时他的样子，双眸含煞，魔气滔天，浑身是血，冰冷而邪恶——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以前的他，很喜欢笑，笑声醇厚而豪爽，总是给人以力量，像是吃虎岩上初升的太阳，甘雨还记得他那只大手轻轻抚摸她脑袋的触觉，粗糙而令人安心，暖暖的。
“杀人真有...”他用那太阳般笑容，爽朗地笑道：“杀人真有！”
偏偏，他挑衅而戏谑地注视着甘雨，如此的陌生：
“来杀我吧。”
他杀了太多的人了。
尸殍遍地，大地满是疮痍，他的同僚...那四位夜叉全身都是鲜血，无力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甘雨没有动手，她也不愿意动手，这一切都太突然了那时候的她已经无法思考，无法行动了——那时没有动杀死他，是甘雨唯一的遗憾。
他于是逃走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是无从谈及了，只知道他背叛了璃月，加入了深渊教团，再次见到他时，是在层岩巨渊的深处，甘雨与那四位夜叉，一同结束了他的生命。
他的名字，在如今是一个禁忌。
【浮舍】。
他背叛了与帝君大人立下的契约。
璃月是契约的国度，而叛徒，将永远受到唾弃。
璃月人唤他为‘背誓之仙’，遗臭万年。
所以甘雨并不后悔杀死了他。
若再来一次，她亦会动手。
夜已经深了，烟花也快放光了，随着最后一束花火收敛深沉的暮色中，天地完全安静了下来。
璃月的年就结束了。
留云借风真君垂下眸子来，哀伤地注视着甘雨，她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甘雨平静地注视着夜幕之下的璃月港，年已经结束了，惨淡的愁云滚动在夜幕尽头，发出低沉的雷鸣声，呼呼的风已经满了楼。
要下雨了。
——
下雨了。
少年轻声道。
探出了窗外。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来。
斜斜的雨线交织在昏暗的夜空中，清冷的雨滴敲在路畔的石板上，碎成细细的水花，发出清脆的声音，不一会，道路上就开满了水花。
雨水浇湿了他发丝，浅色的长发贴在少年的脖颈上，湿漉漉的。
“清野...不，诺岩。”
前排的金发少女回过头来，见少年这落汤鸡的样子，大怒，张牙舞爪地大怒：“把脑袋缩回去，你这个小粽子不怕感冒吗！”
“就是就是。”派蒙叉了叉腰，“你会感冒的！”
感冒...感冒是什么感觉。
他还挺想尝试一下。
叫做诺岩的少年无奈地缩回了脑袋。
好无聊。
【姓名：清诺岩】
【年龄：十五岁】
【等级：30】
【天赋：誓言一心（执政级）
（人理以数千年的约定雕刻出了你的生命，人理沉睡而去，这是它送给你的礼物，你将拥有无限的可能性，远超你的过去】
【天赋：狐狸乌冬，牛奶团子，烤鱼，《果酒湖的雨夜》】
前面的他还能理解，后面那一大串莫名其妙的东西是啥？
不觉得很不搭吗？
像是狼群里混进了一只哈士奇...不对，是混进了一群哈士奇。
到时候他出门打架，大家牛逼地放招式，念绝招名佛怒火莲啥的，桀桀桀恐怖如斯，到时候自己搁那一站，“超必杀，狐——狸——乌——冬！”
搞不明白。
搞不明白。
他忘记了很多的东西，比曾经几次转生遗忘得更多，此生单纯空白得犹如一张白纸。
这系统也是莫名其妙的，问它也不搭理人，和一个人工智障一样，就只写着什么：
【主线任务：完成未尽的约定】
【主线任务：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完成未尽的约定...这就是系统交给他的任务了。
只是看到这一行文字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开心。
搞不懂。
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么...少年背靠在座椅上，昂着脑袋看着铅色的夜空，璃月港似乎快到了，半边的天被城市的烟火染红，晕染出温暖的色彩来。
倒也不错。
少年于是定下了目标：这辈子要没心没肺地活下去，啥也不关心，啥也不在乎，做个吊儿郎当的混蛋，开心最重要！
“哇啊啊啊。”荧彻底恼了，“你这个笨蛋粽子，把头发擦干！”
“为什么要叫我小粽子呢？”
诺岩询问着这个初见的女孩，歪了歪脑袋。
“因为你就是个粽子。”
她抬腿，白色的裙摆飞扬，从前排翻到了后排，车厢里很窄，大腿挨着大腿，挤在了诺岩的身边，鎏金色的眼眸含着嗔怒怪罪的情绪，从背包中取出了毛巾。
“要擦干净。”她道。
“不要。”诺岩平静地摇了摇头，“粽子不需要擦头发。”
可荧根本就不听少年说话，自顾自地动手了。
少年的发丝很顺滑，浅浅的金色，像是流淌着阳光，荧纤细的手指抓起那些发丝，顺滑地像是掌间流淌着金色的湖水。
细细地用毛巾擦拭，荧张开了手，风元素汇聚，温暖的细风慢慢地蒸干头发上的水泽。
“记住了，粽子不擦干头发，也会感冒的。”
荧这样道。
她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来，忽然察觉他们有点近。
近到能数清少年纤长的睫毛，长长的睫毛垂落而下，眸子细碎的闪着光，温润如玉。
他浑身湿漉漉的，单薄的衬衣贴在了锁骨上，能看到他的喉结。
车厢本来就很狭窄的。
“你自己擦。”荧转过头去，耳廓微微泛红，避开少年的目光，将毛巾递给了诺岩。
“不要。”
荧牌吹风姬吹得少年很舒服，他没有吹风机，只能从手中变出石头来。
这辈子既然决定要没心没肺活着，那脸皮自然应该要厚一点。
清诺岩摇了摇头，“我想要你给我擦。”
荧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地转开视线，用余光看着他，“为什么？”
她下意识地攥着毛巾。
“吹风姬...咳。”少年顿了顿，他可不是没有情商的人，轻轻地咳了一声：“我就是想要。”
荧盯着他，少年的目光很认真。
“...好吧。”荧投降了。
她道，“你头转过去。别对着我。”
“为什么？”诺岩很好奇。
“没有为什么。”荧用手将他精致的脸偏向了一边，低垂着眸子，轻声道：“...叫你做就做。”
声音低得如同虫吟。
“好吧。”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细细的雨线敲打窗棂的声音。
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压着诺岩的脑袋，她的手指很有力度，少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了呼呼的声音，像是一只满意的猫咪，呼呼的暖风将湿漉漉的发丝吹干，那些暖意渗透进他的大脑皮层。
半晌。
荧忽然轻声道：“...你为什么愿意跟着我们走？其实我们是陌生人吧”
对于诺岩而言，他们只是初见。
诺岩瞬间警惕起来，“...黄毛阿姨你不会拐卖我吧？”
黄毛阿姨。
荧脸上浮起了浅浅的黑线，你这个老粽子重生之后就装嫩是吧!
旁边的派蒙还跟着起哄，她露出了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样，相当地赞赏，对着少年竖起了大拇指：“好外号，你好厉害！派蒙都没有想到！”
“黄毛阿姨，黄毛阿姨，黄毛阿姨！”派蒙挥舞着手，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荧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已经是皮笑肉不笑的状态了。
“所以说...你为啥不怕被我们拐卖呢？”
“为啥...”
认真开始思考，诺岩却想不明白了，他挠了挠头，现出困惑的模样，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荧时候的情形，他矗立在山崖间，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天地空无，呼呼风声，无人应答他的呼唤。
荧便出现了，气喘吁吁，汗水流淌而下，她注视着自己，眸中似乎含着泪。
“可能...”
少年皱着清秀的眉头，“我也不知道。”
“我没有钱，也没有记忆，就想着先跟你走看看，如果有不对劲，到时我就直接逃跑！”
他点了点头，“对，就这样。”
“这样么...”荧轻声道，听不出情绪，她微微垂下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啊。”
雨声交织着风声，璃月已经很近了。
“好吧...”诺岩挠了挠脑袋，他道：“其实...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旅行。
“？”荧歪了歪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诺言转过头来，琥珀干净般的眸子注视着荧，湛蓝色的眸光温润如玉，后排车厢本来就很窄，这一下转头，他们距离又贴的很近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轻轻按着自己的胸口，“我想要和你一起去旅行。”
“这是我的心脏——誓约之心告诉我的。”他道。
“这样啊。”荧微微笑了笑。
璃月到了。
今天该是年，雨也停了，雨后的夜空剔透如洗，空气澄澈干净，星垂原野。
“欢迎来到璃月港。”车夫微笑着说，“欢迎来到契约之都！”
契约之都，顾名思义，这是契约的城市。
璃月港的神明‘摩拉克斯’，是掌管契约权柄的神明，如果说蒙德城代表的是自由，那么璃月港则代表着‘约定’。
契约是这片土壤最重要的灵魂，每个生长在璃月的人，诚信便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约定么...’
诺岩笑了笑，这璃月倒和他的名字很符合啊。
约定，契约，诺言，都是同样的事情。
诺岩踩在璃月的土壤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这个身体是因为约定才诞生于这个世界的，所以此生的意义便是去完成曾经的约定。
同时，还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没心没肺地活着。
那么，他究竟有那些立下的诺言要去完成呢？
【到达璃月，主线任务更】
【第一个约定：在天衡山的洞穴里，挖出被你封印的小僵尸，并轻轻地拥抱她，说：‘欢迎回家’】
...第一个约定就是倒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