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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 稳
    合肥。

    李俭支援濡须三万黑云军,自己却留在后方,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武艺不精,抵达前线反而成了将士们的负担。

    纸上谈兵和亲临战阵是两回事。

    “先生,此番能攻克濡须否?”李俭问向桓伊。

    “江东已是风中残烛,濡须定然守不住。”桓伊拱手道。

    “如今桓温七万大军北上,只怕梁、邓二位将军难以匹敌。”

    “桓温匆匆召集而来的乌合之众,岂是黑云精锐之敌?殿下不必忧虑,梁、邓二位将军皆是百战宿将,当初八千精锐就重创了桓温。”

    “先生所言甚是。”

    李俭听从李跃的话,没有胡乱干涉前线将士作战,只在后方负责后勤运输时宜。

    战争本质就是经济。

    两个月来,李俭对一场大战的消耗,有更清楚的认知。

    以前是跟在常炜、王猛身边协助,此次则完全是他一人主导,调度有方,不仅粮食供应充足,还调集了冬衣、药物、牛羊,让前线将士能吃上一口肉。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李俭一直记得李跃曾经的教诲。

    “殿下,梁啸将军有奏表至!”刘应入内。

    “哦?”李俭神色一动,看完之后,才知道是江东水军督护竺瑶的密信,称其世受晋恩,桓温篡夺晋室,为人所不齿,愿归降大梁,引梁军破敌,以报司马氏之仇。

    这么大的事,梁啸一时拿不定主意,遂上奏给李俭。

    李俭将信递给桓伊,桓伊看完之后,先开口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梁军猛攻濡须两月有余,濡须屹立不倒。

    若能拿下这座建城,建康就近在咫尺了。

    李俭很清楚李跃让他主持东线的用意,若是有破江东的军功在身,今后无论哪个兄弟,都无法再跟他争,太子的地位会空前稳固。

    “哼,桓温莫非欺我如三岁小儿乎?此等诈降计,东吴一用再用,也不怕天下人笑话!”李俭武艺虽然稀松平常,但兵法却是李跃亲自教授的。

    其后又跟着王猛督镇关中两年。

    这份降表来的时机不对,早不降晚不降,偏偏在加大了对濡须的攻势后投降。

    分明是居心叵测。

    桓伊笑道:“哈哈哈,殿下所言甚是,今长江防线被陛下攻破,桓温不敢与陛下交战,遂来迎战殿下,若能击破淮南之军,便可携大胜之势,抵抗陛下。”

    李俭踱了几步,“桓温欺我三岁孩童,孤亦可欺他,诱敌深入!”

    兵者,诡道也。

    桓伊却摇摇头,“我军两路夹击江东,势在必得,无需行险,东路大军十余万,步步为营,便可获胜,但凡诡计,皆有弄巧成拙之风险。”

    东路这十几万大军原本就是压制为主,不求破敌,但求一个“稳”字。

    至于进攻,则看西面和海上。

    桓伊不希望太子冒一丁点风险,他同样知道,宗室中有人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只不过一直被皇帝压着,夺嫡之争才没有展开。

    太子不是皇帝,天然就站在风口浪尖。

    一旦南征失利,哪怕有皇帝在上面镇着,太子之位也会不稳。

    将来登基,会成为其他皇子起兵的理由。

    战场上失败,在这个时代最为致命,桓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先生……老成谋国。”李俭跟李跃有个共同点,能听进别人的劝谏。

    刘应道:“若竺瑶真心投降,又当如何?如今长江防线已破,江东大势已去,投降大梁乃大势所趋。”

    有了竺瑶手上的水军,非但濡须必破,建康也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李俭笑道:“此事易尔,竺瑶若真心归降,可令其先攻桓温,事成则为真,不成则为假。”

    “殿下妙计。”刘应拱手。

    濡须城外,早已翻天覆地。

    密密麻麻的鹿角、堑壕、土垒横亘在城北。

    但濡须城是水口,南凭大江,东依濡须水,随时可以得到江东水军的支援。

    围攻两个月,此城依旧屹立不倒。

    楼船上,桓温凭栏而望,将李俭的回信撕成碎片,抛入江中,身边随侍之人皆一脸愁容。

    “梁贼已经攻破柴桑,不日将抵达濡须!”竺瑶是桓温从行伍中提拔的,有知遇之恩,不可能背叛桓温。

    “我军唯一的机会便是梁国太子!”袁宏道。

    桓温目光转向郗超。

    “东、北二军皆在上游,建康腹背受敌,依属下之见,不如迁都。”郗超的谏言总是在挑战桓温的底线。

    “迁都?”周围人皆神色一动。

    永嘉之乱,士族们来了一场衣冠南渡。

    如今梁国入寇,势如破竹,很明显建康守不住了。

    再来一场衣冠南渡未尝不可。

    “梁军皆是北人,不习江南水土,交广之地,疫病丛生,可诱其深入,一旦疫病爆发,再卷土重来,犹未可知也。”这是郗超能想到的唯一可行之法。

    敌军有新式投石车,又攻破了长江防线,建康肯定守不住。

    但郗超仅是从军事上考虑。

    如今的桓温不是一名将军,而是楚国皇帝。

    上任不到半年,就再来一次衣冠南渡,士族怎么看他?士卒怎么看他?

    对士族而言,还有另外一项更简单的选择,那就是直接投降。

    而且桓温在军事上一败再败,此战连打都不敢打,麾下的楚军士卒也会弃他而去。

    “迁都绝不可行,朕麾下尚有十万将士,足以一战。”桓温沉声道。

    即便安然逃到交广,也是等死而已。

    与其屈辱死在南方荒林之中,桓温更愿意死在战场上。

    其实襄阳失守,桓温就已经有了觉悟,要不然也不会急着登基。

    “陛下有死战之心,则尚有三分胜算。”郗超心中长叹一声,目光投向西北面,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遥远的下午,在灞水之上,如果桓温有这个决心,或许现在的天下,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一切都是作茧自缚而已。

    “哦?三分胜算足矣!”桓温拍着楼船栏杆,心神同样回到多年前的灞上。

    那是他第一次北伐,也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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