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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废立
    桓温诛除庾氏之后,表面上威势日盛,实则心慌不已,自王敦作乱以来,只要是权臣,下场都不好。

    不过建康朝廷更软弱,桓温要什么,建康就给什么。

    “明公既居重任,天下之责将归于公矣。若不能行废立大事、为伊霍之举者,不足镇压四海,震服宇内,岂可不深思哉!”

    郗超胆子比桓温更大,直接建议效仿伊尹、霍光,行废立之事,进一步巩固权势。

    “这……”桓温从软榻上站起,踱来踱去,坐会软榻,又站起,“吾本欲收复蜀中、汉中,借军威然后行此事……”

    郗超苦笑道:“蜀中取之不难,汉中却关山远隔,兵凶战危,多有不测,反拖累明公,今大权在握,何必多此一举?数次北伐不利,其故不在外,而在内,欲成北伐之功,必先肃清江东!”

    桓温并非没有兵略,而是一直惦记着江东,几次北伐,江东输送粮草磨磨唧唧,导致前线缺粮,也是北伐失败的客观原因之一。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卿言是也,吾意决矣!”桓温一巴掌拍在木案上。

    “江东所凭,王谢也,明公欲成大事,当除谢安、王坦之!”郗超眼中掠过一道冷光。

    桓温已经拔除了庾氏,也不差谢安、王坦之两人。

    江东几次与桓温周旋,都出自二人之谋。

    不过桓温又犹豫起来,“王谢二人声名满江东,吾诛此二人,岂非为人诟病?”

    “不然,欲成大事者,当有雷霆手段,昔者魏武诛孔融、文皇诛嵇康,便是此理,去此二人,如拔江东牙爪,今后可任明公拿捏!”

    一不做二不休,废立的事都做了,司马家的王爷被废为庶人,还怕王谢两人?

    桓温沉吟半晌后才微微点头。

    遂上表建康,诬称司马聃身体虚弱,无君主之威仪,不足以安定社稷。

    奏表递上去之后,立即得到了各地郡守的响应。

    桓温随后率三万大军水陆并进,直趋建康。

    建康立即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立国刚刚四十载的东晋,迎来第三次权臣的挑战。

    真算起来,东晋每十年便有一次大乱,每三五年都有一次小乱,摇摇晃晃走到的今日。

    “桓温欲谋反乎?”司马昱又惊又怒。

    该给的都给了,但桓温仍旧欲壑难填。

    目光投向王彪之、谢安,如今司马家能指望的只有王谢这些大士族。

    若他们鼎力支持朝廷,还能与桓温斗一斗。

    当年王敦、苏峻已经控制了朝廷,却都倒在士族的联合讨伐下。

    司马昱希望能有如陶侃、郗鉴一般站出来挑大梁之人。

    但王彪之、谢安都沉默不语。

    桓温诛灭庾氏是对士族门阀的一次警告,没人敢轻易将家族卷入其中,即便是一向与桓温不对付的王彪之、王坦之。

    “今日行废立之事,明日便要篡逆,诸位世受国恩,莫非要眼睁睁看着江山易手?”

    司马昱作为司马懿的后代,太清楚祖上的这一套了。

    当年司马师废曹芳之后,方才稳固了权位。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江东一次次的权臣叛乱,大多沿袭司马家的老路。

    “此事无需惊慌,大司马北伐大败,今行废立之事,必不得人心,响应者,皆畏其势而已,当年王敦、苏峻权势还在大司马之上,盘踞建康,挟天子而号令江东,却难逃覆灭之厄,废立与篡位,远隔千里,可徐徐图之矣,只要大司马不洗脱北伐大败之耻,便不可能成事。”

    谢安说话慢悠悠的,却令在场之人心中安定不少。

    桓温两次北伐大败而归,之所以还能占据高位,一方面是荆襄根基仍在,另一方面则是桓温的庚戌土断、抑制豪强等等政策,深得人心。

    但无论如何深得人心,没有王谢等大士族同意,桓温很难迈出最后一步。

    王彪之拱手道:“桓温既行废立之事,不妨将其留在建康,暗夺其根基!”

    桓温跟当年王敦、苏峻最大的不同便是从不入京,牢牢掌控长江上游的荆襄,让江东士族不敢轻动。

    若是借此次废立之事将桓温与荆襄隔开,桓温最大的优势也就去了。

    “吾这就请示太后,令桓温摄政、进封丞相!”司马昱松了一口气,有王谢两家在背后撑着,压力大减。

    王坦之拱手道:“不可,大司马做大事而惜名,可以大义名声制之,尊其为辅政,效诸葛武侯,文献公之旧事。”

    文献公乃王氏先祖王导,江左百年之业皆赖其谋。

    而桓温身为名士,最仰慕的两人一是孤身抗胡的刘琨,常自比刘琨,二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武侯,平蜀之后,寻访蜀中老吏,求问武侯之故事。

    王坦之此谋相当于以虚名束缚桓温手脚。

    而桓温一向以名士自居,爱惜名声。

    “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朝廷能有文度辅佐,可无忧矣!”司马昱彻底放心了。

    王坦之早年与郗超齐名,谋略自然不差。

    “报琅琊王,大司马前锋已至新亭,设宴邀王尚书、谢侍中一叙。”殿外有掾吏通传道。

    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泣邪。

    新亭因王导这句话,而留下“楚囚相对”之典故,从东晋至唐宋,成为文人墨客聚会之地。

    桓温选此地设宴,也算别有用心。

    这两年王坦之、谢安名声大噪,成为江东的中流砥柱,桓温不邀请别人,独邀二人,显然是不怀好意。

    “宴无好宴,人无好人,不去也罢!”司马昱怎可舍弃左膀右臂?

    桓温就算不杀二人,软禁在身边,也够司马昱头疼的。

    “桓温诛除庾氏、殷氏,废黜武陵王,此行凶多吉少,可称病不出。”王彪之也不愿二人犯险。

    王谢两家几代联姻,互相之间都是亲戚。

    就连桓温也是司马家的女婿……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唯有谢安神色不不变,“晋祚存亡,在此一行,江东绝不可内乱,大司马设宴,不可不去。”

    一句话就点出了要害。

    不去就是胆怯,桓温会索取更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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