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昀继续在办公室等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时间，刘星带着三个人走进来，并在说明情况后率先转身离开，留下华威技术的人单独和他谈。
抬起视线打量上去，对方是两男一女的配置。
领头的男子顶着一张国字脸，估摸最多四十的年纪，让人有种颇为正派的感觉。
另外两人明显属于助理之类的身份。
直接被他忽视掉。
“不知道张总找我有什么事情，竟特意跑到这里来。”徐昀主动开口向对方询问，想先弄清楚华威方面的目的。
刚才刘星已经帮忙进行简单的介绍。
他知道面前这位国字脸男人是华威技术总监。
张涛面对询问没有选择立刻解惑，脸上浮现出商场中的职业笑容，很诚恳的表达歉意：“真是非常抱歉徐教授，今天打扰到了你的工作，希望这不会对你带来太大困扰。”
“既如此这些客套话就更没必要说，我空闲的时间可不多。”
听出徐昀话里的意思，张涛顿时意识到什么，下秒也不敢迟疑忙表明来意。
“是这样的徐教授，其实很早之前我们便成立了EDA软件开发项目，尽管现在和新思楷登的软件相比仍有差距，但这个差距正在缩小。”
话讲到这里张涛停声顿了顿，不过神情中却依稀流露出骄傲之色。
徐昀微皱起眉头问：“所以这和你们找我有什么关系？”
“眼下全球半导体行业风起云涌，这对我们是巨大的隐患。”张涛逐渐进入状态详细解释。
“如果国产EDA仍旧保持现在的开发速度，那么短时间内很难能上线满足行业需要，所以我们任董事长想借助贵公司的人工智能模型来加快软件开发速度。”
将对方的话悉数听进耳朵，徐昀暗自在心里思索。
刚来锦城时侯盛昌和他说过EDA的事，明确表示已经有公司在进行开发。
没想到正是华威方面。
不过对方想到通过笨笨加快开发速度，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能看出他们在人工智能领域也很有研究。
当然徐昀并没有直接松口，而是注视着张涛抛出一个问题。
“以我们智能模型现在的功能，虽然可以进行智能编程，但在大的项目上恐怕效果有限，你们怎么就认为能提升开发速度？”
“笨笨的版本更新速度是有目共睹的，我想现在已经达到3.0版本了吧。”张涛试探性回答。
听到这句话徐昀若有所思。
张涛猜测的不错。
尽管目前笨笨对外界开放的权限还是2.0版本，但实际上内部已经升级至3.0版本，否则也不会帮助他这么快查看完所里光刻机项目的全部资料。
起码从他的体验过程来看，笨笨确实能够提升软件开发的速度甚至是功能。
虽说迭代到3.0版本后成长进度减慢很多，但却也是实打实处在全球领先的层次中。
足够现阶段使用。
从长远格局看，国产EDA工业软件的上线刻不容缓。
同时这还是高端芯片制造环节中的重要部份。
单凭这两点确实没有拒绝的道理。
何况他对这家放眼全球都能拿的出手的技术公司感观还算不错。
而正当他思索着解决方案时，站在的对面的张涛倒是逐渐有些按耐不住了，脸上开始浮现出紧张的表情。
似乎很担心今天的谈判会失败，白跑这一趟。
眼看氛围越发焦灼，张涛再次开口喊道：“如果贵公司和我们合作，深度科技可以获得应龙EDA的部分销售份额，我可以保证这是一场双赢的合作。”
“销售份额？”徐昀闻声有些诧异。
根据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对方口中的这个应龙EDA工业软件项目应该进行了很久，且不是那种登上不台面的垃圾货，对他们开放部分笨笨3.0版本的权限，便能获得软件销售份额。
确实是个很划算的合作。
不太容易拒绝。
像EDA这种工业软件，主要采用付费的运作模式。
虽说现在还无法和新思楷登相竞争，但等国产高端芯片制造产业链完成，所带来的蛋糕同样不可小觑。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拒绝就显得格局太小了。
念头停留在这里，徐昀也不再继续卖关子，当即开口拍板把事情定下来。
“关于合作我同意了，我会安排公司下面的人工智能实验室负责人和你们进行对接。”
“后续的具体情况你们自行商议吧。”
“太好了，感谢徐教授您给我们这个机会。”张涛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肉眼可见浮现出笑容。
其实选择借助深度科技的人工智能模型来加快软件开发速度是他提出来的，尽管受到了公司高层方面的质疑认为太想当然，但最终他还是成功说服了董事长并立刻赶到锦城这边商谈合作。
本来他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在徐昀答应下来时也松了口气。
不过在放松和激动过后，他心里更多的是暗喜。
公司高层方面质疑的原因是，他们认为仅凭笨笨2.0版本的功能，无法实现复杂工业软件的辅助开发。
而他在认真研究后，则觉得笨笨按照之前的更新迭代速度应该成长到了3.0版本。
是能够起到辅助开发作用的。
只是深度科技方面并没有对外开放相应权限。
这件事也很好理解，毕竟贸然把一个功能强大的人工智能模型免费对所有人开放权限，在相应制度没出来前反倒会给社会带来不小混乱。
如果他们开发出这种领先全球多个版本的人工智能模型也会做出相同选择。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非常正确，徐昀并没有否定3.0版本的存在。
尤其既然能够答应这项合作，那么便说明更新至最新版本的人工智能模型，确实可以在大型软件开发项目中起到辅助作用。
稍微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张涛又说道：“那我们就先不打扰徐教授你工作了，我相信徐教授肯定能够研发出国产极紫外光刻机。”最后还不忘向徐昀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国产高端芯片制造产业链不解决，就算开发出自己的EDA软件也难有发展。
徐昀很清楚这点，闻言对其投去一个笑容，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很快待办公室内只剩下他自己后，这才让笨笨向人工智能实验室下达通知。
把这件事交给颜恺明去负责对接。
“现在软件那边也算有了充分的保障，接下来便要全力攻克极紫外光刻机。”
完成后徐昀站在办公室内用略显感慨的语气说，随即目光变得越发坚定起来。
原本他心里还有点担心国产工业软件的质量，害怕到时候给极紫外光刻机拉后腿，现在有了笨笨辅助这个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想到这两天笨笨的表现，哪怕是他也忍不住想要高度称赞。
张涛得到想要的结果后，自然是带着两位助理马不停蹄乘坐最近航班返回深市向公司汇报。
然后便能带队前往京州深度科技人工智能实验室。
回去的路上丝毫没有掩饰脸上喜色。
而对于张涛的表现徐昀自然不是太清楚，因为他正在召开第二次项目会议。
项目研讨室内，徐昀坐在中间主座上胸有成竹。
罗长辉和杨靖等研究员位于两旁，以及有着博士后身份的研究员助理。
尽快此刻研讨室陷入平静，但要是仔细观察的话则会发现大家脸上有着狐疑，对徐昀突然召开项目会议的目的感到好奇。
在他们这些人心里，眼下这个时候徐昀应该废寝忘食查看项目资料。
思索间脑海中也逐渐浮现出问号？
“难道是徐教授想通了，打算先研究光刻机？”
“这倒是个好消息。”
“我早就说过那些资料太过臃肿繁琐，用不了多久自然就会放弃。”
正想着只听右手边的罗长辉主动询问道：“徐教授今天突然喊我们过来，是项目资料中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那倒没有。”徐昀看向罗长辉摇摇头。
回答完又接着往下面讲。
“今天让大家过来，主要是宣布事情，我打算从明天开始着手解决项目面临的技术问题。”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徐昀讲明天就要开始解决技术难题，原本略显沉闷的氛围瞬间消失被活跃情绪剧烈波动的气息占据。
几位研究员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纷纷开口表态。
“早点开始项目是对的，所里那些资料技术已经是非常落后得了，本来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幸好徐教授及时想通，要不然真不知道会浪费多少时间。”
“接下来怎么做，徐教授你尽管安排。”
听着身旁研究员的话徐昀有些云里雾绕，但很快他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大家是以为他中途放弃了查看全部资料，殊不知这点东西他早已看完。
面对这种情况他随即解释道：“关于以前的光刻机项目资料我已经全部看完了。”
说这句话时虽尽可能的平静，奈何传进其他人耳中却不亚于惊雷。
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已经全部看完了，这怎么可能？”
“两天时间就看完了，按照正常情况那么多资料就算不吃不喝估计也要十天半月。”
“简直不可思议。”
……
“我之前就说了，在看东西这方面我还是比较快的。”
徐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了句。
而这照样让大家心情复杂，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
心想这哪里是单纯比较快，简直是太快了。
约摸过去三四秒的时间，只听杨靖忍不住说道：“看来我们是远远低估了徐教授的天赋啊。”
最终还是罗长辉出声化解这份尴尬氛围，重新把话题拉到正轨上。
“好了。”
“徐教授能展现出这种强大天赋，我们大家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正是这样才有更多希望解决光刻机问题。”
话音落下看到大家深以为意，他才扭头重新把目光放到徐昀身上抛出一个问题。
“徐教授。”
“不知道你打算先解决哪项问题？”
说完不单单是罗长辉，在场其他人也都第一时间把目光集中到了徐昀身上静静等待答案。
花费两天时间看完所里的光刻机项目资料后，徐昀知道国产极紫外光刻机主要面临的问题，主要分为光源和掩膜以及投影光学系统等。
极紫外光刻机光源发出的极紫外光线，极其容易被物质吸收。
光束经过多次反射后，只有不到2%的光线能使用。
能量转化率极低。
因此需要强大光源，来保证射线光源足够强。
另外极紫外光波长为13.5nm，由于容易被镜头玻璃等材料吸收，还会被空气和气体吸引影响折射率变化。
腔体需要采用真空系统。
投影光学系统则必须使用反射镜代替透镜，这使得反射镜的精度要求很高，同时制造成本昂贵。
掩膜方面因为极紫外光线的特殊性，普通掩膜版非常容易破坏，这就需要研发出特殊的掩膜版。
可以说这几项问题每个单独拿出来，都需要研究所进行大量长时间的研究。
并且还不见得一定会有成果。
足可见制造整台极紫外高端光刻机的难度。
也怪不得海外半导体领域有恃无恐，并不担心他们能够实现高端芯片制造产业链国产化。
幸好高端光刻胶的问题已经解决，否则便相当于是又增加了难度。
徐昀弄清楚这些的同时自然也有了方向，这时面对罗长辉的询问并未隐瞒什么，当即便大方讲出了自己接下来的规划。
“我打算先解决光源问题。”
在场的研究员很清楚这些问题都要解决，先主攻哪个并无多大区别。
自然不会对徐昀的决定提出质疑。
相反听到这个答案后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光源确实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现在所能制造出的极紫外光源，功率方面根本达不到要求。”
“我没有意见。”
“我也支持徐教授的决定。”
徐昀对大家的表现非常满意，但若认为他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可就大错特错了。
没等大家回过神来，他便又丢出一颗重磅炸弹。
“之后一段时间我会拿出光源的设计方案，另外后续我也会完成光学系统和掩膜的方案，到时候就要拜托大家合力将光刻机完成。”
如果说刚才大家对徐昀短时间看完全部资料只是意外和吃惊。
那么此刻听完这句话后，表情霎时间便僵硬在了脸上完全处于懵圈状态。
瞳孔骤缩仿佛发生了地震。
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短时间拿出光源设计方案也就罢了，竟还表示掩膜和光学系统同样不会少，关键听这话的意思似乎还是徐昀要独立完成方案。
哪怕徐昀拥有极高的天赋，并且创造出了多项奇迹推动行业变革。
他们也想象不到这种可能。
作为光刻机项目的老成员，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其中的困难程度。
只能说徐昀的话不像去研发光刻机的人，反倒是已经掌握了全部的技术。
直接把相关设计方案从脑子里拿给他们去完成。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奈何徐昀的语气又充斥着自信，整个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让他们实在不好判断具体状况。
伴随长时间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使得氛围显得诡异起来。
至于后面刘星等数位还是博士后的研究员助理，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仍是罗长辉最先平复下来，脸色无比凝重的向徐昀追问道：“这几项都属于极紫外光刻机中的核心问题，徐教授真有把握能完成方案？”说话时眼神中隐藏着些许期待。
“应该没什么问题。”徐昀点点头认真回答。
这几项难题对研究所来说确实很难解决，可他有着大脑超频能推出最优方案。
说不定比海外的光刻机各方面性能更加稳定。
因此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罗长辉得到徐昀的再三确定，终于不再掩饰脸上的欣喜之色。
下意识紧握住徐昀的手掌连忙表态道：“我相信你。”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虽仍心怀疑虑，但仔细想想现在除了相信徐昀也没更好的办法。
究竟能不能拿出可行的方案，那也只有实验过后才能知晓。
但毫无疑问如果徐昀说到做到，那么国产极紫外光刻机势必会迎来飞速进展，先前在半导体材料领域中的颓势也将一扫而空。
不过该说不说，今天徐昀确实给了他们太多惊喜。
接下来的时间，徐昀做出相应安排后，便宣布这场简短但却令人震撼的会议结束。
随之而来的则是对光源可行性方案的研究。
……
与此同时深市这边，张涛和公司汇报完锦城之行的谈判结果，便第一时间动身前往京州市人工智能实验室完成相关对接。
再重新回到深市公司总部后，也标志着利用人工智能模型笨笨辅助开发国产EDA工业软件方法，正式开始实际的验证实验。
若最终表现出的效果达不到预期，那么便表示此方式根本行不通。
届时作为提出者的张涛，也肯定会面临公司方面的部分责任。
毕竟是他力排众议让此项目通过。
上午九点准时来到软件开发办公区域，相比坐在电脑前的技术工程师，他的内心不由得忐忑起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