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帝都。
数山改革在青阳试行,诸多圣者齐聚青阳帝都,帝都巡逻也因此加强,不管白天还是夜里,都有金甲军带队巡查。
除了太乙的圣者,还有来自周国、丹国、太渊国和南靖国的圣者们,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青阳的通信五行院中。
五行院里有着青阳最大的数山群,信号可以覆盖整个帝都。位置紧邻王宫,与后宫仅一墙之隔。进入王宫后,部分人的听风尺接收的五行之气又被单独隔开。
宫中的人能收到外边的消息,但在宫中的听风尺却不能往外输送消息。
青阳帝都已经解开传音限制一段时间,各方面的测试都没有问题,正在逐渐放开限制,与邻近的几座都城互通。
五行院算得上是最近帝都最忙碌的地方,也是出入限制最严的地方。
王宫四街以内,都是朝臣世家的府邸住所。
将军府与五行院的距离不远不近,钟离雀站在府中的水月观景台上,抬头朝五行院的方向看去,能看见矗立在五行院中的金铎。
巨大的青铜金铎悬挂在五行院的最高处,看起来笨重却又庄严,日出时见其光芒浓橘,似霞披满身,入夜后其光幽紫,似星海坠落。
在将军府也能听见五行院的金铎声响,声音冰凉清脆,响彻王宫四街。
钟离雀从小便知,金铎声响,远风至,雷云降临。
它一响,天就要变了。
只有风雷交加的暴雨天快要降临时,金铎才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平日它挂在五行院,更像是吸引了天地色彩的一幅画,钟离雀常在水月观景台看金铎,从它身上寻找作画的色彩。
今儿站在这里时,钟离雀不由想起小时候。
她和虞岁打赌金铎声响,每一次都是虞岁赢。
岁岁好像总能在对的时机预测到金铎什么时候会响,它一响,不久便是乌云压顶,大风至,是个雷雨天。
钟离雀最近在拿金铎来练习预占之术。
她对听风尺那边的虞岁悄声说:“我还是没法掌握这份力量,在我冥想试图感应它的时候,什么都无法感应到,在我无意识没有去想它的时候,倒是会突然出现。”
虞岁这会还躺在舍馆的床上,学院的一个月监视期还未过去,她也安分,什么都不做,就在舍馆里“养伤”,顺便观察抢到的拓印碑文,只是晚上的时候去教习或者乌怀薇那里报个道。
“要不要拿到神木签试试?”虞岁趴在床上,朱钗未戴,散发垂落在床边,一边捣鼓眼前的密文,一边和钟离雀聊着,“等过几天我想办法给你寄回去。”
“可是我拿着神木签不会很明显吗?”钟离雀苦恼道,“我怕我保护不好神木签。”
虞岁听后笑道:“是它保护你,哪需要你保护它。雀雀,不要太害怕,预占之术只要你不开口,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钟离雀望着远处的金铎说:“最近五行院来了好多圣者,他们这么多人,对数山的改造还不如你一个人。”
虞岁问:“他们把五行院封起来了吗?”
钟离雀说:“是呀,没有通行令的人不能出入五行院,现在进出五行院的每一个人都会被记录。”
虞岁望着眼前的密文若有所思,她翻身坐起道:“雀雀,那你能进去吗?”
钟离雀眨了眨眼:“你若是需要我进去,我就能找到办法进去。”
虞岁伸手点在尺面,从中拉出一长卷金色的山灵密文,她说:“我想创造一个住在数山里的‘人’。”
“住在数山里的‘人’?”钟离雀听得迷糊。
“我们可以直接与它对话给出命令,不用再去捣鼓复杂的天干地支星海,和繁琐的密文数据,能省去更多的时间。”
钟离雀认真听着。
光是可以对话这一点就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数山本就可以自动捕捉天地间的气,如果让数山拥有自我的意识,也就可以自由操控气的走向和运用。”虞岁凝视着已经完成的山灵密文,神色平静中又带着几分好奇,“也许到时候听风尺就不只是能够发送传文和传音那么简单。”
“我写好了唤醒数山意识的设定密文,叫做山灵,将这些山灵注入各国的数山之中,等它在庞大的数山气场中吸收学习并驯化,如果成功了,那就会出现我刚才说的情况,如果没成功,那就重新再改一改山灵密文。”
“好!”钟离雀骨子里还是有点叛逆,爱刺激,她压低声音,却压不住眼中的兴奋,“我一定想办法进去五行院,将山灵带进去。”
虞岁想了想,又道:“现在五行院圣者太多了,还是等他们离开后再说。”
“可是他们离开后,就没法让山灵传去其他几国了。”钟离雀问她,“山灵在数山中学习驯化也需要很长时间吧?”
“也是。”虞岁苦恼道,“可我也不放心你去做这事,现在五行院看守这么严密。”
虞岁也不想让燕老帮忙办这事,她还是要在燕老那藏一手。
之所以想快速推进山灵控制数山的事,是因为光靠青阳这边很难找到与南宫明行动有关的消息。虞岁想要将范围扩大到六国,因为盯着南宫一族的人只多不少。
以及剩下的灭世者们。
如果山灵成功在数山中进化成她需要的形态,便可以靠听风尺做眼,观察身边的人的“气”。
那么灭世者不用听风尺,也会出现在被听风尺观测的范围内。
除非他躲在荒无人烟、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中。
“需要近距离接触数山吗?”钟离雀问,“以前不是只需要送听风尺在五行院附近就可以了?”
虞岁说:“这次不一样,得让载有山灵的听风尺进入数山之中,不然我在太乙就能直接把密文放进青阳的通信数山里了。”
钟离雀想了想,说:“那就只能是买通如今在通信院里,还能近距离接触数山的人,再调换两边的听风尺。”
“把山灵输入数山中需要很长时间吗?”
虞岁答:“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钟离雀走到桌边坐下,望着五行院的方向思考,她想到什么就立马告诉虞岁:“钟离家也有人在通信院,我外家有位大堂叔,是通信院主管之一。大堂叔医家和道家双修,我和阿娘身体不适都是请大堂叔来诊治的。他也参与了这次数山改革计划,在五行院忙的好些天没回过家了。”
如今的五行院是外边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钟离雀问:“是要靠近那三座大数山,还是别的数山都可以?”
虞岁:“都可以。”
“那我有办法了。”钟离雀说,“岁岁,我是不是只要把山灵先放进堂叔的听风尺里,你就可以操控堂叔的听风尺,再将山灵放进数山?”
“这倒是可以的。”虞岁若有所思道,“可你如何让堂叔出五行院?”
钟离雀起身道:“那得让我娘帮忙了。”
当天晚上,虞岁去找钟离山,说她给钟离雀带了点小玩意寄回去,但碍于两家的关系,她不方便往钟离家送东西。
钟离山倒是无所谓,见虞岁装在盒子里的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手串珠翠,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以他的名义送回了将军府。
反正送一个人的也是送,钟离山自己也添了点小礼物,分别给母亲和妹妹准备了一份。他看见虞岁的礼物盒子时,又想到了苏枫,于是又给好兄弟苏枫添了一份,一并送回了将军府。
这份礼物两日后就送到了青阳将军府。
日落之后,五行院的金铎发出清脆的声响,声传帝都四街,片刻后,帝都上空被黑云覆盖,暴雨将至。
当天晚上,孙夫人因为暴雨打滑,落水病危昏迷不醒,将军府上上下下为此事紧张忙碌。
外边的人都在传孙夫人病危快不行了,请了几位医者都没有办法,钟离家的人便去了五行院请钟离岐。
外边暴雨如注,钟离家的人半是威胁半是请求的和五行院的人交涉,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哭诉自家夫人病危快不行了,让旁观者瞧得都忍不住动心落泪。
那可是钟离辞的夫人,倘若孙夫人真的因为五行院不放人而病死在这样一个凄惨的雨夜里,钟离辞怕是要反。
五行院的周院长不敢担这个责任,一边让人去禀告陛下,一边去叫钟离岐出来,让他赶紧去将军府救人。
倘若陛下说不准放行,那就把人再叫回来就是。
雨夜中来向五行院要人的将军府一行人,恰巧遇上了出来散步的长孙紫。
听了来龙去脉后,长孙紫对周院长道:“放他去吧,我随他一起。”
钟离岐也很着急,生怕去晚了人就没了,当即朝长孙紫躬身道谢。
周院长心里也松了口气,有这位方技家圣者跟着,那肯定没事,就算陛下怪罪下来,也有圣者在前边挡着。
在将军府等着的钟离雀,原本第一次去五行院不打算放人,第二次她就亲自过去。
谁知一次就把人请了回来,不仅钟离岐回来了,还请回来一个太乙的方技家圣者。
钟离雀望着撑伞走在暴雨夜幕下的紫衣女子,面纱之上的一双眼漆黑明亮,冷淡而沉静地扫视前方的景色。
钟离岐着急上前:“夫人状态如何?”
“堂叔,这位是?”钟离雀在屋檐下伸手抓住着急的钟离岐。
钟离岐这才介绍道:“这是来自太乙的方技家圣者,长孙圣者。”
他收敛急色,转身对长孙紫拱手道:“今晚多谢长孙圣者解围,若非长孙圣者开口,怕是还要在五行院耽误许久。”
钟离雀心里咯噔一下,朝长孙紫垂首道谢,再次抬头时双眼蓄满泪水。
长孙紫停下脚步,站在暴雨中,开口时声音清晰地盖过雨声传入在场的人耳里:“救人要紧,无须多言,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