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太乙的玄魁成员,多是欧如双的手下,剩下的都是其他六国地区的成员。
从成员数量来看,青阳的损失最小。因为秦崇学来的那天,已经按照青葵的吩咐将大部分青阳玄魁的人带走了。
但有一部分没被带走,被欧如双留了下来,如张相云等人。
年秋雁低头看听风尺,虞岁告诉他,圣者查到蜃景,也就不可避免地会查到那些去过蜃景的人。
尤其是年秋雁,他是制作兰毒的人,蜃景那边绝对会有人暴露他的身份。
但虞岁也说,有圣者会将这些去过蜃景的学生,定义为被欧如双欺骗,不知道与欧如双合作制作的会是兰毒。
年秋雁冷静下来,再看虞岁给出的消息,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想要进入蜃景,除非是欧如双自己带人进去的,又或者另外两名农家圣者来雾海专门寻找蜃景,否则年秋雁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入红岛蜃景。
不说蜃景,南宫岁又是怎么说服圣者帮忙的?
年秋雁忍不住闭了闭眼,太多事情想也想不通,占卜也占卜不出,让人头疼发慌,没有安全感。
他冷静一会,重新看虞岁发来的传文:“把其他人杀了,只留几个认识青葵的。”
年秋雁伸手抹了把脸,在收起听风尺的时候做了个决定。
想不通就不想了,南宫岁说什么就做什么。
至少她能保证自己暂时不会死在太乙。
年秋雁去找了袁锡和宋鱼柏等人,要他们对知道太多的人先下手,否则等会死的就是自己。
外城追击兰尸的任务仍旧在继续,学院没有喊停,那么只要抓到一个兰尸就可以动杀手。
他们来不及杀的,还可以利用别人动手。
欧如双重伤濒死的消息,对袁锡等玄魁成员来说太过突然又震惊。
在极度的震撼与恐惧中绷紧神经时,袁锡忽然收到年秋雁借信蜓传来的消息,不由伸手摸了摸脑门的汗,回话道:“你要是再迟一点跟我说,我可就要开始逃命了。”
发现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要杀人灭口,袁锡是半点犹豫也没有。
虽然大家都是玄魁的人,但来自不同区域,也就亲疏有别。
袁锡干劲满满,宋鱼柏却表现得要死不活。
他加入玄魁,本就有反抗自己父亲的意思。看起来柔弱的人,骨子里却满是偏执疯狂。
宋鱼柏甚至想要看看,当那个不可一世的临江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玄魁兰尸的那一刻,这个男人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
快要天亮时,太虚堂的甲级弟子们才被叫走。
一天一夜的追击,已经死了不少人。通信院公布的兰尸名单里有十三境教习,也有在太乙修行的学生。
大部分太乙弟子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有人不相信,也有人终于鼓起勇气出来揭发。
虞岁和万棋回到城河边,发现好几组的人都不见了,细问之下才知道,一组护送重伤的教习,一组去找她和万棋,以及邱沧。
万棋问:“我俩都回来,邱沧还没回来吗?”
“东秀德带人去找了,现在还没消息。”有人答,“你和南宫岁怎么也不见了?”
万棋挠着头,叹气道:“你不知道那夺目鹤有多厉害,把我们两个人逼的走投无路。”
“夺目鹤?农家五禽啊?那是挺厉害,你俩这境界能回来真是命大。”
虞岁看向站在角落里,脸色煞白,一脸无助的薛嘉月,迈步走了过去。
薛嘉月正出神地望着手中听风尺,连有人走近都不知。
虞岁轻声问:“你还好么?”
薛嘉月这才回神,她转头看向虞岁,抿了抿唇,心中又是慌乱,又是委屈。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低下头去,闷声答:“我没事。”
“你表哥人有些呆,不太会说话,我觉得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是知道的。”虞岁说着,顿了顿有道,“昨晚你也是在气头上,没关系的。”
没等薛嘉月开口,她便扬起温婉笑容道:“其实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太乙到处都是天才,他们本来就是从外边几百几千几万人里挑出来的第一第二。”
薛嘉月有些气恼地答:“我知道!他们都是天才,可我以前身边也有很厉害的人,比如涂妙一,但因为我从小就认识她,所以那种有差距对比的感觉不会明显,可在太乙的时候……”
“太乙都是些不认识的人,让我觉得大家都是一样,可他们都学得很快,我却总是记不住。刚来的时候,我认识的医家弟子,大家什么都能聊,可渐渐地,他们谈论的九流术和医家相关的话题,我却跟不上,也听不懂。”
薛嘉月的眉头紧紧皱起,仍旧低着头,没敢看虞岁,她咬着唇道:“我也知道……是我自己太依赖表哥了,是我非要跟着他来太乙的,其实不是姑姑他们叫我来照顾表哥的,是我怕,我怕表哥被赶来太乙后,就只留我一个人在太渊。”
薛木石可能没跟虞岁说过,薛嘉月在太渊没什么同龄朋友,就只有他一个表哥相处熟络。
薛木石性格慢热,小时候薛嘉月天天来找他玩,两人便慢慢熟悉起来,正因为慢热又迟钝,所以对薛嘉月来说表哥反而显得比旁人更加能包容自己。
“我看得出来,表哥在太乙是想认真修炼的,他那么喜欢涂妙一,肯定是想要变得更厉害,然后回去重新恢复婚约。”薛嘉月低声说,“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改掉太依赖表哥的性格,应该学着自己一个人生活,我也想要变得很厉害,回去太渊的时候能让姑姑他们觉得……”
薛嘉月咬着下唇,低垂着脑袋,眼中已满是泪花,没能继续说下去。
虞岁眨巴下眼,心想薛木石确实很认真,但他好像不是为了修炼而认真。
不过薛嘉月说得也没错,薛木石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可以和涂妙一在一起。
薛嘉月深吸一口气,握着听风尺的手缓缓收紧,再开口时已是颤音哭腔:“我、我确实觉得在医家修行太累了,但是有余师姐和邱师兄帮忙,我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可是……”
虞岁拿出听风尺点开,轻声说:“可余师姐是玄魁兰尸。”
通信院刚刚新公布的名单,医家弟子余巧的名字也在上边。
“如果她真的是兰尸,那我怎么办?”薛嘉月泪眼蒙眬地抬起头来,泪水模糊着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虞岁的脸,“我、我吃了不少余师姐给的东西,那些东西里会不会有……”
虞岁拉过她的手说:“没事的,她还不敢直接拿兰毒给人吃。”
薛嘉月心里又怕又委屈,被虞岁牵着手,感受到她掌心温热的温度传来,忽然就泪水绝提,扑倒在她肩头哭出声来。
虞岁愣了下,压住把人推开的下意识念头。
薛嘉月哭道:“要是兰毒怎么办?我怎么有脸回太渊去见姑姑他们!”
虞岁柔声安抚:“不会是兰毒的。”
“呜呜呜我也不是故意要和表哥吵架的,我昨天晚上不是那个意思。”
“你表哥不会在意的。”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
“……”
回到外城的薛木石靠墙站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快要逐渐明亮的天幕,耳里的扶桑珠传来远处两个少女的对话。
虽然薛嘉月今晚这番话说得他内心动容,但薛木石还是忍不住担心当着南宫岁的面哭还需要南宫岁安慰哄人的表妹。
南宫岁以后不会更嫌弃她吧。
昨天晚上南宫岁看他的眼神,已经无声在嘲:你表妹为什么像个傻子一样?
薛木石很难想象此时此刻虞岁耐心哄人的表情。
好在薛嘉月也不想太丢人,跟虞岁倾诉完,又得到她的安慰,心里已经好受许多。
薛嘉月直起身,抓着衣袖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把你衣服都哭湿了。”
虞岁说:“没关系,你记得赔我一件新的就好。”
薛嘉月:“……”
虞岁朝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笑容明媚。
薛嘉月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笑的意思,心里又暖了几分,点头道:“我会记得的。”
“我也常去医家外修,以后有一样的课,我们可以一起呀。”虞岁弯眼笑道,“我当了十多年的平术之人,跟太乙所有人的天赋比起来,我是最差的那一个。”
薛木石:“……”
你骗骗别人就好,别把自己也骗了。
虞岁说:“医家那么多药草名字,我也记不住,两个人一起学,肯定比一个人学要快得多。”
薛嘉月知道她现在说的话大多都是安慰自己,但还是被她逗笑了,也很受用,心中的担忧散了不少。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薛嘉月说,“医家有内修的课,我也会偷偷告诉你的。”
两人站在城河边低声说着话,天色渐明,雾气早已消散,远处的彩霞光芒绮丽。
不一会后,虞岁听见有人喊道:“会长!你们回来啦!”
她和薛嘉月回头看去,见到以蒲恒为首的一组人回来。
跟在蒲恒身边的东秀德正低声与他说着话。
蒲恒一抬头就与转身的虞岁目光相撞,他眼里带着点点笑意,很快就转开视线,看向虞岁身旁的薛嘉月。
蒲恒过来对薛嘉月说:“薛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嘉月对这位学院中的风云人物对自己的单独邀请感到受宠若惊,同时心里也有几分惶恐。
虞岁主动道:“那我去旁边等你聊完。”
蒲恒低头致谢,等虞岁离开后,才对薛嘉月说:“通信院还没有公布下一批兰尸名单,但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邱沧。”
薛嘉月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邱沧是藏在学院的玄魁兰尸,证据确凿,东秀德亲眼看到他救助追击的兰尸的逃跑。”
蒲恒的声音温温柔柔,像吓倒眼前的少女:“秀德在动手之前,曾审问过邱沧,他虽然想要害你吸食兰毒,但并未得手,所以你可放心。”
薛嘉月听完,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心中又气又怕,刚刚停下的眼泪,这会又不争气地冒出来了。
蒲恒出声安抚,一直到薛嘉月情绪稳定不哭后,才让医家的师姐过来继续安慰。
虞岁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玩听风尺。
等蒲恒过来时,她才茫然地抬起头来,收起听风尺,悄声问:“蒲师兄,你和嘉月说了什么?她又哭了。”
“你说得没错,邱沧确实不是好人。”蒲恒轻声叹息,将他们遇见邱沧的事告诉了虞岁。
虞岁惊讶地伸手捂嘴:“他竟然还做这种事?还想害嘉月吸食兰毒,他真是死不足惜!”
虞岁气鼓鼓地骂人,却又骂不出什么狠话来,急得皱眉,翻来覆去地骂邱沧混账,让蒲恒看得忍不住摇头轻笑。
不远处又回来一批甲级弟子,另一队则是身着黑金龙纹长袍的九都卫。
盛暃冷着脸嘲讽跟在身旁的梅良玉:“瞧你们这阵势,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在押送犯人。”
梅良玉懒声道:“我这是好心护送你们,免得你们在回来的路上遇见发疯的兰尸,再被发疯的兰尸捅两刀可怎么办?”
我看发疯的是你吧!
盛暃刚要回嘴,却瞥见不远处和虞岁站在一起的蒲恒,两人又是一副有说有笑的模样。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盛暃是不喜欢蒲恒这类人的,单说蒲恒组建了青云会这点他就不喜欢。
当哥哥的刚迈步往妹妹那边走,身边那个当师兄的就已经快人一步,走去了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