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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棒喝(四)
    皇帝深深凝视秦王。

    虽然秦王说了一大通,绕来绕去的,皇上似乎猜到秦王的思路,可眼下皇帝注意的是,有一种隐约熟悉的感觉不断浮现,到底是熟悉什么呢?

    秦王沉浸在膝盖的酸痛中,没有抬头看皇帝的表情,为了让膝盖早些解脱,他加快语速,直奔主题:

    “皇上,臣若能早早提醒您,也不会让您为如何封赏永安公为难,以至于产生封赏永安公世子的昏招!”

    骂皇帝“出昏招”,绝对是一步险棋,可为了膝盖着想,秦王也不得不如此。

    就算只比皇帝大十岁,秦王如今也是快五十岁的人,真的跪不起。

    在皇帝没有回过味儿之前,秦王一点儿思考的缝隙都不给皇帝留下,快速说道:

    “已经把永安公的封地设在大宣的偏远蛮荒之地,就是顾忌永安公实力强劲、生怕尾大不掉;

    若此时想让永安公献出她的配方或是图纸,尤其是迫击炮的图纸,必得给予重赏;

    她以女子之身获得国公爵位,此时看来已经是顶天,便只能用官职予以奖励;

    最可能的便是工部实职,可她贵为国公,自然不能只给一个低品阶之位,需得让她执掌工部,您自然不肯;

    若是以您最重视的迫击炮论,应赏她一个兵部实职,那就涉及军事机密;

    或是令其带兵,予其兵权,那您更不会同意;

    正是有此所想,您便想到给她儿子封官,以示皇恩;

    可您想过没有,她在获封侯爵之时便辞去所有官职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她不屑再与朝堂有所牵扯,不想麻烦缠身;

    她躲都来不及,如今您不但算计她的东西,甚至算计到她儿子头上……”

    秦王的话越来越直白,一是因为膝盖实在受不了了,二是不想让皇帝再装糊涂。

    你装糊涂是骗谁呢?还不是骗自己?你以为有人能有办法替你去得罪永安公?

    当初你不想着走亲情路线,将其纳入后宫也好;或效仿先皇,将其寄在太后名下或你自己名下认个义妹、封为义公主也好。

    哪怕实在不行你寄在本王名下,封個异性郡主,总之把她划拉进皇家,既为皇家一份子,那如今她所有的一切不都在皇家掌控下?

    我说我以貌取人,是真的说我自己吗?我在说伱啊大侄砸!

    也就是她长得不美,但凡有些姿容,但凡没有孩子,纵是出身低微、纵是寡妇,你也指定往后宫划拉!

    人家本可以加入皇家,成为“君”,你偏给人推到“臣”的一边,还自己给自己贴金,标榜“知人善用,选贤举能、不论男女、不患黎庶”。

    现在好了,如今她被迫走臣子路线,及至国公之位,便再无可封。

    还能怎么封?封异姓王?你敢?你乐意?

    秦王话语直白,说得皇帝有些恼羞成怒,但听到“算计”二字,突然气就泄了一半。

    噢……想起来了!知道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怎么来的了!

    “哼!皇叔,这么多年你还是这点儿伎俩,可真没长进!”皇帝嗤笑道:“小时候你一共就带我玩儿了三次,结果三次都闯了祸;

    父皇把我们叫去,你当时就如现在这般,见面未等父皇问话,先就跪下认错!

    貌似把一切错误都揽在自己头上,口口声声说你没尽到长辈职责,没有照看好我;

    其实你拐着弯儿让父皇以为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第一次,你让父皇以为是我非要上树掏鸟窝,你不忍心看我哭闹,只好上树,结果从树上掉下来把宫人砸得手臂骨折;

    第二次,你让父皇以为是我非要捉鱼,你不得不亲自下水,结果害得你的玉佩掉进河里找不见;

    第三次,你骗我捉迷藏,把我扔在假山洞里,然后你就跑回去吃点心,把我忘了,一直到天黑,我吓得直哭;

    你却对父皇检讨,不该纵着我玩捉迷藏,你把御花园翻了三遍也没找到我!

    每次都是你闯祸,最后父皇却把我禁足!

    过后我问你为何说谎,你却说,推在我头上,父皇念我年幼丧母,最多禁足;

    可若承认过失在你,你会挨板子,就没法进宫带我玩儿了;

    你还说,不提前算计好后果,就要吃大亏!你倒是好算计!”

    许是勾起儿时记忆,皇帝对秦王之前狂戳心窝子的话也不那么愤怒了,不再自称“朕”,而是改称“你、我”。

    秦王早早被先皇分出宫去独自生活,很少进宫,所以在庆德皇帝的记忆中,只带他玩儿了三次。

    虽然每次最后都得挨罚,却是皇帝压抑的童年阶段最美好的时光——皇兄皇弟们欺负他,只有这个小叔叔还能带他玩儿。

    而秦王当年那句“不提前算计好后果要吃大亏”,也让皇帝记了一辈子。

    刚才秦王说皇帝算计完楚清又算计楚清的儿子,没说错。

    可正因为没说错,皇帝才会恼羞成怒。

    而又因为“算计”这个词从秦王口里说出来,带来童年回忆,让皇帝自行消了不少气。

    看着秦王半白的头发,皇帝指了指座位,解放了秦王的膝盖。

    可还是挺生气的!

    “皇叔,你竟敢说朕算计!”皇帝说道。

    秦王一看,自己既然能被赐座,那就说明皇帝还是听进去话、并且多少也有所认可,便也敢于说得再多些——

    “皇上,她儿子若有心,能不参加春闱吗?必然是不想做官的;

    您若为了那些东西,强赐官职,会把她逼到……对立面,要知道,沃斯王还等着呢。”

    纵然斗胆,也不敢说得太过,秦王真正想说的是——难道你不怕把她逼出反心吗?

    当初她若真谋反,未必成事;可如今,她要人有人、要炮有炮,在百姓中声誉还好,如若真给逼反了,大宣姓谁的姓也就真难说了。

    纵使秦王话说得含蓄,皇帝也听明白了,不禁震怒:“朕苦心提拔、着力培养,就是想将其培养成朕的心腹,难道竟培养成个心腹大患?!”

    秦王暗自翻白眼——皇上,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骗自己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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