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平静了下来。
以前三天两头就会尝试进攻的日军,好似彻底放弃了进攻,在南天门上摆开阵势,再度开始修筑防御工事,一副就跟东岸的国军死磕的架势。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直到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迟迟不见日军的下一次进攻,反倒是对岸南天门上,各种机械开始进入场中,挖开泥土山石。
也不知是从哪边先开始的,百无聊赖的双方战士,便开始了骂战。
尽管双方言语不通,可双方阵营之中,却都有懂对方话的存在,听的时候不知道,可经过翻译之后,大家伙就都听的懂了。
直到不知对岸的哪个鬼子提起虞啸卿的名字——骂战升级了。
主力部队那边,甚至还冲机器破这边打来旗语,让他们帮忙。
整个川军团内唯二懂旗语的长官阿译找到身为团长的龙文章,把主力部队那边的意思告诉了他。
龙文章听了之后却没好气的道:“有这力气,还不如多训练半个小时呢!”
说起训练,阿译不由得扭头看向旁边林子里,正在进行队列训练的不辣等人。
这里队列,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队列,并非是什么站军姿、踢正步,而是突击小队的进攻队列训练。
同样是三三阵型,却跟鬼子的截然不同,三人成三角站立,各自警戒眼前的区域,非常适合丛林作战。
“那我去回了他们。”
“不用!”阿译正要回去打旗语,却被龙文章叫住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搭理他们。”
阿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如今的阿译长官,虽然带兵打仗仍旧还是一塌糊涂,但在部队的后勤管理和训练上却颇具天赋,原本他也想加入王重的突击队的,只是如今龙文章忙着四处招兵买马,王重又得训练突击队,祭旗坡这边,也就只能他这个督导坐镇了。
“听说你最近又招了两百多人?”
“怎么了?”龙文章听出了阿译的话里有话,当即扭头看着他问道:“是后勤上有什么困难吗?”
阿译点头道:“上头拨给咱们的粮食,还是按照先前的人数给的,现在一下子多出来两百多号人,咱们的粮食这个月怕是不够吃了。”
龙文章道:“迷龙呢?他不是跟王重合作,在省城找了条门路做买卖呢嘛?”
“迷龙那边最近刚进了一批货,还没散出去呢!”
龙文章沉吟片刻,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他要是真有办法,原著里也不用带着兄弟们吃盐水煮芭蕉心度日了。
其实川军团的粮食本来是有富余的,奈何龙文章这家伙招兵,没别的好法子,单纯就是用好伙食吸引那些溃兵青壮们,一天两天也就罢了,接连十来天下来,就是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能够继续供应下去。
“咱们团现在总共有多少人?”
“不多不少,整整两个营!”
川军团现在是加强团,一个营的人数也是最多的七百人,也就是说,现在川军团已经有一千四百人了,要是再加上虞师那边,在人数上已经超过了对岸的竹内联山。
“再招一个加强连,先把一营的摊子撑起来,然后再停止招人。”龙文章想了想道。
如今川军团内,还只有二营和三营。
其中二营多数都是新兵,三营基本都是从缅甸那边回来的老兵,只有一营,现在还只有个番号,连个大头兵都还没有。
“那粮食怎么办?”
“临时那边,我跟王重会解决的,你忙你的就是。”
阿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去处理杂务去了。
真当了团长,龙文章才知道里头的艰难,这会儿可跟在对岸的时候不同,那会儿缺什么东西,直接去小鬼子那里抢就是了,可现在小鬼子远在对岸,中间隔着怒江,他们想要的物资,就只能通过上峰安排的后勤补给。
纵使如今曹临已经搭上了云南战区总司令的线,可他到底还只是个小小的副团长而已,就国军里头那些个搞军需的,像龙文章这样的草根屈指可数,大多都是关系户,能伸手就绝不缩着,上头拨下来十成的物资,真正送到川军团手中的,能有三成就不错了。
而且现如今川军团和虞师之间的关系又有些微妙,虞啸卿如今还是江防总司令,他自己也不屑于在这些事情上动手脚,可其他人就未必了,就比如那位虞啸卿的老父亲派来辅佐他的老江湖唐基,虞师的副师长兼督导。
人家手里头可是拿着尚方宝剑的,别看那老家伙平时什么事儿都听虞啸卿的,可真要是到了关键时候,人家是能够越过虞啸卿,直接调动整个虞师的。
原著中,就是因为唐基从中干预,虞啸卿才没有按照既定的计划,对南天门发起总攻,而是把攻进了树堡的龙文章等人给卖了。
不过在龙文章看来,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在王重和迷龙眼中,却是小事一桩。
王重当场就给龙文章拍着胸脯保证,粮食的事情让龙文章不用担心,他王重负责解决。
对于王重,龙文章自然信任,听到他这么保证,心中烦忧尽去,顿时便来了兴致。
“传令兵。”
“三米之内。”
龙文章站在战壕里,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上头日军的动静。
孟烦了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身边,问道:“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克虏伯给我叫过来”
龙文章头都没回,仍旧看着对岸山上。
孟烦了不情不愿的拖着瘸腿,把克虏伯带到了龙文章身前。
“团长,今天打几发?”
“打三发!每门炮三发!”
“看到对面那群跳大神的鬼子没,给我轰他丫的!”龙文章指着对岸山头上,正光着膀子,迈着螃蟹步,手挽着手转圈圈跳大神的鬼子道。
“要是打中了,今天老子让你多吃一碗饭,还给你加一个鸡蛋,要是打不中,今天晚上你就饿着,不许吃饭。”
要是平时,听到不许自己吃饭,克虏伯能当场变脸,可这回儿却仍旧是满脸笑容,没有一点担心自己会吃不上饭。
五分钟后,两门九二步炮已经调整好角度,瞄准了对面龙文章方才所指的位置。
克虏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下令开炮,连发炮弹精准无误的落在了对面的日军身边,旋即就引起了连锁反应,一连串的爆炸声在对岸炸响,那几个方才还在跳大神的鬼子,立马就被爆炸所产生的焰火所淹没。
“您这是捅了鬼子的心窝子了吧!”
“还愣着干什么,进洞避炮啦!”
龙文章一声令下,自己就率先跑回了战壕里的防炮坑。
两门步炮旁的克虏伯自己都愣住了,就两发炮弹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反应过来的克虏伯,也顾不上打剩下的四发炮弹了,当即就亲自上阵,推着两门步炮就进了战壕。
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钟,日军的反击就来了,炮弹像是暴雨一样砸在川军团的阵地上空,主力部队那边也并未幸免,正光着膀子站在战壕上方的何书光,差点没被一颗炮弹送走。
“一群傻子,这是打仗呢!你当是小孩子骂战是吧?”
“人家的炮口早就对准你们了。”
躲在战壕里的龙文章,毫不客气的发出自己的嘲讽。
旁边的川军团士兵们,纷纷看神一样的看着龙文章。
没办法,真的被他给装到了。
林子里,正在训练的突击队在听到炮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不然的话,突击队很有可能就会出现伤亡,因为有不止一颗炮弹,落在了他们训练的林子里。
日军的炮火整整宣泄了半个小时才停止,好像是在宣泄他们的愤怒。
而这一切,和对面阵地上,先前那一连串的爆炸和冲天的火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所有人看向他们团长的目光中又多出了几分敬畏。
从被炮弹袭击到开炮反击,之间用时总共不超过一分钟,这代表着日军的火炮,早就瞄准了他们,要不是龙文章刚好叫克虏伯打了对面两炮,只怕众人就真被鬼子偷袭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军用吉普带着愤怒的咆哮声来到了祭旗坡的阵地边缘,还抱着他那个手风琴的何书光一脸愤怒的跳下车。
“刚才是谁开的炮?”何书光不敢去找龙文章和王重的麻烦,就只能把怒火宣泄到川军团的士兵们身上,声嘶力竭的质问着周遭的川军团将士们。
可根本就没人搭理他,有个胆大的,甚至直接给何书光送上了一个白眼。
何书光瞬间就怒了,当即便一把抓住那士兵,正欲动手,周遭立时响起一排抬枪之声,几十条枪就已经同时指向了他。
“哟哟哟···”
“这不是咱们虞师座的亲信,何书光何长官吗?”王重带着突击队的战士们走到何书光近前,一脸玩味的道:“何长官不在阵地上驻防,跑我们这小庙来干什么?难道是虞师座有什么重要军情要传达?”
何书光见王重过来了,心里的怒气虽然没消多少,但也知道轻重,真说起来,他就是个上尉连长而已,级别也就跟调到突击队之前的不辣相当,而王重却是少校副团长。
“还是说何长官是来感谢我们兄弟救命之恩的?”
“哼!”何书光冷声一声。
“我怎么听人说,刚才有个戴眼镜的,光着膀子号召着所有兄弟都跟他一块儿跟对面的鬼子进行骂战,只差一点点,就被鬼子的炮弹给扎成碎尸了?”
听着王重冷嘲热讽的话,何书光再也没脸待下去了,转身上车就走了。
目送着何书光离去的背影,王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都给老子听好了!我们四川军团,兄弟们都是川军团的兄弟,咱们川军团现在是独立团,不受虞啸卿节制,以后要是再有虞师的人过来耀武扬威,直接给老子轰出去。”
“听清楚了没?”
“听清楚了!”
而此时的龙文章,正在前边战壕里,给周遭的长势们讲故事。
他讲的是他小时候的一个故事,那时候他人长得瘦小,经常挨人欺负,常常挨打,每天看着别人的脸色,贪图着一时的安逸。
可后来他懂得了先下手为强,从此让欺负他的人等着看他的脸色。
可听到这故事的人,大多都只把他当成了一个故事,只有少数的那么几个,听出了龙文章给他们说这个故事的真正用意。
如今的他们,就是又瘦又小的龙文章,可对岸的鬼子,就是那个欺负龙文章的大个子。
以前都是他们看鬼子的眼色行事,鬼子打过来了,他们被动防御,鬼子被打退了,他们便欢呼雀跃,庆贺又一次的‘胜利’,庆贺他们又活了下来。
可现在,他们已经可以主动发起进攻,挑起战火了。
鬼子的炮火,就像是那大汉发出的无能狂怒。
······
第二天,好几卡车的粮食就送到了祭旗坡阵地,这些都是迷龙用几年下来的新米,跟那些个屯了不少粮食的大户们换来的陈米,虽然陈米不是新米香甜,营养价值也流矢了许多,但对于这些当兵的来说,营养价值什么都是虚的,能够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管他什么陈米新米,只要能够填饱肚子,不用去吃树根树叶,这日子就是好日子。
而且用新米换陈米,比例可是一比一点五。
这些陈米也不是那种放了四五年的,最多的也就是放了三年而已,有些则是去年的。
龙文章两眼放光,就跟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看着面前已经堆出来一座小山的粮食,心情是格外的好。
“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龙文章就差没扑上去抱着王重一顿狂啃了。
“行了,别恶心我!”王重白了他一眼,悄悄拉开了跟龙文章的距离。
让不辣带着突击队的战事们继续训练,王重则搭着返程的火车,来到了禅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