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藏书何其之多,种类何其广泛,便是那些累世的大家豪族,单独随便哪个拎出来,藏书也比不上皇宫大内。
不仅仅是藏书丰厚,种类更是繁多,经史子集,佛道经典,甚至于许多后世失传的典籍,大内之中皆有收录。
王重的日常工作除了修撰抄录之外,还多了一项搬运,将大内藏书中外间稀缺罕见,乃至于没有的珍藏,抄录后带出皇宫大内。
进了大内藏书馆,于王重而言,就是如鱼入水,嘉佑帝既然说了他年纪尚轻,阅历尚浅,需要磨砺几年,短时间内,他自然离不开汴梁。
甜水巷,下衙回到家中的王重,见到了刚刚从扬州过来的王二喜和余初二。
「三爷!」
「三爷!」
时移世易,二人对王重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坐吧!」王重引手示意二人坐下,泡了壶自家庄上产的绿茶,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扬州那边怎么样了?」
王二喜道:「庄子那边的生意都稳定了,养殖场那边有初一看着,暂时没什么问题,油坊那边有福大哥领着一干兄弟坐镇,也没问题,就是糖霜作坊那边,安娘嫂嫂走的匆忙,没来得及交代,耽搁了不少生产,最近市面上糖霜的价钱又高了不少。」
王重道:「物以稀为贵,若是糖霜成了烂大街的东西,如何能卖上高价!」
「三爷说的是,盛大老爷也是这么说的!」王二喜道。
「对了二哥,让你挑的那几个青壮训练的怎么样了?」
王二喜摇头道:「还差的远呢!」
「慢慢来,不用着急!」王重笑着道。
随即看向旁边的余初二,问道:「小竹庄和村里最近怎么样?」
「回三爷,庄上和以前一样,没啥变化,学塾里又有几个学成出师的,都安排到庄子上跟着管事们做活去了,还有个李老四家的大娘,大名叫安然的,就是当初您夸她算学天赋好,还亲自教过她一阵的那个小姑娘,还特意托我给您带句话,说你教她的东西她都会了,问您什么时候教她新的呢!」
「哦?」王重也不觉得意外:「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女娃娃天赋确实不低,待会儿我写封信,你让人捎回去,要是她愿意来汴梁,就让石兄弟他们把她送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娃娃能学到什么程度。」
「三爷要收她为徒?」余初二惊讶的道。
王重笑着道:「怎么,不行?」
「不是不是!」余初二忙摇头道:「小的只是·····只是····」
「好啦!不用解释!」王重挥挥手道:「女人的心,大多数时候都比咱们男人细,当初是我定下的规矩,不论男女,只要表现优异,都可以进咱们庄上做工,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一言九鼎,岂能朝令夕改!」
「干脆这样吧,现在我空闲的时间不少,就让学塾的教习们,每科都推荐几个表现优异的学生过来,我亲自带上几年。」
王重写了四封书信,一封给盛紘,一封给盛维,一封给长柏,剩下一封,则是给村中里长和几位耆老的。
王重的书信才刚刚送出去几日,一封来自扬州的信,就送到了王重手上。
信是长柏写的,信中说了些近况,内容和往日大同小异,还提了一嘴,长柏的大姐华兰的亲事已经有了眉目,长柏的母亲和舅舅他们都十分中意忠勤伯袁家的那位二郎,两家长辈近日书信往来不断,大有好事将成的架势。
长柏还在信中提及,王重现在正在东京,托王重打听打听,袁家的情况。
拖了五日,王重再度写了一封回信,让王二喜托漕帮的兄
弟,火速送回扬州。
七日后,一路乘船顺流而下的漕帮兄弟,将王重的信送至扬州盛家,长柏的手上。
长柏阅过信后,面色大变,抓着信急匆匆就跑了出去。
「父亲!」盛紘的书房里,长柏有些失态,径直闯了进去。
「柏儿?」看着失态的长柏,盛紘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
「父亲请看,这是子厚送回来的信!」长柏快步走至书桉前,伸出双手,躬身捧着信件,将王重的信递给盛紘。
「子厚的信?」盛紘用最快的速度将信看了一遍,可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盛紘道:「子厚怎么会与你提起袁家的事?」
长柏道:「是儿子听闻父亲母亲欲将大姐姐许给袁家,特意去信拜托子厚帮忙打听的!」
「孩儿与子厚相交莫逆,子厚断然不会信口开河,况且子厚在信中对那袁文绍也颇为推崇,言其武艺韬略颇为出众,在东京勋贵子弟当中,也份数顶尖,现如今正在谋城防营的差事。」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儿本不该插手,只是涉及大姐姐,孩儿一时情难自已,请父亲责罚!」说着长柏便退了几步,双膝跪地,拱手朗声道。
盛紘忙起身将长柏扶了起来:「你也是为了你大姐姐着想,为父又怎能责罚!」
「为父和你说实话吧,其实为父更中意子厚,奈何你母亲和你舅舅还有外祖母,都更看中袁文绍那孩子。」盛紘也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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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的提过这事儿,但幸好没有说到明面上,而且王重也是个聪明人。
「叔父待我如子侄,既是华兰世妹纳采之喜,我又岂能视而不见,区区薄礼,是小侄的一番心意而已,望叔父切莫推辞。」
二人一番推诿,盛紘接过礼单,替华兰谢过王重。
说实在的,华兰这姑娘相貌确实不错,就是性情高傲了一些,性子强势了一些,并非王重喜欢的类型,王重也从未打过华兰的主意,否则的话,昔日和盛紘在东京时,王重分明听出了盛紘话里的意思,又怎会含湖揭过呢!
「叔父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吧!」王重似笑非笑的看着盛紘。
「月前便已到了扬州,只待交接完毕,来年开春便可动身了。」
「恭喜叔父,贺喜叔父!六品到五品可是个门槛,一旦跨过去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王重笑脸盈盈,十分真挚。
盛紘也很高兴,脸上露出笑容,可嘴上却仍旧谦虚着道:「官场之上,波谲云诡,将来的事,谁又说的清楚呢!」
王重道:「叔父素来谨言慎行,与人为善,便是当真风云变幻,叔父定然也能保全自身。」
和盛紘一番推诿,听到王重登门的长柏也匆匆赶到。
盛紘非常识趣的把时间留给年轻人们,自己走了。
长柏当即便拉着王重出门,说要给王重接风,顺便再介绍一位新结交的好朋友给王重。
二人来到而今扬州最火爆的酒楼望江楼,如今执掌望江楼的,仍旧是老吴头父子二人,吴老头是掌柜,吴老头的儿子,则在后厨干活,账房和跑堂,皆出自小竹庄。
昔日这望江楼,可是王重一手办起来的,而且王重去东京将将两年,楼里上上下下,自然都认识王重。
见东家过来,二楼最大、视野最好的雅间,自然便被腾了出来。
望江楼最好的雅间名唤水天一色,顾名思义,临窗便能望见水天一色之景,尤其是日出之时,太阳自东边升起,万丈霞光把整个江面都染成了金色。
「我倒是好奇的紧,能让则诚如此推崇朋友,到底是何人?」坐在床边的长桉一侧,王重好奇的问道。
长柏却卖起了关子:「待会儿他来了,则诚不就知道了!」
「则诚这么说,我倒是更好奇了!」
「试试这桂花酿!」
二人就这么边吃酒边闲聊着,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即便见汗牛拎着个身穿深色对襟锦衣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仲怀来了,来来,我与你介绍,这便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王子厚!」
「顾二这厢有礼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和长柏一见如故的顾廷烨。
「既是则诚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无需这般客气,在下王重,草字子厚,郎君唤我表字即可。」
「在下顾廷烨,草字仲怀!」顾廷烨也自我介绍道:「子厚兄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了!」
「仲怀的名号,在东京城,亦是十分响亮!」王重拱手笑道。
顾廷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拱手道:「让子厚见笑了!」
「哎!」王重却道:「所谓的名声,不过是人云亦云的东西,几分真几分假还尚未可知,旁人如何议论,那是旁人的事,则诚与我性情相投,仲怀能被则诚引为好友,必然也是位真性情之人,不过些许风流韵事,少年浪荡,有何见笑之处。」
顾廷烨被王重说的一愣。
长柏道:「子厚说的不错,吾等相交,乃性情相投,与旁人何干。」
王重看着顾二笑着道:「则诚对仲怀可谓推崇备至,先前可没少在我面前夸呢。」
顾廷
烨看了长柏一眼,对王重道:「则诚在我面前也常说子厚文武双全,胸有沟壑,非常人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盛紘为人圆滑世故,不论与何人结交,总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在那等极聪明的人眼中,这种圆滑世故之辈,却难深交。
可王重却截然不同,豪爽坦荡,直言不讳,光是与之交谈都让人觉得舒服。
「仲怀出身宁远侯府,定然深得宁远侯真传,武艺过人吧?」王重目光灼灼的看着顾二。
来到这方世界已有数年,王重在漕帮中也见过不少江湖人,大多都有武艺在身,但都不算高深。
而顾二可以说是原剧之中的战力天花板了,其家传的武艺,不知又与江湖上流传的那些有何不同?
看着那双宛若大星的眸子,感受着王重那灼人的璀璨目光,顾二心中惊讶不已,武学之道,无外乎熬练体魄,锤炼筋骨,增强气血,似王重这般双目璀璨如大星的情形,顾二也只是听他那位关系不怎么好的老爹提起过,说是筋骨体魄强横到一定的地步,气血充盈,自然神盈气足,目如大星。
只是那种境界,竟出现在一个不足二十,只比自己稍大几岁的年轻人身上,如何不叫顾二惊讶。
「不过学了些庄稼把式罢了!」顾二有些摸不清王重的深浅,倒是谦逊了起来。
王重拱手道:「我在城外有处庄子,还养了几匹劣马,仲怀若是有暇,不如去我庄上磐桓几日,你我切磋切磋,如何?」
「固所愿,不敢请尔!」
旁边的长柏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
「那就今日!」
三人匆匆用过饭食,长柏让汗牛回去报信,自己则跟着二人一道去了小竹庄。
看到王重在庄子后边弄的那座演武场,旁边兵器架子上摆着的七八样兵刃,顾廷烨立马就手痒了,挑了根木棒,便要和王重切磋。
王重也拿了根木棒,棒首指向顾廷烨:「远来是客,仲怀,请!」
「子厚小心了!」
若是比做文章,顾廷烨自认不是王重和长柏的对手。
可论起武艺,作为宁远侯府唯一一个得到当代宁远侯亲手教导武艺兵法,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五岁起,至今已有十年,从未有过懈怠的顾廷烨,却从不认为自己比旁人差。
顾二跨步如飞,几个起落,便已到了王重身前,棒手中长棒宛若毒蛇出洞,奔着王重肩头而去。
势如雷霆,迅捷如闪电,只这一点,便足以窥见顾二之武功。
若是对敌之时,顾二这一棒,点的就不是肩头,而是咽喉了。
王重却不慌不忙,神情如常,双手持棒,于棒尾处的右手轻轻一圈,棒首也随之画了个大圈。
只听砰的一声,顾二长棒被隔开,而王重手中的长棒,已然指在了顾二的咽喉之前。
顾二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王重,还没从这惊艳的一刺之中回过神来。
旁边的长柏也看呆了,那日在大船之上,顾二大战刺客时的英勇,长柏是亲眼看见的。
可英勇无比的顾二,竟然一下就被王重给制服了?
「这是枪法?」
顾二看着王重,惊呼道。
「确实是枪法!」王重收棒而立,朗声道:「再来?」
顾二没有气馁,不再向刚才那样莽撞,提棒小心翼翼的开始慢慢试探。
……
两盏茶后,顾二一脸苦笑的重王重拱手躬身道:「子厚武艺高强,小弟佩服!」
「不过是痴长仲怀几岁,占了年龄的便宜罢了!」
王重笑了笑,走
过去和顾二讨论起来。
其实顾二的功夫并不差,而且基础打的十分牢靠,只是欠缺实战的经验,而且王重的各项身体属性,已然超出常人的十倍,所谓功夫,归根结底,比拼的无外乎是力量、反应和速度这些。
顾二的各项身体素质素质,几乎是成年人两倍左右,这还是他年岁不足的缘故,待到成年,肯定还会增长,尤其是反应,极为迅捷。
二人一番交流,王重自顾二处,也了解到顾二所习武道之方法,总体来说,和王重所练的国术大同小异,有打法、练法以及杀招的区别。
所谓的杀招,并不是说某种固定的套路,而是一系列瞬间爆发的技巧,运劲发力,催动气血,效果十分显着。
而王重对顾二的点拨,更是让顾二受益匪浅,短短数日之内,战力便硬生生上了一个台阶。
数日后,王若弗拉着盛紘带着长柏还有姐华兰,如兰,去和扬州仅一江之隔的润州,向长柏的舅舅还有外祖母道别。
盛老太太去了城外的三清观小住,盛家之中,便只剩下几个盛紘的妾室小娘还三个庶出的子女。
这日,顾二邀王重去家中吃酒切磋,二人正在院中演武,余初二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三爷,不好了,盛家六姑娘从家里跑了出来,说是她小娘难产,二哥已经带着六姑娘去回春堂请郎中了!」
「什么?偌大一个盛家,竟然让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自己去请郎中?」
「仲怀,盛叔父对我恩重如山,长柏与我相交莫逆,而今他们不在扬州,此事我不能坐视不管!」说罢撂下兵器就往外走。
顾二赶忙追了上去:「我与你同去。」
「好!你我同去!」王重与顾二对视一眼,齐齐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王重却忽然停了下来,顾二不解的看着王重:「还有何事?」
王重道:「如今盛家之中只有女卷,你我是外男,贸然前去未免不妥,如今盛家老太太在城外三清观养病,不如你我兵分两路,我去盛家,仲怀去三清观,请盛老太太回来,仲怀见到盛老太太后,只需将实情相告,无须多言,盛老太太自会有决断。」
「好!我这便去!」
顾二当即便命人备马,二人自白家后门而出,打马兵分两路,王重带着余初二径直奔着回春堂而去,正好赶上王二喜抱着明兰,拽着挎着药箱的郎中从回春堂里出来。
「吁!」王重勒马而停,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重哥哥!」看到王重,明兰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你快让郎中救救我阿娘!」
「三爷,这郎中不愿出诊!」王二喜紧跟着解释道。
「二哥,把六姑娘给我,我先行一步,你带着郎中,骑初二的马快些赶过去!」王重人在马上,俯身一把扣住明兰肩头,将人提到自己身前坐着,刚嘱咐完便打马狂奔而走。
王二喜一把将郎中扔到马上,自己随即翻身上马,打马紧随其后。
四人两骑,只花了片刻功夫就赶到了盛家,可此时的盛家,紧门闭户。
王重上前叫门也不见有人应答,当即便走至旁边院墙处,退后几步,助跑一阵,纵身一跃,便自墙头之上一跃而过,一脚踢开守门的小厮,打开角门,将明兰和郎中都领了进去。
「往这边!」明兰也没废话,当即便领着王重和郎中,直奔她和卫小娘的院子。
刚到院子外头,就见着一个穿着桃花裙,披着袄子的美艳妇人,领着一大群拿着棍棒的家丁仆役,在几个女使婆子的簇拥下,拦在了前边。
明兰大声解释道:「这是我请来的郎中,你们快让开!」
林噙霜一言未发,
只冷冷的看着,十余个拿着棍棒的家丁一拥而上,王重松开明兰,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众人只见面前黑影一闪,完全捕捉不到王重的声音,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十几个家丁仆役,四散飞了出去,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
「鬼呀!」
几个胆小的女使被被吓得连连后退,连林噙霜都目瞪口呆,踉跄着退了几步,好似真的遇上了鬼。
他们愣神的功夫,王重已经拉着明兰和郎中,进了卫小娘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