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之下，孙羽嘴里的香烟飘起一缕缕白色的烟雾。

    听完董阳的话，孙羽收回目光，走进了一楼的电梯，夏岚和董阳跟了上去。

    案发现场在32楼，余静已经带人上去了，孙羽按的楼层是34楼，这栋单元楼的顶层。

    “32楼。”董阳提醒了一句，他以为孙羽听错了楼层。

    “死者张咏梅是被推下去的，假设这是蓄意谋杀，你觉得凶手会不提前考虑撤离现场的方法吗？”

    孙羽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追的路径没有问题，可从32楼跑下去，不仅仅需要时间，在步梯间遇到人的概率也很大。”

    电梯到了34层，孙羽走出电梯之后直接进了步梯间，顶层的步梯还有向上的台阶，通往的是单元楼的天台。

    天台的门没有锁，孙羽用一张纸巾垫着打开了天台的门。

    天台之上空荡荡的，除了寒风没有任何东西。

    孙羽却像有什么目的一般走向了天台的一边，在楼下他就注意到，两栋单元楼的距离很近，只有五米左右的距离。

    董阳来到了孙羽的身后，他已经明白了孙羽的意思，“他从这里跳到了对面？”

    “可能性很大，让人提取一下门把手的指纹，去对面看看吧！”

    下楼的时候孙羽去32楼的案发现场看了一眼，和董阳描述的基本一致，没有任何争斗的痕迹。

    在对面的天台上发现了两道摩擦留下的痕迹，从痕迹上看应该是凶手从对面跳过来落地后鞋子与地面摩擦留下的。

    出事的房子是孙景润租的，死者名叫张咏梅，是梦山市体育学院大四的学生。

    两人在网上认识，三个月前孙景润为她租下了这间房子，来的时间不固定，来之前也不会通知张咏梅。

    余静的人在房间内的收获很小，除了提取到一些毛发皮屑之外，没有找到任何可能和凶手有关的东西。

    比如房间内的杯子，房门的锁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房内没有打斗痕迹，可见凶手和死者认识。

    按理说有人拜访，总该倒上一杯水吧！可房间里的茶几上只有一个很卡通的杯子，通过孙景润的辨认可以肯定是张咏梅的。

    杯子里的水没有动，仅仅提取到一组指纹，可以基本判断是张咏梅的。

    “熟人作案，熟悉小区内的情况，身手不错。关键心理素质还特别好，在作案之后跳到对面的天台上，然后坐电梯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董阳最近在孙羽的指导下开始学习犯罪心理学，总想学着电视里那些大神一般将给凶手做一个完整的侧写。

    “男性，极可能是张咏梅的同学或者校友，生活中有过交集。正好也是体院的学生，身手可以，身体素质支持跳跃天台。”

    难得的是，夏岚也开始为凶手做侧写，自从跟了孙羽之后，她几乎都忘掉了自己半吊子的犯罪心理学，全心全意搞传统刑侦。

    三人此刻在董阳的车上，孙羽缓缓扭头看向夏岚，他能感觉夏岚有话要说。

    夏岚也看向了孙羽，脸色阴晴不定，犹豫不决。

    “说呗！”孙羽笑了笑，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点上。

    夏岚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受害者张咏梅，女性，在校大学生，长得很漂亮，但生活不检点，和社会上的人有肉体交易。”

    孙羽嘴里的烟在灯光昏暗的车内忽明忽暗，他没有顺着夏岚的意思说下去。

    “财大的肖婷？”董阳猛地回头看向后排的夏岚，激动地问道：“连环杀手？”

    夏岚还没回答董阳，孙羽一巴掌排在他的脑袋上，“好好开车！”

    董阳马上乖巧地回过脑袋好好开车，但耳朵已经竖了起来，静静等待孙羽的看法。

    见孙羽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夏岚推了推孙羽，“你知道我要说这个？”

    孙羽点了点头，“有这种嗅觉很好，但就目前的证据看，两个案子的相似之处太少了，还没有达到并案的条件。”

    说着，孙羽按下车窗，将烟头随意丢出了窗外，他的眼神中，有着和夏岚相同的困惑。

    ······

    第二天早上，特案组的会议室内只有寥寥几人。

    “死亡原因不用说了，高空坠落造成的颅内大出血。死者身上没有任何防御型的伤痕，没有被侵犯的迹象。

    房间内采集的毛发、皮屑属于七个人的，除了死者张咏梅和孙景润以外，还有五组男性的DNA。”

    王兰马上补充余静最后的这句话，“我查了张咏梅的账户，除了孙景润和张咏梅的家人之外，恰好还有五个人的转账记录。

    雷队已经带着人去调查这五个人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和现场发现的DNA匹配上。”

    瞥了眼大屏上的转账记录，都是520、888、1314之类的，夏岚也大概知道这五个人和张咏梅的关系了。

    除了她和这些不出外勤的技术人员之外，所有的人都出动了。

    雷震带人去查那五个人的情况，同时提取他们的DNA。

    张耀带人走访案发小区附近的住户，看看能不能找到在案发之后出现的可疑人物。

    董阳则配合张耀调查张咏梅所在楼栋和隔壁相邻楼栋所有住户的情况。

    这是雷震要求的，他虽然赞成关于凶手跳跃天台逃走的想法，但不排除凶手可能是楼内的人，例行调查还是要有的。

    包有谅去了张咏梅所在的学校，调查张咏梅在校内和同学之间的关系。

    往日里总是冲在第一线的夏岚这次却坐镇大本营，将关于张咏梅的信息过了一遍又一遍。

    她的手边还放着另外一个档案袋，袋子里是财经大学肖婷坠湖案的所有信息。

    基本工作结束了，王兰直接坐到了夏岚的身边。

    在看到肖婷案子的档案后，王兰眨了眨眼，“夏队，你怀疑这两个案子有关系？”

    这句话让已经走到会议室大门的余静停下了脚步，想想今天夏岚反常的表现，她也带着一股子好奇坐了过来。

    “两个死者的背景和恶习太像了，我总觉得是同一个人杀了她们。”三人私下里的关系都很好，夏岚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余静明眸一转，嘴角滑过一丝皎洁，“是不是孙羽驳回了你这个想法？”

    “也没有吧！”夏岚撅起小嘴，“他就是说还没满足并案的条件。”

    “那不就是驳回吗？”王兰马上纠正了夏岚的说法，随后打开档案袋，将上面的照片和资料全部摊开。

    就连余静也帮着王兰的忙整理资料。

    “你们？”夏岚一脸的不解。

    王兰会心一笑，“难得你能跟孙羽唱反调，我相信女人的直觉，所以我要支持你。”

    余静也一副不嫌事儿大的样子，“能打脸梦山市的神探，我当然乐意帮忙了。”

    随后，三人将两个案子的资料并排摆放。

    一个小时过去了，除了两个死者的背景和恶习相同之外，三人没有再找到任何线索。

    就在夏岚都准备放弃的时候，王兰忽然说：“要不，我们案情重演一下？”

    案情重演，这是许多案子侦破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环节，但因为孙羽的存在，不需要重演他就能描述出案发的各种细节，所以这个过程渐渐被大家省去了。

    对于才做了半年刑警队长的夏岚来说，她知道孙羽有时候会在脑子里案情重演，但她却从未尝试过。

    于是，夏岚爽快地答应了，“好！”

    三人一拍即合，来到了特案组小楼的楼顶上。

    最先模拟的是肖婷死亡的情况，夏岚模仿凶手，余静模仿受害者，王兰则在一旁当旁白并提醒一些已经掌握的证据。

    “案发当晚，肖婷下了出租车，走过财大的小东门，进入了后山，在后山中，她遇到了凶手，一个爱慕她的男人。孙羽认为这个男人当时喝了酒······”

    “等等！”夏岚忽然打断了余静的话，她看向假扮肖婷的王兰，“你知道我爱慕你，又知道我喝了酒，会跟我走在一起吗？”

    王兰也一直在学习犯罪心理学，她想了想，点着头说：“会吧！我刚刚挣了一大笔钱，我想炫耀，让你知道你这个穷人配不上我。”

    经王兰这么一说，夏岚瞬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孙羽的推断没有错，但他有时候会懒得解释自己是怎么推断出来的，有了这种案情重演，夏岚感觉自己能更快地理解凶手和死者。

    “两人走在后山，肖婷见凶手喝多了，不停地用言语刺激凶手，吐槽凶手的贫穷，对她来说，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行为。”

    夏岚渐渐进入了角色，自言自语道：“我只是醉了，意识还是比较清醒的，我现在很生气，你一个卖肉的凭什么这么羞辱我？

    你这种贱货就该死！”

    余静说：“这时候两人走到了人工湖的桥上，凶手越想越气，突然出手，抓住肖婷的小腿将她掀入了湖中，然后慌忙地逃走了。”

    “你为什么要逃？”王兰已经完全代入自己了，她问夏岚。

    夏岚皱了皱眉头，“因为我是第一次杀人，所以我很慌！我不敢看到她死，不敢听到她在湖水里挣扎的声音。”

    说到这里，夏岚忽然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如鲠在喉无法说出来。

    见夏岚整个人愣住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王兰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夏岚忽然抓住王兰的手，目光中露出一丝杀意，“昨晚我来到你的家里，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来到的窗口，我将你推了下去。”

    虽然不明白夏岚为什么突然将第二个案子的重演推进到最后，余静还是拿着口供配合地解释了几句。

    “根据董阳的口供，他看到死者摔在地上后马上抬头看向上面，看到一个身影离开了窗户，因为楼层太高，看不到任何特征。”

    此刻的夏岚，正低头看着地面，王兰咬着嘴唇摇摇头：

    “从32楼掉下来可不是一瞬间的事儿，董阳怎么可能看到凶手的身影呢？难道凶手没有急着走？”

    夏岚的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我为什么要急着走？我要看着这个死去，这样才能满足上次的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