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蒲辉平时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而他手上也没有那位死去的同事的遗物,只是用一块带血的石头来代替,他就这样沉默地注视着石头,迟迟没有开口,直到在药效下渐渐变得有些迷糊起来。
到了这一步就能顺利操作了,徐获将他带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不需要特别的视觉干扰,他只在蒲辉的门外塑造了一道影子。
蒲辉的卧室门用的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内外视野并不明朗,即使有人站在门外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所以这道影子不必具体,在夜晚房间内外的光线影响下,甚至连身高都不必具体。
他没有发出声音,而是等蒲辉自己发现。
在药效的作用下,蒲辉的反应有点迟钝,但随着室外光线的变化,他很快发现了门外的人影。
“什么人!”他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人,随即立刻打开了智能机器人,房间的灯亮起后,机器人却没有发出入侵的警报。
蒲辉起身去打开门,人影随着灯打开后消失了,门外自然也没有真的人。
“啪!”摆在他房间里的带血的岩石忽然从桌子上滚到了地上。
蒲辉猛地回头,震惊多于恐惧,看着还在地上摇摆了两下的岩石,他忽然反应过来,又将房间里的一切机器关上了。
他站在客厅,卧室门是打开的,在黑暗中,他看到带血的岩石旁边缓缓出现了一道影子,那道影子佝偻着,仿佛想从地上挣扎起来,但随即又从中间被狠狠砸下,高高伸出的手犹如他的呼喊求救……
蒲辉突然跪在了地上,他双眼含泪地看着地上那道影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真的害死你……”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问我的时候,鬼使神差就请你帮我去值班……”
“……我以为他们是说笑的……没想到全是真的……”
他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呜咽,“那么多人死在我面前,如果我胆子大一点,说不定根本不会死那么多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了妻子孩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着……我想过死,但又担心没有赎罪,死了之后无法再见到妻儿……卢峰……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你惩罚我吧,这样我心里还好过一点……”
趴在地上的影子渐渐有了具体的形象,它像是一具尸体,不过是背对着蒲辉趴在地上。
徐获听了他几分钟的忏悔之后才让“尸体”动了起来。
而这时候蒲辉才终于恐惧起来,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卢峰……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吓我!”
“尸体”停顿了一下,抓起掉在旁边的带血的石头,在地上用力地写下“仇”字。
这话或许不容易对其他人开口,但对受害者“卢峰”就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了,蒲辉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在事故发生的前一天,他不小心在矿道内摔了一跤,摔的不严重,不过磕到了头有点晕,所以被人扶出来休息了会儿,正巧就在他休息的地方,他听到海尔斯集团的两名负责人在说什么“计划”,刚开始他还没注意,直到其中一人感慨良心过不去,矿山一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另一人很无奈地说,想要持续开矿就得有人牺牲,否则公司开不下去。
蒲辉惊疑不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在听完后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力出了问题,一来他没有从头听到尾,交谈的两人也没有将事情的始末完全交代,只是含糊地说了即将要出现矿山塌陷事件,而这样的事故在当时的019区不鲜见,他一遍一遍地质疑自己是不是某个环节听错了,听到的不是他工作的矿山要出问题,而是其他地方的矿山……
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下,他熬到第二天,在卢峰来问他能不能去上工的时候他顺水推舟地说了还想休息,又担心自己不去引起他人注意,于是他让卢峰和他换班。
当时的蒲辉不确定自己工作的矿山就一定会出事,更不确定时间,他更担心的那两名海尔斯的负责人发现他偷听了他们谈话,所以不敢露面,又怕被其他人看出问题,所以才请卢峰和自己换班。
等到矿山真的塌了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意外撞见了一场怎样的阴谋,又是怎样惊险地与死神擦肩而过,同时也毫无自觉的放过了挽救一百多条性命的机会,以及害死了一名本来不应该死的良善同事……
蒲辉说出了那两名负责人的名字。
等他胡言乱语地表达了一番歉意后,徐获才催眠他让他自以为自己进入了睡眠状态,把人移到床上,他伪造了一场梦境,并将地上的岩石重新放回桌上,至于地上的字,那本来就不存在。
抽回注意力,徐获回到酒店这边,在集信终端上调查了一下蒲辉说出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现在都已经是海尔斯的荣誉高层了,在公司工作了一百多年的他们早就已经退休,在海尔斯集团的安排下住进了专门的退休员工别墅,除了定时拿到退休福利和一些公司分红,他们不需要再为公司出任何力。
“这两人是谁?”朱中良问。
“矿山事故的参与人。”徐获快速浏览信息,说话时停在了他们的社交平台上公布的一张照片上,照片一角的日常用品上有特殊的宗教符号。
“参与人?”朱中良皱眉,“你是说蒲辉经历的那场矿山事故是人为的?这怎么可能?”
焦宏远和磨磨蹭蹭但还是回来了的赵一鸣、孟晓曼也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