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月龙吟不懂更不好评判。
她更喜欢自然地发自真情实感的表达,把自己代入其中用自己的理解去诠释的那种。
而不是刻意模版式的模仿。
“外面那位,你进来。”
安导突然抬起头发话,面带微笑。
月龙吟将视线转向那边,安导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
“您好,安导,这位是潇然小姐,她还没拿到试镜的剧本。”祝三省搓着手有些局促,本来是想让月龙吟先看一下有个心理准备。
“没事,不需要剧本。上面的这位小姐,谢谢你的表演,如有合作机会我们会再联络您。”
台上的女生双颊绯红,十分礼貌地鞠了一躬,道了声感谢便速度向门口走来。
不知为何,月龙吟觉得她幽怨地瞪了自己一眼。
也难怪,月龙吟毕竟打断了她的表演。
“你叫潇然是吗?”
“是。”月龙吟有些心虚,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但潇然毕竟不是她身份证上的名字。
欸,无所谓了,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以《离别》做题,你即兴表演一段,需要给你些时间准备吗?”
月龙吟怔了一秒,有些紧张。
她第一时间回忆起在翼山时的景象。
那时袁琛刚做完手术无法回到她身边,又极力地瞒着扩大了月龙吟胡思乱想的空间,这个时候林慕云来了,告诉她实际她活不过一年。
那是月龙吟对离别这个词最近的一次理解。
那个时候她全副身心都在袁琛的身上,他刚刚求完婚,一切仿佛都在向她梦想中那样发展,故事却突然急转直下。
这是一次与袁琛之间的离别,也是跟潇琰的离别,也是与生命的离别。
月龙吟缓缓地走上舞台,她没有答需不需要准备的时间。
她疲惫的身躯好像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像是犹豫着要去拨某个号码,当迟疑的手最终按下那个按键,对面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样冰冷的话语。
这声音如此礼貌却像一根针扎进月龙吟心里,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一条短信,却自嘲地笑了,如果他真的关心她又怎么会联系不到。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如果他要离开她,也请当面告诉她。
放下手机,月龙吟捡起地上一张A4纸,她把纸对折成一半放在地上,用手指当作笔在上面写下一句话:好好活着,我希望你结婚生子,希望你幸福地过完一辈子。
月龙吟脱下鞋子当作石头压住那张纸。
此时天空很配合地响起一声惊雷,外面大雨滂沱,月龙吟面对着窗户,眼里写满了绝望,一滴泪就这样滑落下来。
再也不要拖累任何人。
他最爱的人已经不再需要她,哪怕是最后一次告别都没有机会。
有始无终。
缓缓走下舞台的时候仿佛整个人踏进了一片深海,海水刺骨冰冷像针扎般刺痛全身……
月龙吟仰面向上,仿佛置身深海,她抬眼望向的,是上空最后一片光明。
她停了几秒,随即重新走上舞台,朝着底下的安导和评委鞠了一躬,“我的表演结束。”
其实这个情景非常简单,也没有太多设计,月龙吟只是把当时的心境表达出来。
没有任何话语,就只有眼底的绝望。
她也不知道底下的人有没有看懂。
安导笑着双手交叉道,“潇小姐,你的离别诠释得很悲壮。”
看来安导看懂了。
倒也谈不上悲壮,但的确是生死离别。
“谢谢你,”安导转向祝导,“三省,可否留下联系方式?”
“啊,有,有的,我给您发过去。”祝导殷勤地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按键,看来安导还真认识祝三省,否则也不会这么称呼他。
但安导到底是不是电视上那个安导,月龙吟也不确定。
但是他跟电视上一样,笑起来挺仁厚的,看着不像坏人。
月龙吟笑了笑告辞。
这结果如何的已经不重要了,月龙吟觉得有机会去尝试已经满足。
毕竟这条路不好走,想赚大钱哪有那么容易。
出了宴会厅,走廊里的人看着比之前又多了一些。
“祝导,你觉得刚才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很自然,没有刻意设计太多,但是却能把观众带入情绪当中,这是种天赋。潇小姐,我从之前拍的片子就知道你适合做这行,而且你也很上镜。”
“祝导,你过奖了。”
“我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就算不行,我那个自己写的本子…”祝导话还没说完,有个穿风衣的年轻人就着急地跑来叫住他,在他耳边迅速耳语几句就走了。
月龙吟耳力惊人,那人说的是,安导想跟你单独聊聊。
她微笑不语。
祝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潇小姐,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
“没事,祝导,你忙你的,我先走了,再见。”
目送身材如白板似的祝三省屁颠屁颠、丝毫不敢怠慢地向前方的宴会厅跑去,月龙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可能是那段回忆实在太伤心,她一下子竟然拔不出来,突然有些想念袁琛。
那个时候想见却不能见到,如今能见却……
她伸手按下了电梯按钮。
这老式电梯没想到速度相当慢,居然一直停在下面一层就不动了,难道是有人把电梯堵在那儿了。
只有一层,月龙吟索性打开安全门走楼梯下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堵了。
楼下就是酒店的房间,只见一辆打扫用的推车横杠在电梯门中间,可能是要运送东西。
月龙吟无奈,索性走回楼梯间独自往下走,反正也就十几层,走下去也无妨。
她刚打开安全门,门外正好有个人下去,那人围着巨大的围巾戴着墨镜,就是之前宴会厅里坐在最里边的那个评委。
他迅速取下墨镜,把围巾往下压了压,笑着对月龙吟说,“又见面了。”
“张灿?”月龙吟惊讶道。
“原来你姓潇?潇然?”
呃…月龙吟觉得一开始就编了个名字似乎有诸多不便。
到时候该怎么跟新认识的朋友说自己的名字,她也不想骗人。
“艺名。”月龙吟想了想解释道。
张灿顿了一下,抬起手说道:
“我叫张灿,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月龙吟。”
月龙吟伸手跟他握了握,他的手特别温暖,月龙吟好像很久没有握到那么温暖的手了,看他没穿外套,手却热热乎乎的。
“那个戏能不演尽量别演。”
“为什么?”月龙吟抽回手。
“安导安排的第一场戏叫做还魂,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过得了。”
“过不了?安导的要求这么高吗?”
“并不是,总有些意外阻碍拍摄进度,之前的几个女演员或多或少都出了点问题。”
“……那你是…这个戏的男主角?”
“没错,我的那部分已经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跟女主的对手戏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我也被这个戏一直就这么拖着无法离身。”
“这样…我能问问是怎样的意外吗?”
“还魂那场戏需要女演员出演跟我的婚礼。这个戏就是讲男主有个青梅竹马,以前只是当她是妹妹,直到她意外离世男主才意识到对她的爱意,于是他瞒着所有人想圆女主最后的心愿。他按照某个论坛帖子里的说法准备好了一切,没想到招回的女主已经不是曾经的女主,简单来说召回的是她的执念。”
“执念?”
“嗯,她曾经的占有欲变得愈加疯狂,在这个本子里,这是男主完全没有想到的。其实他做这件事就是想让自己内心得到慰藉,而不是真的一辈子跟一个亡人捆绑在一起。”
“嗯,那还魂那场戏究竟…?”
“那场戏有几个亲热镜头,总之还没有开拍就诸多不顺,有一个开拍前还好好地,吃过午餐全身刺痒,像是过敏,但是后来验了剧组的餐食,都是很常规的菜品,她之前也吃过,后来查了毒理,也没有发现人为的因素;有一个还没上床就说那张古典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人,但是我没有看到,我当时就坐在床上,床很大,但除了我完全没有别人,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看到,现在回去休养了,这个戏也辞演了,总之还有其他几个都有不同程度不是身体原因就是看到了奇怪的东西,现在这个戏外界越传越邪乎,呵,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资方宣发的手段,反正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戏份都拍得差不多了,我也不想纠缠在这件事里面。”
“那…你为什么特意告诉我这些?我是说,我没觉得我能被选上,若是选得上,把这个戏早点拍完,你也可以早点解脱。”
“其实我就是袁总旗下的影视公司的艺人,公司已经在帮我谈这个戏解约的事情了。那天我看到你,我想…他们没告诉你不要再来参与这个戏吗?”
“倒是没有,但是跟安导合作的机会很难得,你这样解约就不怕在业内产生不好的影响?”
“影响是肯定的,何况为了这个戏我也付出了很多,那些镜头最后都没用的话我也觉得很可惜。但是,这个戏拖了那么久无论是对我个人还是对公司都已经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如果不及时止损恐怕…”
“我明白,如果是这样,我就更得要出演了。”
“为什么?”张灿显得有些惊讶。
“因为我福星高照,助安导早点把这个戏拍完,所有人就都解脱了,简直功德无量。”
“……”张灿望着月龙吟顿了顿,随即温柔地笑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