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咱把各季节的花都种上,等明年开花咱就能摘下来卖了。”
院子里,风无理端着碗面,五百年前的手艺自然没有五百年后好了,但风无理也没嫌弃。
“盐好像放多了点,下次别放那么多了。”
王西楼捏了捏拳头。
她看着弄得有些脏兮兮的院子,看在对方忙碌一早上的份上,便饶了他。
“为何你把那些花都掐了?”
“开花耗养分,现在开得也不会好看,还不如留多点养分让它扎根,等待来年。”
“那为何不全掐了?还留着那么些花。”
“为了讨好你啊。”
王西楼平静地看着这个面具掀上去一点点,嘴角带笑的家伙。
有时候真的想掀开他的面具,看看这厮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怎么会那么懂得讨好自己。
“油嘴滑舌。”
他说,院子中间再种棵树,然后就可以做个秋千,王西楼说那些不过小姑娘的玩意,她并不感兴趣。
“你不也是小姑娘?”
她平静道,“若是知我岁数,定然吓你不浅。”
“你又不是仙人,又不得长生,看着也就姑娘模样。”
王西楼轻轻摇头,并不答他。
她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而面具男子则是恰恰相反,他像是闲不下来,每日都会找点事干。
古代娱乐匮乏,王西楼还能修行度日,风无理又不用修行,他出生以来灵力量就能触摸到仙人后背,而且因为没有阳神,除了王西楼的几个灵缠,别的都用不了。
过了几天,真就找了棵枣树苗子回来,种在了院子中。
风无理也不知道这棵树是不是那棵树,但是是不是都没关系。
“等它长得亭亭如盖,咱们就能在这下面乘凉,然后到时候做个秋千。”
“姑娘家的东西,我又不喜,做来何用?”
“我记住你这句话了。”
他总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王西楼也习惯了。
“你这面具,真的要戴一辈子吗?”
他笑,“我这一辈子好像挺短的。”
她看着坐在饭桌对面,面具掀到嘴巴上面的少年。
或者说,对方已经不是少年了。
短短一个月,他少年人的骨架开始抽条,竟变得壮实几分,虽然还带着年轻人的稚气,但是皮肤没了少年的紧致,变得粗糙。
一個月,却像度过少年,到了三十来岁的青年。
他在变老,而且在以百倍的速度变老。
王西楼皱眉:“你修行出了岔子?”
风无理放下碗筷,放下面具,依旧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两人静静过了许久,他才道:“我好像要找一个人,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找一个人?”王西楼皱眉:“是那个人让你变得现在这般?”
“大概。”
“那你找那人便是,为何还要待在此处?”
“比起盲目寻找,跟在你身边说不定更有概率能找到她。”
她平静道,“这便是你跟在我身边的原因?”
“算是吧。”
“我吃饱了,把碗洗了。”
她起身回屋歇息。
冷冰冰的王西楼,一点也不可爱,风无理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了下,起身把碗拿去水井边。
还是挺可爱的。
五月到了,南边已经有了炎炎夏日的感觉,一场雨过后空气又会热上不少。
附近的人都说,这里住进了一户别处来的新婚夫妻,说话的调子也怪怪的,男人总是戴着面具,头发都被剪掉,别的人都觉得,或许是脸上有刺字,是别地来的逃犯。
一开始还有些害怕。
甚至想过报官。
但是短短半个月,大家都发现男人很好相处,声音温润,谦谦君子,说话也有趣。
尚夫子说他是个妙人,刘富商想请他去做护卫,姜家小娘子朝他抛媚眼,杨捕头跟他相谈盛欢。
这也是个繁盛的朝代,但是再繁荣也只是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在这里卖花,那是要浪漫不要命。
很快他们就面临一个问题,便是钱不够了。
那日,当地的钦天监,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的带着古怪的青鬼面具,女的戴着笼罩全身轻纱的斗笠。
“来者何人?”
“接点悬赏的野修。”
“两位大人这边请。”
“有劳。”
“您客气了。”
出了钦天监,面具男子还在后面抱怨:“都说了卖花赚不了钱的了,非是不听我。”
“聒噪。”女声清冽。
“赚了银子去西苑听听戏曲吧,一天到晚在家又没事干。”
“再说。”
山野之间,两人顺着山路九曲回环。
风无理看着总是平静如水的王西楼,就会想着逗逗她,不断试探她的底线。
以前就是王西楼总是喜欢撩闲逗他,现在王西楼爱答不理,他就非要在她面前犯个贱。
他时不时倏地一下消失在原地,拿山间采来的野花,插在她的斗笠上面,王西楼一忍再忍,直到脑袋上传来雏鸟喳喳鸣叫,她才默默把斗笠拿下来,放到右皇里。
这家伙又不知道哪里抓来一只代步的吊睛白额大虫,骑在上面语气有着少年的期待,好像第一次在山林遇到老虎一样,一直让她也坐上来。自己不理会,他就一直让大虫绕着她转圈前行。她无奈叹了口气,也就随了他性子,侧身坐到他后面,双腿晃悠着。
骑了一路后,两人把大虫赶走了,他又抓着她腰间的吊坠拖着走在后面,手多多的就是闲不下来,扯得她要拖着他走。
王西楼烦不胜烦,停住脚步作势要打。
听着对方面具下的笑意,不知为何就什么气都没了。
“真是讨打。”
过往她穿山越岭,山是山,水是水,这一路的风景,不知怎么就变得那么吵的。
二人于山野间一处寨子里,找到了那个不守规矩的山魈怪。
它身后满是枯骨,有人类的,也有其它山间小妖怪的,那个小山大小的体形,看着底下说要来取他性命的一男一女,放声大笑,好如打雷。
笑完就死了。
“大人,这是悬赏的妖怪头颅,伱看看跟画上是否一致。”
“一致一致,小人这就领二位去取赏钱!”
拿到钱后,面具男子对着她笑:“去听听戏吧。”
就不由分说拉着她走;
跟男子有这般身体接触,却并不反感。
台上大家对着台下拱手,台下观众纷纷喝彩,他们坐在了最前面。
她在这吵杂地方有些不安,但是坐得也还端正,只是那个家伙领着她一坐下,就又跑没影了。
倒不是她怕这些过场,但不免有些恼火的。
只见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终于回来。
“把手伸出来。”
“你又要干嘛?”
她还是伸出了手来,手掌白嫩,却见对方手掏了掏兜里。
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她手心。
面具掀到上半脸,对着她咧嘴一笑。
王西楼也笑了。
“原来你会笑啊。”他坐在了身边。
“父老乡亲们,好戏这就开始了!”
台下响应热烈,声音吵杂,王西楼又说了些什么,风无理就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