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大人虎变 群臣都是一楞，随即意识到，徐播提的这个问题确实是个核心问题。
历来打仗，有胜有负。
打赢了自然怎么说怎么好，你就是说一箭射好 几亿雕也没问题。
可要是打输了，不但你说的那些雕都没有了，大概率还会被反弹伤 害，被人家射好几亿。
萧风沉吟片刻道：“自古打仗没有必胜一说，但这次出战，胜率极 高，而败的可能极小。”
徐播冷笑道：“怎么萧大人这儿天不用上朝，就变成诸葛亮吗？不出 家门就能预知胜负？”
萧风看了徐一眼：“诸葛亮也不是神仙，他能运筹惟，决胜干 里，别人为何就不能呢？ 这一战，大明胜在三点。
第一点是以有备打无备。
罗刹国多半想不到 大明会出兵接应，是以无备。
第二点是民心可用。
草原上的蒙古部族若见大明出兵接应土特部族， 必然会拼力死战，战力可期。
第三点是敌寡我众。
按线报，土特部族十万余众，其中可战之兵也有 三万左右。
罗刹国既然强行征兵，说明国内兵力并不充足，他们能拿来追杀土特 部族的，估计最多也就是两三方骑兵。
考虑到罗刹国自恃火枪犀利，对土特部族有武器优势，只派两万骑兵 也是有可能的。
大明在草原的骑兵队就有一万多人，宣大一线可用兵马五六万人，还 不算关外李成梁的女真骑兵。
随随便便组成个三方人的骑兵队，迎上去与土特部族兵合一处，打罗 刹那两三方骑兵，岂有战败之理？”
这番分析入情入理，群臣的表情都放松了一些，其中一部分已经开始 随声附和，表示应该去打。
随声附和是朝堂上必须具备的一项技能，其核心要点是一定要观察清 形势，把握住时机，就能起到绝佳的效果。
事成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分享胜利果实，虽然只是随声附和，但 廷记上是有记录的，谁赞成，谁反对，都记录在案， 但方一附和错了，就有可能成为广大背锅侠中的一员。
所以这项技能 需要干锤白炼，要有鹰的眼晴，豹的速度 能在朝堂中站到现在的官员们，对这项技未都十分娴熟，而且对形势 判断极其精准，比赌博公司开的盘口还要准确。
所以一看群臣都随声附和了，徐播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避免站在群 众的对立面。
徐阶也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但徐阶毕竟是谨慎之人，他看向嘉靖：“方岁，虽然萧风分析的入情 入理，但毕竟兵凶战危。
不知此事是否有办法更加稳妥一些呢？”
嘉靖心里一动，看向徐阶，徐阶心说你看什么，我身为朝廷首辅，百 官之首，还真能说出让肃风测字的话来不成： 你两个奇葩，在朝堂上穿道服，称兄道弟的，已经够让读书人去脸 的了，我还能主动说用道法来解决问题吗？ 嘉靖也明目徐阶的难处，此事看来只有自已适合开口，于是微微点头 道。
师弟，此事，你可能测上一测？若能测出结果，群臣心中也能更有 些底气。”
萧风想了想：“师兄，测字不难，难的是找到合适的人来写字。
我自 已不能写，师你写，也不够直接。
虽然此事也是大明国运之事，但毕竟谈不上国运之战，大明万事都与 师有关，此事与师关系不算太直接， 其余众人就更不行了，这事儿，最好是由统兵出战之人写字来测，效 果最好。
只是领兵之人尚未确定…… 嘉靖的目光自然转向了丁汝，丁汝会意，上前拱手道。
“方岁，此次领兵出征，臣以为李成梁和戚继光最佳。
此二人皆是世 之良将。
林彤打仗，善守不善攻，而且宣大一线也不能倾巢而出，要以防方 一。
嘉靖想了想：“师弟，你以为如何？”
萧风点头道：“丁大人所言不差，只是戚继光此时尚在江南，而接应 土特部族需要尽快。
所以可由李成梁带兵前往。
只是李成梁也在关外，让他写学来测，也 是来不及的。”
嘉靖想来想去，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宣大总督仇弯在京养伤，此次 宣天一战，他居功至伟 虽然在夏言平反一案中，仇驾承认弹劾曾铣证据不足，有与曾铣互相 报复的嫌疑，应抵掉部分功劳。
但其余功劳依旧可以封赏。
朕决定升仇弯为北方总督，总管宣大及辽 东一带兵事。”
众人都是一楞，徐阶第一个表示质疑：“方岁，宣大一线是宣大总 督，山海关一线有蓟辽总督，关外还有辽东总兵。
上面加设一个北方总督，似乎没有必要。
而且北方总督管辖地域太 大，下兵马太多，也似乎不妥啊。”
嘉靖淡淡一笑：“仇驾伤得不轻，短时间内也无法亲自上前线了，就 在京城休养吧。”
此言一出，众人就明白了，北方总督只是个荣誉称号，听着吓人，但 除了俸禄高点，名声大点之外，其实没啥实权。
各地有各地的总督、总兵，仍然直属兵部管辖调配，仇鸾这个北方总 督实际上也没啥兵马了，闹不出任么事儿来。
估计嘉靖也是感觉到了，仇鸾这一次的勇敢，没准用光了他下半辈子 的勇气，既然他想在京城荣养，那就让他荣养好了。
然后嘉靖话锋一转：“既然仇鸾是北方总督，李成梁这个辽东总兵， 自然就是他的属下。
属下带兵出去打仗，胜负直接关系到北方总督的荣辱安危 李成梁打赢了，仇鸾也跟着加官进爵。
李成梁打输了，仇鸾也难辞其 客。
所以这一战，既是李成梁的事儿，也是仇驾的事儿，此时与仇弯直接 相关！”
萧风苦笑，仇弯啊，你虽然学到了郭翌的表象，但没学到郭的精髓 呀。
你尔看看人家是怎么操作的，每次都能把锅甩得于净净。
再看看你， 装病装了半天，最后还是跑不了一个领导责任。
仇鸾此时背伤好得差不多了，写完折子送上去之后，觉得这里面已经 没有自已的事儿了，在家里止和火姑娘切硅新技未， 新技术的灵感来自于李成梁送给他的一张老虎皮。
李成梁回到辽东， 听说仇鸾背伤难愈后，特意带着塔克世进了一趟深山，猎了一头猛虎。
这是女真人的办法，据说女真人受伤或得病，久治不愈时，萨满除了 给病人吃药，还会让人找来一张虎皮，睡在上面。
传统的解释是，虎为百兽之王，萨满认为人的伤病是有鬼物作，而 虎皮能吓走这些鬼物，让人痊愈。
全于是否有科字道理，就不得而知。
不过李成梁确确实实给仇驾弄了 张虎皮，死马当活马医。
仇鸾也病急乱投医，确实把虎皮铺在床榻上，每天躺在上面，狐假虎 威吓嘘病魔。
之前伤痛厉害，没有别的感觉，现在伤势好转，仇鸾忽然发现虎皮上 的毛毛别有妙用。
无其是光看身子躺在虎皮有毛的那一面上，光是躺看就很刺激，如果 两个人一起躺，比滴蜡还过隐呢。
所以当仆从在门外高喊圣旨到的时候，仇弯是光着屁股从虎皮上跳起 来的，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等仇驾穿戴整齐，被火姑娘扶看走到院子里时，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太 监立刻展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宣大总督，太子太保仇鸾，公忠体国，智勇 双全。
在宣大迎战漠北蒙古及罗刹联车，身先士卒，伤而不退，大获全胜 功勋卓著，朕心甚慰。
特加封为北方总督，享一品禄，着令在京荣养，待痊愈后另有重 用. 仇弯一楞，心想自已在夏言一案中是犯了错误的，幸亏这次作战勇 猛，大获全胜，还挨了一枪。
以这个功劳情分，朝廷不为难自己已就好，想不到还给升官了！这真是 意外之喜。
等仇鸾谢恩完毕后，太监急不可待地把准备好的纸和笔递给仇鸾，让 仇鸾写字。
“方岁有旨意，北方总督总管北方之地，李成梁出兵也是北方总督的 事儿，让仇大人写字来测。
仇大人你要好好地写，好好地问啊，方岁可说了，赢了大人也有功 劳，输了大人同当其罪呀！”
仇弯吓得一哆，心说真是闭门家中躺，锅也躲不开啊，但此时说什 么也没用了，只能咬咬牙提起笔来。
他此时身上还在酥痒酸麻，满脑子都是滚虎皮的感受，鬼使神差地写 了个“虎"字，然后才一′嘴。
“这个不算，我再写一个.”PS“虎的繁体字也是“虎”.… 太监赶紧拦住：“仇大人，萧大人说了，就要你写的第一个字，你就 问问题吧！”
仇弯苦看脸：“那就问.….这次大明出兵接应土特部族，是胜利还是失 败吧，可好？”
太监掌看这个“虎“学回到朝堂，包括萧风在内，谁也不明白仇驾为啥 会想到写这么个字儿。
萧风拿起“虎字来，听完太监转述的问题，聚精会神的看着，群臣连 咳嗽的都没有。
一个大臣忽然鼻子痒痒了，刚要打喷嚏，嘉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 立刻努力地憨住了，片刻之后，放了个不响但很臭的屁。
“虎字与'虏字同头（虏'的繁体字），外来之敌为虏'，野蛮之徒为 “虏，当指罗刹追兵。”
徐播不服道：“萧天人，豪古人原来也被天明称为北虏吗，何以知道 这不是在指逃命的土特部族呢？”
萧风笑道：“测字之法，因人因时因事，你也说了，我们原来称蒙古 人为北虏，但如今就不这么叫了，为何呢 因为蒙古人已经归顺大明，既然成了大明的子民，受大明教化，就不 能再以蛮夷视之，而应该一视同仁。
既然如此，那土特部族万里归心，一心归顺大明，自然不能以虏'视 之，这个虏只能是指罗刹人了。
而且虏下为男，只有罗刹追兵才可能都是男人，土特部族是举族迁 ，自然是男女老幼都有的。”
徐播不得不得点头认可，萧风继续说道：“虏又有俘虏之意，以此观 之，罗刹此战必败。”
徐播再次不服：“有何证据能说被俘虏的就一定是罗刹人呢？不能是 指土特部族或大明骑兵吗？”
萧风解释道：“虎下有几，几之古义为依靠用的小桌子，引申义为 一切可依仗之物，如几杖。
此战中，有依仗的一方可获胜。
罗刹是追击的一方，土特部族是奔逃 的一方，但土特部族向天明求救，就是要依仗天明。
且虎文称山君，乃兽中主者，当为堂堂正正之师！！大明师出有 名，堂堂正正，故而必胜。”
徐播想了想：“这却不对，谁是堂堂正正之师，其实在于立场不同。
站在我们的角度，大明当然是堂堂正正之师。
可站在罗刹人的角度上，他们追捕叛逃的土特部族，他们肯定也觉得 自己是堂堂正正之师啊！”
萧风赞许的点点头：“徐舍人，看不出来，你这两天进步很大啊。
想 来是徐首辅的当头棒喝帮你开了？？”
徐播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原本已经很淡的巴掌印又明显了起来，他气 哼哼地哼了一声，也不反驳。
萧风解释道：“测字自然是要分立场的，同一个字，不同人测结果不 同，其中立场也是因素之一。
若是罗刹将军写了这个虎学让我来测，谁输谁赢，那就是另一番结 果了。
而且不知为何仇弯会写了这个虎'字，此字就是不拆开测，一眼看 去，我军也是必胜的。”
众人不解，徐播立刻反驳道：“萧大人此言却有些故弄玄虚了，连字 都不拆开，一个虎字，怎么就能看出大明必胜呢？？”
萧风淡然道：“仇弯写这个虎学是用来测学占下的，而占下之未，莫 过于《易经》。
易经有云：天人虎变，未占有孚。
如今天明大子，锐意进取，昌盛国 运，正合大人虎变。
未占有孚，是说不需要占下也可以知道，结果是一定会成功的。
所以 这个仇鸾这个虎字一出，大局已定。”
嘉靖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徐播哑口无言，而退。
得到了这番测 字的结果，群臣更加放心了，于是纷纷附议出兵。
嘉靖将此事交给了内阁和兵部去调配，又把萧风拉进西苑精舍扯了一 会儿蛋，这才放萧风离去。
萧风出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于汝，丁汝正在兴冲冲的调 兵遣将，给李成梁写调令。
见到萧风来兵部，丁汝大笑道：“稀客稀客，真人上门，蓬生辉 啊。”
萧风苦笑道：“幸亏还留着个真人的身份，否则搞不好我连你这尚书 的值房都进不来，就被卫兵拒之门外了。”
丁汝夔笑道：“你也太小看在六部里站岗的兵士了，他们虽然只是工 兵，见过的世面可不少，眼皮子没有那么浅的。
别说你如今还是堂堂的文玄真人，就是你连这个称号都没有了，除非 万岁明令下旨，他们都不会拦你的。
说到底，六部里当差的又不是锦衣卫，谁愿意往死里得罪人，万一人 家哪天又窜起来了呢？”
两人落座后，看了看丁汝的调令，果然见到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要告诉李成梁，我测过字了，这次必胜，对 吗？”
于汝婆点点头：“这事儿总不能在调令里说，我就给他附了一封私 信，这个不违规，鼓舞士气嘛。”
萧风摇摇头：“这封信就不要写了。”
丁汝一楞，看着萧风的脸色，忽然惊慌起来。
“萧大人，你的意思是，那个测字结果，其实不是……． 萧风摇摇头：“不，我并没有骗你们，也没有骗万岁，那个字测出来 就是那个结果。”
丁汝夔松了口气：“那就是了，为啥不能告诉李成梁啊？他可以用来 鼓舞士气的啊！”
萧风的脸色平静得让人不安，就像他手中端着的茶水一样，一丝波纹 都没有。
“老丁啊，这个字其实是方岁赖出来的，强行把李成梁和仇鸾扯上了 关系，所以测得有些牵强。
此其一也。
也。
大人虎变，未占有孚，虽然是功成之象，但毕竟占看一个变字。
战场之上，瞬息方变，兵战危，测字未必就能高枕无忧啊。
此其二 所以这个测字的结果，李成梁还是不知道的好，让他拿出十分心力去 打这一战吧。
李成梁领兵有道，也不需要这个来鼓舞士气。
而且，我已经有另外的 办法帮他鼓舞士气了。”
丁汝看着萧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萧大人，我感觉你还有 话没说完，若是信得过我…” 萧风淡淡一笑：“没什么信不过的，确实还有个第三，我想来想去， 还是要跟你说一声的。
大明行诸事，不能寄希望于测字之术上。
尤其是打仗，更不能有依靠 预测占下的想法。
我在时，当然可以以测字之术帮大明趋吉避凶，可若是有一天我不在 了，大明的军队能马上适应过来吗？ 军队打仗不像其他的事儿，可以慢慢适应。
若真是一场国运之战，可 能一战就定生死了.…. 丁汝夔呆呆的看着萧风：“萧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 又要..回仙界度假了吧.. PS：天人虎变，投催更很方便。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