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黄琼的要求,三位大人对视一眼,却是不由得头疼。此次叛乱,折损的官员实在太多。这边亲尽全力,才把广南东路与江南西路的官员补齐。便是广南西路的官员,如今数量还差着不少。几乎所有的州府,不是缺同知,便是却通判。如今吕蒙正在广南西路,不仅是制置使兼安抚使,兼转运使和按察使,甚至就连学政、左右参政,到现在都没有配齐。
倒不是说,朝廷真的抽不出官员来。而是广南西路,在大部分的官员眼中,向来都是疫瘴丛生之地。再加上那里百夷杂处,无风都是三尺浪。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去。那些愿意去的,不是德行上有缺点,便是有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甚至愿意去的目的相当明确,就是奔着捞钱去的。这样的人,三人又哪里敢下派出去?本身叛乱就刚平息不久。
桂林郡王府又盘踞广南西路上百年,余威至今犹在。若是派上几个贪官去,在搞出什么事端,激起民变来,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够材的不愿意去,愿意去的朝廷又不放心。所以,现在几个人一提配齐官员的事情,脑袋都大了三圈。自从广南东西二路平定之后,三人就为官员的事情头疼。这边还没有配齐,如今又多了一个福建路,三人更是头疼。
看着几个人,一脸为难的样子。黄琼皱了皱眉头道:“怎么,此事让你们三人如此的为难?朝廷中枢,三省六部九寺,翰林院、国子监等等,两京诸路这么多的官员,难道就找不出几个德才兼备的人?朝廷养着上上下下,从正一品到九品的文官,足足三四千的官员,就挑不出三路的官员来?若是这个样子,那朝廷还养那么多的官做甚?”
听到黄琼有些发火的趋势,吕端急忙躬身道:“回陛下的话,官是有的。可三路如今平叛刚结束,当地百姓受叛军劫掠,本身就贫苦之极。派出的官员,虽说未必都是德才兼备,可至少一个德字要摆在前面。若是派出去那些在京中都穷疯了,一心想要捞钱的官去,若是激起民变来,那遭罪的还是百姓。所以臣等为难的是,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德才兼备的官员。”
“陛下,无论是福建路,还是广南东西路选派官员,臣等都是相当慎重的。就怕派去的是一个贪婪成性的官员,上任之后不管民生艰苦,手伸的太长。让本就元气大伤的三路,再出什么问题。而有些官员,也畏惧广南西路瘴气丛生,条件相对于内地艰苦一些,自身也是不愿意去。臣与傅相,也在一直做工作。最近,倒是有大半精力都放在这上了。”
对于吕端的回奏,黄琼却是冷笑道:“做什么工作?有什么工作可做的?朝廷官员,怎么论调是朝廷根据形势需要来的,什么时候成了可以挑肥拣瘦的事情了?愿意不愿意去,岂能由他们说了算?你们拿出一个名单来,若是不愿意去的,直接致仕回家抱孩子去。御史台要抽调精兵强将,去三路任监察御史。若是有人胆敢以身试法,鱼肉百姓直接拿下。”
黄琼语气之中的冷意,让三人都愣住了。三人都敏感的发现,这位主明显是动了怒气。想想也是,某些官员一味的挑肥拣瘦,别说当面的这位一国之君,便是自己几个人都感觉到腻歪。对于某些官员的嘴脸,便是他们做官多年,都养出了相当涵养,都想着一个大嘴巴抽过去。只是他们也知道,治理地方还要靠着这些人,有些东西他们也得忍着。
还没有等三人说什么,只听到黄琼语气森严又道:“传朕的明旨,去广南西路任职的官员,若是考核甲等任职期满,加两级调回京城任职。若是乙等,加一级调职。若是有人鱼肉百姓,那便要试他们的脖子硬,还是刽子手的刀快。你们拿出一个名单来,若是有人胆敢挑三拣四,那这个官便不要做了。让他们自己递折子请辞。朕就不信,死了张屠夫,便吃带毛猪?”
沉吟了一下之后,黄琼又道:“你们拿出一个名单来,朕来与他们谈。谁要是想要讨价还价,让他们来找朕。还有,福建路安抚使,朕就直接定了。现任山西路太原知府简雍。他在福建路做过官,对福建路上上下下熟悉的很。至于广南西路安抚使,调现任御史台右傅都御史苏进。这两个人,一个有能,德还算不错。一个有德,几年郑州知府也算历练出来了。”
“宁夏府知府刘昌,调任广南西路左参政。有能力的人,不要怕越级提拔。只要能把差事办好,替朕守牧一方百姓,让百姓丰衣足食,越级提拔怎么了?不要眼睛只盯着那些清水衙门,还有京城的衙门之中选人。这两京的六部、翰林院都可以下派下去吗。其他诸路的官员,也一样可以提拔调任吗。总之一句话,尽快的挑选精兵强将,将三路官员配齐了。”
对于黄琼选择的几个人,三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这三个人,两个是这位主出任郑州制置使时,郑州知府、郑州府同知,其中更是他做河间郡王时候的王府长史。一个是他在西京时,收纳的心腹。这几个人,如今在各自职务上,做的也算是出色。尤其是简雍,如今在太原知府兼山西路转运使任上,表现的极为突出,被看做下任户部尚书。
虽说从太原知府兼山西路转运使,直接调任福建路安抚使,多少有些越级提拔。但也算是德才兼备。至于苏进虽说调任御史台,还不到两年,可也是正三品了。尽管任期还不到,提拔倒也正常。只是三人都担心,就那位苏御史德是够了,可他的那个脾气,到了形势过于复杂,百夷杂处的广南西路,反倒是搞出什么事情来。这位苏御史,在京城可谓闻名已久。
不过,广南西路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强项令去。在可谓是已经臭名昭著的这位苏御史眼皮子低下,恐怕没有几个官员,有那个胆子去搞事。不过,这位苏御史调任郑州府之前,在京城可谓是臭名昭著,这满京城的衙门,就没有没被他参过的。也许是在郑州府任上,遭受的社会毒打太多。调任京城御史台之后,反倒是平静了许多。只履行自己的正常职责。
并没有在像是过去那样,逮到谁弹劾谁。稳重了许多的苏进,在加上操行还算是相当不错,调任广南西路也可以让人放心。刘昌在宁夏府任上,安抚那些党项人做的也算是不错了。广南西路的左参政,可并不是一个闲职。他的另外一个职务是抚夷大使。调任这个职务,应该会做的不错。几个人,暂时就这么定了下来。而黄琼的这个做法,也给几个人打开一个思路。
这天下的官员,并不是眼睛都盯着钱,也不少年轻的官员,一心向着向上走。越级提拔,只要不是越的级别太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这样一来,这个人选的选择面就广得多了。不过想到了一件事,吕端开口道:“陛下,本来陛下继承大统,便应该开恩科。只是因为伪帝作乱,恩科一直都没有开。而这三年,因为平叛科举也一直选入停顿。如今叛军已经被彻底剿灭,是不是这科举也应该开了。这次叛乱,文官折损太大,正好可以补充一批。”
对于吕端的这个话,黄琼却是没有立即回答他。不是黄琼不想开科举,他是想对如今科举动刀,一点点的改变如今科举只有文,只剩下一个进士科。实则更稀缺的明算科,却是已经多年未开的局面。只是如今天下举子的现状,让黄琼也知道,有些事情得一点点来。明算科停摆,不是朝廷不想开这门科。而是多年,都无人报考了。
天下学明算的人,可谓是越来越少了。甚至到了,人数都不足以开明算科的地步。黄琼也知道,也不是一个学明算的都没有。可那些人,不是无心出来做官,便是年纪太大,更加的不适合。而进士及第的人,也不是对明算一窍不通。其中也有很多的人,也多少懂的一些东西。只是精力和学识上,更多的倾向文科罢了。
很多人常说,近代华夏的落后,是从蒸汽机时代的开始。但黄琼却始终认为,这只是部分的原因,归根结底是整个知识分子的理念出了问题。华夏几千年来,越是到了近代越是重文轻理。知识分子,都忙着读书做官去了,又有几个人沉下心来,去搞那些世人眼中的奇技淫巧的东西。天下之人,被人为的分为三六九等。那些推动时代进步的工匠,却被认为下等人。
来到这个时代,尤其是真正融入这个时代,并奉命监国之后,黄琼便一直在考虑。华夏几千来的重文轻理,极度轻视商人与工匠,甚至把工匠当成奴隶一样看待传统,恐怕注定了不会出现瓦特与牛顿,更加不会出现研发蒸汽机的土壤。看看那些所谓的匠户,整年忙忙碌碌,尚且不得温饱便知道了。这种情况之下谁又有心思,去搞什么研究?
而这些匠人本身的手艺,也是传子不传女,更不传婿,有点技巧都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发现。重实践、轻理论,几乎所有的技术,都是口口传承的。一旦中间有任何的变动,这门手艺基本便断档了。与武学一样,很多武学传承也是这样断绝的。只是如今那些读书人,心思都在科举上。都盼着一朝越龙门,改变自己与家族的命运。谁又会那些无用功?
自己此次在范家驻跸一个月,便是想着通过改变对商人的看法,在通过商人倒推一些东西。毕竟有了利益,大家才会更多的投入研究某些东西。黄琼驻跸范家的时候,便与范家达成一个协议。朝廷以政令的方式推广棉花种植,范家承接棉花纺织工艺的研发。而如果研发出来,能将棉花纺织成布匹的工艺,朝廷将会大批量购买,作为士卒非盔甲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