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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论势
    黄琼平淡的语气,却并未影响贾权的兴趣。他走到黄琼的身后,语气也很平静的道:“比如说紫微宫含元殿上的那把椅子,王爷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吗?太子是皇子,您也是皇子。太子的母亲是皇后,您的母亲也是皇后。”

    “况且当今皇后出身之家,不过是一个微末小吏。成婚之时,其父不过是大理寺一个正六品的寺丞。今上亲政之后,只给了一个世袭的职务,连一个爵位都没有给。这与大齐历代皇帝继位之后,皆册封皇后之父至少为男爵的做法大相径庭。”

    “当然,这也可能因为其父已经病逝,受封的只是皇宫之兄长有关系。但这也足以说明中宫出身过于地微,即便是皇上加封时也有些顾虑。总归远不如王爷之母,作为淮阳郡王嫡女出身更加的显赫。”

    “当然,王爷外祖家世当年虽说显赫,但现在也已经是灰飞烟灭,成了过眼云烟。但王爷外祖的地位,却是在那里摆着呢,即便是史官也没有办法彻底抹去。大家身份地位都在这儿摆着呢,谁都没有比谁差哪儿去。”

    “哦,你到是一个能人?居然还能一边办着自己父亲的丧事,一边还能查清楚本王的底子。看来,本王倒是有些小瞧你了。”看着这个尾巴,多多少少又有些翘起来的家伙,黄琼语气有些冰冷的道。

    也许没有听出黄琼语气中的冰冷,他的话音落下,自以为在黄琼面前露了一小手的贾权,此时脸上的笑容更盛:“王爷虽然出宫不久,这洛阳城中恐怕大多数的人,甚至包括尚书省的一些低级官员,都还有可能不知道,这洛阳城又多了您这么一位新晋郡王。”

    “但大多数人不知道,不代表真的就没有人知道。尤其是涉及到王府修缮的工部,物品置办的礼部,还有宗正寺这些衙门,就算是想不知道都很难。况且,客栈的那位掌柜,与那天来寻王爷的女子貌似也很熟悉。”

    “在与那位女子见面的那天夜里,方掌柜消失了足足小半夜。如果权没有猜错的话,这位方掌柜是去见某位故人了。这位方掌柜回来之后,倒是显得很消沉,后半夜权陪他喝了足足小半夜的酒。”

    “以权的能力,从一个半醉之人嘴里面套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这并不是很困难。不过这位方掌柜尽管已经半醉,可有些方面还是很谨慎的。只是说他苦苦寻找了十余年的故人,原来是进了皇宫,自己才没有查找到。其他的,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不过,这位方掌柜虽说酒后吐真言说的也不多,可有些东西加上权平日里面得到的信息,加在一起便已经足够了。这京城之中的亲王和郡王,除了一名执掌宗正寺的老郡王之外,其余都是今上的儿子。至少,其他外藩宗室进京是没有定制府邸的,哪怕是亲王也没有。”

    “按照这大齐朝的定制,皇子六岁封郡王,十三岁出宫就府封亲王。而在王爷出宫之前,这满洛阳城之内几乎无人知道王爷这个河间郡王所在。直到王爷出宫就府,涉及到皇子晋封以及掌管宗室事物的宗正寺,下面的官员才知道有王爷这一位皇子在。”

    “说明之前王爷生活的环境,即便是在宫中也是封闭的,甚至是一般宫女和太监都无法接触到了。王爷之所以直到十八岁,才被允许出宫就府,也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权看王爷身强体壮,并不似体弱多病之人。那么这个年纪才被放出来,自然是有其他的原因了。”

    “而让方掌柜念念不忘的那位女士,进宫之后便没有在出来。一般宫女到她那个年龄,皇帝只要没有临幸便早就已经放出宫了。而一般被皇帝临幸过的嫔妃,甚至包括宫女在内,是轻易不可能被允许出宫的。”

    “即便是被允许出宫,身边也是有太监和宫女随行的。像客栈所在的外城,更是不可能随便进出。这只能说明那位陈宫女,这十多年来恐怕也一直在封闭的环境之下生活。身边也不会有一般的贵人相助,才能即不被放出宫,也没有被皇帝临幸。”

    “而那位陈小姐又对王爷一口一个小主子,便足以说明她伺候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身份。一般的宫女,可没有这么称呼自己主子所生皇子的,即便是太子也没有这么称呼的。只有那种跟随自己主子一同进宫,所谓贴身宫女才会有这么一个称呼。”

    “况且,当年淮阳郡王之事,虽说已经过于十余年。但当年权倾天下,一手掌控大齐朝政数年。立一帝废一帝,几乎差一步便夺取了这黄姓江山的这位郡王,又哪能随便就会被人彻底遗忘?”

    “当年这位淮阳郡王,虽说杀的宗室血流成河,差一点没有把先帝的子孙杀戮一空。但对于这普天之下的老百姓来说,却是除了几个不成器的子孙没有教育好之外,却是做了不少的好事。所以尽管上西天这么多年,但老百姓中念念不忘的却是不在少数。”

    “而当年今上两废皇后之事,因为是要明诏天下的,所以可谓是人尽皆知。王爷这个年龄才出宫就府,足以说明王爷的身份让某些人,甚至是今上忌讳。所以,才一直压制着王爷出宫的时间。直到压无可压了,才最终让王爷出宫就府。”

    “不过,明显有些人并不甘心,所以才在爵位上想方设法压了王爷一头。而今上所出诸子之中,能让人如此忌讳的,除了当年淮阳郡王嫡女,也就是今上前皇后所出之子之外,也不可能有别人。”

    “今上所出诸子之中,虽说也有不少外家身世显赫的,但却在今上刻意调整之下,都是文官出身,并无一个武官世家出身。就算是做到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也不至于让很多人,忌讳到如此地步,将一位皇子出宫的时间足足押后了五年。”

    “能让这些人,甚至包括今上如此忌讳的,权想除了当年淮阳郡王嫡女出身的前皇后,当今别居之中冷宫中的静妃之外,恐怕也没有别人。如此,王爷真正的身世,便不算太难判断出来。”

    说到这里,贾权咽了咽口中的唾沫,有些艰难的道:“权还是那句话,无论王爷的出身是什么,但如果王爷想要做一个太平王爷,自然用不到权出谋划策。除了享受落草便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之外,便是想办法聚敛钱财,为后世子孙做打算。”

    “如果王爷有别的心思,权自然会为王爷筹划一番。权有自知之明,若论堂堂正正的阳谋,权连朝中诸位大臣一半都不如。但若是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权自信还是有一些办法的。”

    听着这个家伙有些大言不惭的话,黄琼在生气之余也不禁为这个家伙,在某些方面展露出的一些东西很是欣赏。这个家伙居然能通过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便能判断出自己真正的出身,在某些方面的能力倒也算是了得。

    想到这里,黄琼摇了摇头道:“我的母亲究竟是什么身份,至少对你来说并不重要。方掌柜说什么,也不过是他片面之词而已。有些事情,该让你知道的,早晚都会让你知道。不该让你知道的,你还不要知道为好。现在我问你,你对眼下天下大势怎么看?”

    黄琼这番话说完,知道这是眼前这位年轻王爷,给自己真正的考验到了的贾权,快速的收起了自己的笑容,面容一整道:“王爷,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看的。但权来看,除了危如卵石,权想不出比的说法。”

    他这几句话说完,黄琼的脸色虽说没有什么变化,但眉毛却是微微一动。不过对于他这番话,黄琼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淡淡的道:“你这不是乱说吗?今上勤政在历代帝王之中极其罕见。”

    “除了最初几年之外,一天早朝都没有耽误过。下面臣工的奏章,几乎可以说从来都没有过夜。现在又有太子辅政,大小臣子群策群力。虽不能说开创了一番盛世,但至少也算的上政通人和?怎么能说成危如卵石呢?你可知道,就你这句话就是大逆不道。”

    “政通人和,权不知道王爷是从那里看出来的,还是王爷在与权说笑话。如今洛阳城之中,那些失去土地进城就食,却因为没有谋生手艺成了饿殍的农民,王爷真的就从来没有看到过吗?不说别的,这洛阳城中每天抬出去多少人,王爷就真的不知道吗?”

    “如今的大齐朝从上到下,只要是一个官就无不拼命侵占土地。亲王在囤积,郡王在囤积,郡公在囤积。文臣在囤积,武将也在囤积,甚至就连那些大商人也在囤积。这些人为了夺占百姓田地,甚至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本朝又是宗室和官员,甚至读书人名下土地不用纳税,也就是所谓的官员士绅免税。只要地成了自己的,每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享地租便可以收获大笔的财富。就算遭受了天灾,只要地是他们的,总归还是能捞回来的。所以,各级宗室与官吏无不大势侵占民田。”

    “尤其是那些宗室中的大小亲王、郡王和郡公们,为了自己享受和后世子孙不受穷,无不拼命想法子占地。本朝实行封爵递降制度,虽说不像前朝那样亲王、郡王满天下,但也给这些宗室带来不小的危机感。”

    “按照本朝宗室制度,每一支只能嫡子袭爵,其余的庶子只能得到一个,领取一点吃不饱、饿不死干俸的虚衔。而且这些虚衔,也是同样要递降的。到了一个朝请郎,一年只能领取相当于一个从八品官员,五十贯制钱、六石禄米的俸禄。”

    “就算嫡长子有爵位可以继承,可那些不是嫡长子的儿子呢。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要是让这些大部分一落草,便享受荣华富贵的龙子凤孙,去拿一个从九品官员俸禄,去养活一大家子人,还不如干脆杀了他们痛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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