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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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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鄭思韻看來,東城的冬天不僅寒冷,還很幹燥,每天早上醒來她都以為自己是沙漠中的一條魚。

    她幾乎每節課都要喝整整一保溫杯的水。

    第一節課下課鈴響了,她拿起空了的保溫杯去接水。教學樓每一層都有熱水供應,排隊的人也有不少,鄭思韻邊排隊邊在腦子裏過英文單詞,等她察覺到時,前面已經有男生旁若無人地插隊。

    下課十分鐘,對學生來說都很寶貴。

    既要結伴上廁所,又要排隊接熱水。

    他這樣插隊,很有可能排到她的時候上課鈴就響了。

    鄭思韻氣沉丹田,正要開口教插隊的男生做人時,一道懶洋洋的男聲從身側傳來:“你哪個班的啊,素質被狗吃了?”

    排隊的人齊齊往後看去。

    穿着黑色羽絨服的嚴煜大概才睡醒,頭發也略顯淩亂。

    他盯着那兩個插隊的男生,伸手勾了勾,“好好排隊。”

    嚴煜在三中初三年級也算小有名氣。

    一,他長得不錯。長相帥氣的人,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惹人注目。

    二,他家有錢。

    雖然東城有錢人多如牛毛,可真正極有錢的也只是那麽一小撮。嚴煜的叔叔是成源集團的老總,知道的人也不少。

    插隊這種事本來就沒有道理,兩個男生哪怕心裏不甘,這麽多人看過來,隊伍裏其他的學生也嘀咕「是啊都在打熱水插什麽隊啊」「誰不趕時間啊」,頓時,兩個男生也自知無理,都顧不上打熱水,直接拎着水壺灰溜溜地離開。

    鄭思韻回過神來。

    跟嚴煜對視一眼,對方反而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

    事到如今,鄭思韻也回味過來,她想,嚴煜應該比她要早一點知道她媽跟他叔叔的關系,所以那時候,他才那樣莫名其妙地跟她搭話。

    兩人都有些尴尬。

    等鄭思韻打好水後,嚴煜也往教室方向走去。

    鄭思韻想了想,還是揚聲道:“剛才謝謝了啊。”

    雖然不确定嚴煜剛才是不是因為隊伍裏有她才插手處理,但無論如何,謝謝也是她應該說的。

    嚴煜不自在地摸了摸

    鼻子,“客氣了啊。”

    有些話開了頭就沒那麽難以啓齒。

    嚴煜按捺不住好奇心,偏頭問她,“上個星期五,我看到你上了一輛車。”

    他遲疑着:“好像有點眼熟。”

    鄭思韻知道,媽媽跟嚴叔叔的關系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她雖然也不是很了解嚴叔叔的為人,可根據上輩子的一些線索也能猜得到,嚴叔叔不會瞞着,而且他會很快跟她媽媽結婚。

    嚴家的人也會陸陸續續知道。

    她實在沒必要對着嚴煜扯謊。

    “是嚴叔叔的車。”她小聲回,“我媽媽跟你叔叔在談戀愛,那天我們一起吃飯,嚴叔叔讓司機來接我的。”

    嚴煜反而愣住。他沒想到鄭思韻會這樣坦白地告訴他。

    有了鄭思韻透露的消息,他更加确定,他之前的猜測都不是空穴來風,基本上都猜準了。

    他不由得側頭跟鄭思韻開玩笑:“果然,你說我倆算不算鵲橋?”

    現在想想,如果不是他将紙團扔到鄭思韻的腳邊,如果不是鄭思韻突然傻了呆了惹得老師重視,他叔叔跟鄭思韻的媽媽也就沒可能碰上。

    鄭思韻沒吭聲。

    她也在想,上輩子的确沒有這件事,或許也有紙團到她的腳邊,但她應該解釋清楚了。

    趙老師他們都相信她,自然也不會打電話給她媽媽。

    所以,是她跟嚴煜不經意地改變了上輩子的走向。

    嚴煜見她不說話,以為是自己這話冒犯到了她,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覺得挺巧的。”

    鄭思韻笑:“沒事沒事,的确很巧。”

    嚴煜轉移話題,問她,“你幾月份的?”

    他們是同齡的,但她是幾月份的他還不知道。

    鄭思韻不解,卻還是回道:“五月份的。”

    嚴煜舒了一口氣,擡手摸了摸後腦勺,咧開嘴,一本滿足地說道:“我二月份的,以後都是親戚,說不定你就是我妹妹了。”

    可不是。

    鄭思韻的媽媽跟他叔叔結婚了,那他也算得上鄭思韻的哥哥。

    鄭思韻:“?”

    所以才問她是幾月

    份的嗎?

    “其實我特別高興。”嚴煜真心地說,“這話我就跟你說,我挺心疼我叔叔的,他一直都很孤單,總是一個人,我想,大概是在等你媽媽。不騙你,我叔叔真的很好,我爺爺……不是病了麽,老人家固執得很,逼他結婚,一年多了,我叔叔也沒聽。”

    他怕叔叔,很怕很怕。

    可他也心疼叔叔,尤其意外得知了過去的一些往事後。

    現在叔叔能夠重新跟他喜歡的人在一起,以後臉上也會有笑容吧。

    他想看到叔叔笑。

    鄭思韻停下腳步,看向嚴煜,也真心地回他:“我也很心疼我媽媽,我媽媽是我最在意的人,只要她開心我就開心。當然,我也很感謝嚴叔叔。”

    嚴煜笑了,“懂了。那什麽,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直接說,別客氣。”

    他們肯定會是親戚。

    既然是親戚,他又比她大,都不用叔叔用眼神提醒他,他也知道要多多幫助未來嬸嬸的女兒。

    鄭思韻若有所思,不客氣地跟他開口,“眼下就有個忙要你幫。”

    嚴煜頓時來了精神,“什麽?只管說。”

    他做哥哥的,能不辦嗎?

    “英語周記,能交嗎?”鄭思韻問。

    嚴煜:“……”

    鄭思韻是班上的英語課代表。每周都要收英語周記,無奈班上總有那麽幾個人從來不交。

    其中一個就是嚴煜。

    “能嗎?”

    嚴煜咬牙,“能。”

    他做哥哥的,能言而無信嗎?

    叔叔知道都得辦了他。

    鄭晚昨天睡得比較晚,她确實也很累,感覺渾身都沒了力氣。疲憊感竟然壓過了生物鐘,以往就算她休息,最晚也不會超過八點起床,她躺在床上清醒了一會兒,從床頭櫃摸到手機,摁亮一看,已經九點半了。

    想到昨天還邀請了嚴均成今天來家裏吃飯,她不再賴床,一番梳洗後,習慣性地來到陽臺收衣服。不經意地往樓下一看,正好看到那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一旁。

    她有些詫異,看了眼手機,也沒有來電跟消息。

    推門出去,也沒在門口看到人。

    正準備下樓看看他有沒有在車上時,視線掠過了上樓的臺階。

    她猶豫了兩秒,還是往樓上走去。

    現在天氣這樣寒冷,就算白天有陽光照耀,在車上也肯定比在外面要舒服溫暖。她不确定他會不會在,也不确定他是否還保留了當年的習慣……

    抱着這樣的猜測,她上樓,來了樓頂,伸手推開了厚重的鐵門。

    今天陽光明媚,甚至有些刺眼。

    她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這裏的天臺比起二十年前要老舊許多,牆皮早已脫落,地面上随處可見青苔。

    比起夏天,冬天上樓頂來曬衣服的鄰居都少了許多,這樣一來顯得天臺很空曠,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欄杆那裏的嚴均成。

    身影重疊。

    她幾乎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虛幻,十幾歲的他穿着白色襯衫,被風吹得鼓鼓地,年近四十的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

    他的脊背挺得跟以前一樣直、仿佛這世間沒有什麽能壓垮他的脊梁。

    聽到聲響,他回過頭來,不再是從前青澀清冷的面容,現在的他比以前高大沉穩,眉宇間冷峻且威嚴。

    曾經的他,也不太愛理會旁人。

    那時候也許是清高,也許是傲慢,而現在,是經年累月的漠然。

    似乎對什麽都不放在眼裏、心裏。

    他就像一塊冷而硬的冰塊。

    那二十年的過往,将他變成了現在這樣。他睥睨一切,目光冷漠,唯有在看到她的時候,神色才會逐漸和緩。

    他步伐沉穩有力地朝她走來。

    “醒了?”

    鄭晚伸手去牽住他的,想試試他的體溫,竟然比她想象的要暖和。

    她如果站在外面這樣久,肯定手腳冰涼。

    他卻還是這樣幹燥溫暖。

    看着像冰,實則是一團永不熄滅的烈火。

    “來多久了?”

    “沒多久。”

    她卻不相信他這話,看他停在樓下的車蓋上都有很多飄落的落葉,可想而知,他來了一段時間了。

    他是一個極有耐心的人。只對他在意的事如此。

    在心性不定的少年時期,他經常能在烈日暴曬過後的樓頂等她好久好久。

    “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怎麽不敲門把我叫醒?”

    他見她穿得單薄,從容地将大衣脫下,為她披上,摟着她往樓下走,聲音沉沉:“你累了,多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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