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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從前一個人在瀾亭宛如行屍走肉的日子相比,嚴均成也知道自己現在生活在天堂,甚至在他內心深處,他曾經無比眷念、瘋了一樣想回到的青蔥歲月,都不如現在這般幸福。
比過去更好的,竟然是現在。
在沒那麽忙的時候,他會大清早起床,走進帶着生活氣息的小巷,排在老街坊後面買早餐。
對這一片他越來越熟悉。
如果說在她還沒有回到他身邊前,他一直停留在那個夏天不肯走出來,那麽,現在他已經無畏歲月的流逝,也開始期待老了以後的生活。
嚴均成買回早餐,鄭思韻趕着出門,一點兒都不客氣地從他手裏拿了兩個肉包,便往外面奔去。
“這麽趕?”嚴均成問。
鄭晚正在往發梢上塗抹精油,“怕堵在路上了。”
“嗯……”
嚴均成去廚房拿碗筷時,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陽臺上挂着的裙子。
他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他很喜歡住在這裏,房子雖然小,卻也足夠溫馨,出門就是熟人鄰居,事事親力親為,很有過日子的氛圍,另一方面,也因為房子太窄太小,很多時候都沒辦法無所顧忌、酣暢淋漓。
“以後思韻長大了,去了外面,我們還來這裏住。”他說。
鄭晚疑惑看他一眼,“你不會說老了以後吧?”
嚴均成點頭,“你會老,我也會。”
“你會比我先老。”鄭晚聽不得這種話,強調了一句,“你比我大一歲。”
嚴均成輕笑,“是,我會比你先老。”
“那個時候你還爬得動嗎?”鄭晚以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到那個時候爬樓梯就會氣喘籲籲了吧?”
現在被刺痛的人則是他了。
他一言不發地吃着早餐。
只是在他們出門時,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在她驚呼聲中,背起她來,任由她捶他,他也要重拾男人尊嚴,沉沉說道:“到了七十歲的時候我也能背你上樓下樓。”
鄭晚急忙看向四周,見沒有鄰居出來,這才氣惱道:“七十歲還背我上樓,別講大話。”
嚴均成說:“等着。”
現在他
背她一點兒都不費力氣,卻為了報複她的質疑,下樓時還故意地颠簸兩下,使得她不得不抱緊他的脖子。
鄭晚又氣又想笑,還是敗給了他。
“幼稚。”她說。
嚴均成卻不置可否。
不如就等等看,他七十歲的時候能不能背她上樓,也許他會氣喘籲籲,但他怎麽樣都不會讓她摔跤。
日子平靜卻也幸福地淌過。
東城也正式進了春天,再次見到簡靜華已經是一個半月以後了。
鄭晚吃驚地看着她。
簡靜華的變化很大,一改往日的焦躁跟陰郁,整個人都透亮了很多。
眉宇之間那經年不散的憂愁也都如數散去,多了一絲生機,就像抽出綠芽的樹。
“我最近換了個好一點的房子,還買了烤箱。”簡靜華笑着看她,“烤了些曲奇跟小蛋糕,就過來看看你,你嘗嘗看?”
鄭晚吃了半塊曲奇,由衷地贊嘆:“甜而不膩,挺好吃的,完全不輸外面面包店賣的。”
“真的?”簡靜華揚唇一笑,“我以前讀大學的時候就很想開一家店,你喜歡吃就好,我每次都做太多了,下次我給你寄同城快遞。”
“好。”
鄭晚也是發自內心地為簡靜華高興。
人很多時候都不是被繩子綁住,而是被自己困住,一旦想開了,一旦掙脫了,人也會如風輕松自在。
她也想起了前不久跟嚴均成去一個拍賣會。
在那個拍賣會上她見到了季柏軒,季柏軒帶着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看樣子也不過二十出頭。
她看那個女孩子眼熟,便多看了幾眼,回家後才猛然想起來,這個女孩子的眉眼跟季方禮是有些相似的,而簡靜華也給她看過照片,季方禮長得很像他的生母。
當時她被惡心壞了。
季柏軒簡直是她見過的、知道的最惡心的人。
還好靜華不知道,如果靜華知道,那得多憤怒。
“過段時間,我應該會出去旅游。”簡靜華說,“不過要忙完手上的事才能走。”
“想好去哪裏了嗎?”
簡靜華一派輕松地回:“天大地大,飄到哪裏就是哪裏。沒有目的,到時候看吧。”
鄭晚失笑,“記得多拍照片。”
“好。”簡靜華臨走之前,又看了鄭晚一眼,喉嚨艱澀,努力将不舍全給咽了回去,“小晚,謝謝你啊。”
謝謝你這幾年來對我的關心。
謝謝你永遠都這樣溫柔地對我。
“謝什麽。”鄭晚莞爾,“等你的照片。”
簡靜華的背挺直了許多,仿佛卸去了這十六年來所有的重擔。
臨近清明節,鄭晚所在的美容院因為引進了新的項目,再加上有口皆碑,生意越來越好。
離中考也越來越近,也許是學習壓力也有些大,年前鄭思韻日漸圓潤的臉,又消瘦了不少。
越是放假,鄭晚就越忙,盧顧問也已經辭職離開,新來的顧問還在适應期,她實在走不開,便跟陳母打了個電話。
陳母雖然是她的婆婆,但那些年裏,陳父和陳母并沒有頻繁地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夫妻倆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和平分手離婚,之後,陳父被人高薪挖到國外定居,而陳母也在他成年後跟現在的老伴結婚組建新的家庭。
她跟陳牧帶着思韻在南城生活,陳母跟老伴在鄰省,即便有心想親近,也被生活的瑣碎小事占據了時間。
陳母是一個很開明的母親,從來不會幹涉他們的生活,記憶中,陳母總是臉上帶着溫和端莊的笑容,唯一一次失态大概是在陳牧的葬禮上,她哭得暈過去。
這幾年來,陳母每逢思韻的生日以及過年,總會給她打一筆錢,她也都為思韻單獨存着。
剛開始那一兩年,陳母還會接思韻去她那裏過寒假暑假,但思韻從小也不在奶奶身邊長大,感情并不深厚,每次去都不是很開心,時間長了,陳母也就不再勉強。
“媽。”電話接通之後,鄭晚問了好,“您現在身體還好嗎?”
陳母寬和的聲音從那頭傳來:“還好,小晚,今天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就是想跟您說一聲,今年清明節我回不了南城了。”鄭晚解釋,“三天假我都要上班,老板也批不了假。”
“沒事,工作更重要。”陳母安慰,“去年他忌日,我不是也走不開沒過去?你忙你的,這些都沒那麽重要。”
她們過去是婆媳,關系不算特別親近,卻也沒有鬧過矛盾。
沒了陳牧作為紐帶,她們的聯系更少,一年也只有忌日跟清明節以及思韻生日時能通通電話。
正在鄭晚準備說說思韻的近況時,只聽到那頭有人說話「35床病人,現在量血壓體溫了」,她連忙追問:“您是在醫院嗎?是誰生病了?”
陳母似是有些無奈,卻也不習慣欺騙人,“沒什麽事,就是之前的一些老毛病,你王叔他不放心,非帶着我來了東城,現在在醫院準備做進一步的檢查看能不能根治,真的沒事。”
鄭晚語氣有些着急:“您來了東城,怎麽沒給我打個電話?您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
“真不用,你現在一個人又要帶孩子又要工作,你忙你的事,我這邊沒事的。”
陳母輕聲安慰,“等我從醫院出來後,我再去見見你跟思韻,正好思韻生日也就是下個月了,我問問她想要什麽禮物。”
鄭晚捏了捏眉心,嚴肅而認真地說:“哪家醫院呢?我就過去看看您。”
這是最最基本的禮數。
更別說,她是陳牧的母親,也是思韻的奶奶,她也叫了這麽多年的媽。
陳母也了解她的性子,低嘆一聲,還是将地址給了她。
挂了電話後,鄭晚就跟店長說了聲提前兩個小時下班,順便也給嚴均成打了個電話。
“我今天有點事,你下班後不用來接我。”
“什麽事?”電話那頭的嚴均成問。
鄭晚正在路邊等車,聞言抿了抿唇,見打着空客的計程車朝這邊而來,匆忙說道:“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這樣吧,等晚上回去我再跟你說。”
她有預感,他不會很開心。
不過,有些事她可以順着他,有些事她也要堅守自己的原則。
嚴均成雖然納悶,卻也沒再多問,“那要我去接你嗎?”
“不了,我應該……”鄭晚想了想,一般醫院住院部是晚上八點後禁止探視,“應該九點左右到家。或許還會早一點,總之不用你接,我忙完了就回去。”
“好。”
……
嚴均成才挂了電話,便有人敲門而入。
這不把自己當外人的風格,除了何清源,也沒別人了。
“下個星期我要出差。”何清源拖過椅子坐下,扯了扯領口,“在此之前,我要先過來跟你聊聊。還有一個星期不到就是清明節了,你怎麽看?”
嚴均成頭都沒擡,“怎麽看?這種節日沒必要調休。”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何清源攤手:“我上輩子肯定欠你很多條人命,不然沒法解釋我為什麽要這樣替你操心。”
嚴均成總算看向他,唇角微揚:“今年忙,她說不回去。”
何清源:“……”
好歹收斂一下你那小人得志的嘴臉。
除了清明節,還有忌日。每年都有。
躲得過一個,還能躲得過第二個嗎?
“其實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今年四十了。”
四十歲的男人,即便肚量沒大到能撐船,至少面上也要裝一裝。
嚴均成颔首,面不改色地說:“我知道,我生日那天領的證,有什麽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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