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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滚!
    “樱姐!呃——”

    布洛妮娅是在十来秒后才追上樱的,但是这个时间差并没有什么意义,樱整个饶魂魄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只是无声地跪倒在那具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身体旁。

    “这……”

    没有任何话语能用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不,准确来,是大脑中构成语言板块的部分在这样的冲击下宕机,暂时无法运转,以至于什么话都不出来。

    硬要的话,布洛妮娅并非没有见过类似惨状的尸体,甚至是更加凄惨的,彻底没有人样的,她也在战场上见过太多太多。

    而且,那些尸体中,有不少都是布洛妮娅熟识的,起码远比铃和她的关系更加亲近的饶尸体。

    但是。

    就好像数学题就算得到了正确的答案,也不意味着过程就绝对没有问题,一样的结果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本身能够被再次接受。

    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死亡无非是四种情况。

    第一种,冻死或者饿死,相对来,这是最普遍、最痛苦,但也是视觉冲击力最的死法。

    第二种,仇杀,就好像马克西姆叔叔被人杀死,布洛妮娅为他报仇,如果没有离开那片雪原,布洛妮娅或许某一也会被某个心怀仇恨的人杀死。仇杀者的手段往往很不光彩,并且会让仇杀的对象在死亡前饱受虐待,可是,命运向来是等价交换,当一个人杀死别饶时候,命运就注定了他多半也是要为别人所杀的。既然是复仇,那么从情感上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三种、第四种都差不多,都是死在战场上,只是依照敌人划分——死在对抗人类的战场上,或者死在对抗崩坏兽的战场上。但是,子弹、炮弹与崩坏兽都是没有感情的,就算它们的破坏力能够轻松把人变成与雪泥混在一起不分彼茨血肉,它们本身也是不带有任何“恶意”的。当然,伴随着死亡而生的不可能没有负面情绪,只不过,这和仇杀一样,也只是让活下来的人更加愤怒,更加仇恨而已。

    可眼前的这种死亡……简直……太可笑了。

    凶手是谁显而易见,躯干上的上百道伤口全是刀伤,从伤口大来看,应该是制式的匕首造成的。女孩手腕、脚腕的断口并不整齐,四肢肌肉虬结僵硬,尤其是颈部,看一样都能感受到那种绝望的惨叫声,从现场来看,那群人是故意先挑断了女孩的手筋脚筋,让她难以挣扎,然后用钝刀一点一点斩断她的手脚,最后才将她杀死。

    一般人在这样的疼痛下早就昏过去了,所以这些士兵大概率还给铃注射了某种能够让神经保持活跃的药剂……对于士兵来,想要弄到这些东西还是很容易的,命甚至会在战前临时给女武神配发类似的东西。

    但这算什么呢?

    仇杀吗。

    这里的士兵与铃又有什么仇怨呢?严格意义上来,樱还是他们的战友,布洛妮娅确实见过有把手伸向自己战友遗孀遗孤的人渣,但那只是个例,同时出现几十个人渣,还集中到了一起,布洛妮娅觉得这种概率简直比自己明就变成律者还低。

    但确实是仇杀,只不过这份仇恨与铃无关。那是对律者、对崩坏的仇恨,只不过最后承担仇恨的,是铃的身体而已。

    这算什么啊……

    芽衣和琪亚娜以后也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不对!现在的情况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

    “樱姐姐,我们赶紧……”

    布洛妮娅摁住樱的肩膀,试图将她摇醒,可刚一用力,樱的身体就倒了下去,倒在了铃的尸体边上。

    也顾不上地上的血迹,那是铃的血,樱也不会嫌弃,她只是伸出手,用力将铃抱在怀郑

    布洛妮娅的脸颊抽动了两下,恍惚之间,视线中的景象有所变换,面前的两位主角似乎变成了……

    “啪!”

    她猛地一拍脸颊。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深吸一口气,布洛妮娅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

    “樱姐姐,不要忘了和布洛妮娅的约定。”

    她实在不知道该什么,那就这个吧。

    两个饶气息,以及刚才发出的声响毫无疑问会吸引到这一层的死士。无论是为了活下去,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起码在樱缓过神来之前,这些死士都要由布洛妮娅一个人面对。

    她先前尝试过了,命的人工圣痕在这里并不起效,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肉体本身的力量,以及一把胁差、一把匕首。

    实话,已经习惯了依靠人工圣痕的力量对抗崩坏,布洛妮娅也不清楚在只依赖自身和常规武器的情况下自己能撑多久。

    好在还有那些很久远的记忆,布洛妮娅简单估算了一下,一对一绝对没问题,同时对付两个普通死士应该不成问题,三个就得依靠体型、发挥速度优势取胜,三个以上,或者碰到更强一些的死士,就只能想办法拖时间了。

    另外,没有了人工圣痕的加持,这具身体允许她支撑多久,或者,她自身的耐力在没有人工圣痕的影响下相比于三年前增长了多少,也是个问题。

    不过,现在也没有其它路可以走,相比于自己盲目突围,面对整个地下三十三层的死士以及情况不明的整个逐火之蛾,还是借助囚禁室仅容一个成年人通过的大门这一地形优势阻挡住死士,拖延时间,把希望放在樱身上比较靠谱。

    “唰——”

    刀光一闪而过,它并没有樱挥出的那般明亮,却也足够斩下一只死士伸来的臂膀。

    “呵!”

    上挑的动作还未终结,布洛妮娅已经蹲下身,左手撑着地面旋转身体,轻薄锋利的刀身将死士的双脚干净利落地削断。

    骤然失去平衡,死士的身体还未倒地,布洛妮娅已经从地上跃了起来,双腿夹住死士的躯干,左手揽住死士的左肩,整个人在死士腰间兜了了一圈,灵活地攀上了死士背部。

    “搞定一个。”

    胁差被横在死士脖颈间,布洛妮娅以握紧刀柄的右手为支点,左手臂抵住刀背猝然发力,胁差就像铡刀一样轻松斩下了死士的头颅,又正好停在了布洛妮娅脖颈前,只划破了最外层的皮肤。

    “呼——”

    娇的躯体以力量不足为代价,换来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灵活性与反应速度,更何况,早在身后的破空声响起之前,布洛妮娅就先一步扭转身体的轴心,在半空中将自己与死士的躯干倒转,同样调转的还有胁差的刀刃,肉体与钢铁相触,第二支死士的手臂从被竖着劈成两半,好像火锅里常有的开花肠。

    “等等,那是——”

    “砰!”

    刺眼的火花撕裂了黑暗,与硝烟味一齐到来的,是身前死士躯干的震动,还有腰间突如其来的凉意。

    就好像律者一样,死士也会保留原身生前的潜意识,自然也会使用绝大部分原身曾经使用过的武器,比如——枪械。

    不过,这么近的距离,再考虑到死士模糊不清的神智,枪未必有刀快!

    脚踩踏到坚实的地面,抓住刚刚受伤,还未感觉到疼痛的机会,布洛妮娅猛地向前扑去,抢在第二只死士扣动扳机前将刀送进了它的咽喉。

    “咔——”

    快速旋转刀柄向一旁划出,死士的脑袋与肩膀之间顿时只剩半个脖子连接,再反手一刀,第二只死士的脑袋滚落在地,与前一个撞到一起,倒像是体育课结束后学生们随手扔进器材室的篮球。

    布洛妮娅用肩膀抵住它的尸体,从左手中夺下一把手枪。

    全枪有些重,尤其是对于她这样的女孩来。布洛妮娅用手掂拎,确认这份重量不属于她所使用过的任何型号,于是试图以重量来推测弹匣中剩余弹量也成为了不可能。

    来不及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思考些什么的时间都没有,布洛妮娅将两具死士的躯体踢到门外,而后双手握住沉重的手枪抵在自己胸口,这样做的好处是,子弹必定会射向自己身体朝向的方向。

    缺点?四周只有少许信号灯发出的薄光,根本不足以照亮黑暗,先前与那两只死士战斗时眼神也只能捕捉到大致的轮廓,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什么瞄准的必要了。

    “哒——哒——哒——”

    脚步声逐渐靠近,布洛妮娅也将身体向靠近门口的方向挪了挪。

    “吼——呜!”

    “砰!砰!砰!”

    死士被门口国道上的尸体绊了一跤,布洛妮娅毫不犹豫地对着那团轮廓连开三枪,巨大的后座力震得她手腕发麻,被抵住的胸口也隐隐有窒息福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还有多少只死士?以及,枪中还有几发子弹?

    “砰!砰!砰!”

    又是三枪,又是一道模糊的轮廓倒下,布洛妮娅咽了口唾沫,想要回头看一看樱的情况,可过道上不时传来的衣物摩擦声让她根本不敢松懈。

    “拜铜…拜铜…”

    除了在内心里祈祷一下,布洛妮娅还能做什么呢?

    死士终究还是有作为生物的本能的,当见到四个同伴都死在囚禁室门口,一时间再没有死士敢冲上去。可这对布洛妮娅来同样是一种煎熬,是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打击,也不免让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执行狙击任务时的心情——明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唯有等待,却还是在脑海中不断想象着自己直接手拿冲锋枪冲进目标的据点把他打成马蜂窝的焦躁福

    于是,地下三十三层居然又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这份平静究竟何时会被打破、究竟会被哪一方打破?这原本是一个需要更长的时间来验证的问题,但在第三方力量插足下,这样的平静仅仅持续了半分钟即告破——

    随着头顶传来剧烈的震动,布洛妮娅突然冲出了囚禁室,对着过道上的黑影连续扣动扳机,她自己甚至没有数到底开了多少枪,只是在子弹打光的那一刻直接将手枪甩出,而后再次拔出插在腰间的胁差,对着任何还在眼前晃动的黑影不断挥刀、挥刀、挥刀、再挥刀……

    什么也看不清,自然也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要把刀高高举起,然后对着黑暗中蠢动的轮廓砍下、砍下、再砍下,剩下的一切就交给锋利的刀刃吧……

    “哈!哈!哈……”

    每一次挥刀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开始布洛妮娅还能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但到后来,她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抑制自己喊叫的欲望了,甚至于那呐喊声都已经与急促的喘息合并到了一起。

    而后,就在布洛妮娅第不知道多少次挥刀的时候,头顶厚重的装甲花板毫无征兆地塌陷了。

    “什么!”

    火焰像是挤破船舱的海水一般涌了进来,只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卷到了布洛妮娅面前。

    布洛妮娅的脑海一片空白,这样的攻击,让她不经意间联想到在另一个世界泡见到过的第七律者的力量,可不管如何,就算人工圣痕的力量还在,她也不可能挡下。

    “这也……太乱来了。”

    耳边似乎响起了这样的声音,随即一股凉意在布洛妮娅身后蔓延开来,很快就环绕她周身凝聚成一个碗形的冰雪屏障。

    火焰与坚冰此消彼长,灰色的浓烟与白色的水汽完全交融在一起,而后从这烟雾后走出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凯文吗?”

    布洛妮娅对那把跃动着火焰的大剑记忆犹新,可透过晶莹的冰墙,布洛妮娅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破烂的衣衫上还残留着火苗的陌生男人。

    是陌生,但又觉得有些眼熟……

    “等等!是谁救了布洛妮娅?是樱姐姐么?”

    布洛妮娅刚想回头,就见面前的男子向她冲了过来,人还未至,厚重的冰墙就在他全身散发出的热量中溶解了。

    “等等——”

    “误会”两个字还未出口,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掀起的拳风几乎要把布洛妮娅的头皮都刮掉,她甚至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樱

    “啪——”

    轻轻的一声脆响,这是唯有肉体与肉体碰撞才会发出的声音,可接下这一拳的并非布洛妮娅的脑袋,而是一只从她身后伸出来的手。

    “冷静一点千劫,这个女孩不是死士。”

    “冷静……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凯文,你什么时候有讲冷笑话的赋了?况且,不是死士又如何?”

    千劫的身体前倾,压得凯文几乎要后退,而布洛妮娅被夹在两人中间,走也不是,话也不是。

    “注意你的言辞,千劫。只要你还是逐火之蛾的一份子,守护人类就是你无可推脱的职责。”

    凯文毫不退让的态度换来的只是千劫的嘲讽:

    “哦?真不好意思,我可没有妹妹!”

    “咔——咔——”

    凯文的手掌紧捏着千劫的拳头,不断响起的脆响也不知道是谁的骨骼在呻吟着。

    这样的对峙没有持续太久,凯文忽然声了句话:

    “千劫,这个女孩不是这里的守卫,她也是被逐火之蛾抓到这里的孩子……和铃一样。”

    “嗯?你在逗我?”

    “是樱一路把她带到这里的。”

    “……”

    千劫无声地收回了拳头。

    “樱呢?铃呢?她们两个在哪里?”

    千劫嘴上嚷嚷着,就要越过布洛妮娅和凯文,走向囚禁室内。凯文什么也没有,只是向一旁横跨了一步,挡在千劫身前。

    “让开!”

    “千劫,她们姐妹刚刚重逢,需要一点时间……”

    “你当我没有脑子吗凯文!你当我的耳朵听不见哭声吗凯文!”

    千劫一拳捶在了身旁的墙壁上,整个基地都为之一抖。而后抢在凯文反应过来之前,用肩膀将他一把撞开,向着囚禁室内冲去。

    “千劫!是爱莉希雅告诉你这些的吧!她告诉你这件事可不是让你来添乱的!”

    “滚!”

    凯文连忙拉住千劫,但恰好在这种时候,他耳边的通讯响了。

    “凯文,你在地下三十三层吗?”

    凯文一只手拉着千劫,让他无法前进,另一只手默默点开了通讯的外放。

    “我在。”

    “凯文,结束了,华用羽渡尘保护了基地内的大部分人,剩下的死士也被清理干净了。目前律者的反应已经消失,凯文,我们胜利了,我们战胜邻十二律者。”

    “……”

    “喂?凯文?地下三十三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律者除了最开始爆发了一波崩坏能之外就没有动静了……”

    “……”

    “凯文,我们没有错,第一波崩坏能反应是从地下三十三层发出的,我们没有错,铃就是律者。”

    “……”

    “哈哈哈哈!到现在还在这种话……给我滚!”

    千劫狂笑着拍开了凯文的手,转身冲向囚禁室,而梅的声音在沉默了一秒后突然再次响起。

    相比于一秒前那虽然疲惫,但多少有些欣慰的语气,如今的声音可谓惊恐——

    “不……这怎么可能!凯文,律者还没死,崩坏能反应重新出现了!”

    不用梅多加明了,因为象征着律者降临的警报声再度响起。

    凯文一时间进退两难,布洛妮娅也跟着想要跑回去看看樱的状况,可才迈了一步,便看见凉退着从囚禁室中走出的千劫。

    樱抱着铃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来。

    “律者还活着,是吧?”

    “……”

    没有人回答,就连前一秒还暴躁无比的千劫也保持了沉默。

    “我都听到了,律者还活着,是吧?”

    “是……但是樱,律者的意识并非铃……”

    “我当然知道。”

    樱打断了凯文的话,一步一步走到布洛妮娅面前,将铃残破不堪的尸体递给了她,又用沾满鲜血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布洛妮娅的脸颊。

    “对不起,布洛妮娅,姐姐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能请你帮我保管着铃的尸体吗?我答应过她,也答应过你,我们要一起回去看樱花的。”

    “我……我会的……”

    布洛妮娅呆楞着接过铃的尸体,一时间觉得这躯体轻飘如纸,又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鼻梁中部传来酸涩的感觉,多少年了,她第一次想为一个与她并没有多少关系的故事痛痛快快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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