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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4章 禁忌地
    他们一行出发时七点不到,天已经大亮,整个村子笼罩在一层薄雾中,一派静谧,隐约中能听到炊烟声和鸡鸣狗吠,一个人正牵着牛行走在下面的田埂上。何荷忍不住站在院坝上多看了两眼,很久没有早起了,都忘记早上的村子有多有意境了。

    “何荷,你还在那里干什么?”奶奶在前面催促。

    “哦,来了。”何荷追上已经走过屋拐角的三个人。

    他们沿屋后的路向上攀了一段,然后拐向左边,沿着山脊走了一段,又斜着穿过一个山坳。大毛走在最前面,宋子祺提着奶奶装满东西的篮子跟着它,不时纠正它的方向,何荷跟着奶奶走在后面,时刻注意着前面的奶奶,怕她踩空摔倒,而且早上有露水,山路滑。林束悄无声息地走在最后。何荷有时候都忍不住要回头看下,后面的人是不是没有跟上来。

    奶奶一边走一边说起何荷寄名的事:“那时候你才五岁,实际上还没满五岁,一丁点大,才到腿这里。”奶奶在大腿位置比划了一下,“每天跟在屁股后面。寄名那天,半夜就出发了,我,你爸爸抱着你,还有你妈妈一起。你还是你爸爸直接从床上抱起来了,怎么叫也不醒。你妈妈给你换了衣服,洗了把脸也没把你弄醒。后来你爸爸就一路抱着你,你睡得可香了,一路上都没醒过。”

    宋子祺大笑起来:“睡得像猪一样。”

    何荷不服气地怼回去:“你才像猪一样。”

    奶奶停下来,双手叉腰,看着斜前方从林叶中露出的天空喘气:“但是奇怪,到了大头岭古树下面,你自己就醒来了,不哭也不闹,揉着眼睛盯着古树看。当时我们都说你跟那棵树不相生,找对了,你认那棵树,那棵树也认你。让你跪在树前磕头你也乖乖的磕头。等弄好了,我们又打着手电筒摸黑下山,等回到家里时天才开始放亮。”

    “那么早的吗?为什么要在半夜啊?”何荷找到一块凸起的山岩,用袖子擦了擦,扶奶奶过去靠坐下。

    “寄名的仪式必须要在天放亮前完成。”

    “啊?搞得那么神秘。”

    “每个人出生都有自己的天命,有的人从小就身体好,像头牛一样,能健康的成长,无灾无痛;有的人却很难带大,身体羸弱,多灾多难,他们只能祈求一些冥冥中的神来庇佑。寄名是要借助自然界天生灵物的力量护佑自己的小孩,希望在它们的庇佑下,消灾减难,平安的长大。这是违背天的意思,求地护佑,当然要在黑暗中进行。”

    “这是要背着天,偷偷的进行,等天知道,已经晚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何荷觉得很搞笑,难道黑暗中天就不存在了,就不是在天的眼皮子地下了?

    “找一个有力的靠山跟天杠,让天和地去硬碰硬。”宋子祺好笑地说。

    “寄名不一定是身体不好有灾痛,有时候一个小孩的八字太硬也会寄名。八字太硬的小孩,父母压不住,容易克父母,这时候就需要寄出去,求保家人的平安。”奶奶说。

    “这也太迷信了吧?”宋子祺说,“以前是医疗条件不好,大家只能求这些鬼神保佑,求心理安慰。”

    奶奶突然严肃起来:“这是对大自然的敬畏,对自然力量的信仰。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说科学科学,我不明白什么是科学,只知道科学是讲道理,可是有很多东西用科学讲道理的方法是讲不清的。我们不能否认这些讲不清的东西。世界很大,存在的东西很多,而我们认识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何荷被奶奶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宋子祺也收起不以为意的笑,严肃起来。一叶障目,大家不都是这样吗。以为自己看到了全世界,实际上自己只是全世界的一粒细沙。细沙如何能窥得了全世界,只是自以为是摆了。

    “每个人所能接触到的东西太少了,我们要对那些自己没能了解的东西抱有敬畏之心,试着去接触,学会去看。不能把所有的这些东西都笼统地叫做迷信。”奶奶又笑起来,“寄名这种风俗好像是有点迷信,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去信,只要不盲从就行。它存在了这么久,作为一种人和自然的联系方式,可以给困境中的人带来希望。人活着不能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不是?”说完奶奶大笑起来。

    “草木万物皆有灵性。”一直安静地听着,背对着他们站在山路外侧的林束,看着下面的树丛说。

    奶奶赞同地点点头:“很多东西都可以寄名,大树、石头、石碑、桥、古井、牛栏。”

    “牛栏也可以?”宋子祺惊奇地问。

    “可以,牛栏下面养的牛身体是最好的,从来不生病。”

    “壮得跟牛一样。”何荷说。

    “我爸妈怎么没给我寄名啊?”宋子祺问。

    “何荷是因为身体弱才寄的名,你壮得跟头牛一样,吃得香睡得香。”

    何荷听见奶奶形容宋子祺壮得像牛一样,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那都是小时候,现在我也是很瘦的好吗。”宋子祺嘟囔。

    “后来你上了初中高中,抽条瘦了下来。”奶奶说。

    从山坳穿出来是一块梯田,处在一片梯田的最上面,再往上就是茂密的树林。他们经过田埂,沿着梯田另一边的路继续斜向上爬,爬了没多久就到了古树下面。林束在梯田那就看到了樟树葱郁的树冠,十分巨大,现在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几棵樟树环绕而生,而其中最大的那一棵就是何荷寄名的那棵。三人环抱的大树,生长在道路内侧,树身微微向路面倾斜,巨大的枝干弯曲延展在道路上方,遮天蔽日。树下灌木稀疏,形成一片空地,一些粗大的根块凸起露出地面,像四周攀爬延伸,树根上明显光滑。看来这里被来往的人当做一个休息的驿站了。也的确是个休息的好去处,绿树成荫、虫鸣啾啾,山风穿堂而过,站在路边沿还可以众览山下的梯田。树干上贴了很多用红纸写的寄名贴,层层叠叠,有的已经褪色脱落,只剩下一部分,有的还很新。林束看一眼另外几棵樟树,并没有,就只有这一棵贴了寄名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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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荷爬上来后直接瘫坐在树下的草地上,大毛吐着舌头走到她身边趴下。

    宋子祺从后面赶上来,把篮子放到地上道:“你体力也太差了,都没提东西。”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壮得跟头牛似的。”说话何荷大笑起来。

    “别贫嘴了,把东西拿过来。”奶奶叫道。

    宋子祺把篮子提到树下,何荷也跟了过去。

    “这里有一个新的贴了。”何荷看下时间,“是正月弄的。葛巴村是我们里面村子的。”何荷一边看一边跟其他人解释,“今有小儿——”

    “看那些干什么。”奶奶打断她。

    “噢。”何荷老实的退开。

    奶奶从塑料袋里把碗装着的用开水焯过的五花肉拿出来放在树根下,又拿出三个杯子依次摆开,倒上白酒。何荷把苹果拿出来摆好。奶奶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准备烧纸点香。

    林束走到古树背面,寻了根露出地面的树根坐下,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照下,在风中摇曳不止。他探手去摸脚边的树根,手下传来粗糙冰凉的质感,就在他要收手时,手上一丝凉意掠过,他感受到了古树生命的脉动,养分在根茎里缓缓流动,就在他的手下,他仿佛能看到根茎里面的情况,紧接着无数错综混杂的画面闪现在他脑海里。画面过得很快,加上嘈杂的声音,容不得他去细辨。突然,他被人推了一下,从古树的生命中惊醒过来。

    “林束。”

    他抬头向上看,是何荷。他又看向自己触摸的树根,手上的凉意已经消失,只有树根皮粗糙的手感。大毛正探头嗅着他的手。

    “林束,你干什么?发什么呆?怎么叫都叫不应。”何荷抱怨。

    她跟奶奶在那里祭拜,奶奶念叨了一大堆,最后终于让她磕了三个头结束了。经过路上奶奶的那一番解释,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不在意,只是走走过场。奶奶说敬畏自然敬畏生命这句话很触动她,每个生命都是一个奇迹,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的生命更是值得敬畏,而敬畏是现在的他们最缺少的。这次祭拜是这么多年以来她最虔诚的一次,每次磕头的时候还特地把头抵在面前那根裸露的树根上一会,以示虔诚,心想如果真的灵验,就保佑自己平安顺遂,保佑奶奶健康长寿吧。她磕完头后,宋子祺也上去磕了三个头,还说念在他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份上,也保佑保佑他,虽然他寄名给他,但也算是他的半个干儿子了。何荷磕完头退出来后就注意到林束坐在樟树的另一侧。等宋子祺磕完头,奶奶又念叨了一阵,把祭拜的东西一一收进篮子里后,他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扶奶奶起来,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宋子祺迫不及待地翻起篮子里的吃的。每次来祭拜,奶奶怕他们饿着,都会带很多吃的,这次带了包子、粽子,还有昨天上街时买的花生酥、芝麻糕。何荷叫了一声林束,让他过来吃东西,林束没反应,宋子祺又叫了一句,他还是没反应。一大早的,他就发什么魔怔。何荷走过去推了他一下,他才清醒过来。

    “不要发呆了,吃东西了。”何荷说着走回奶奶身边。

    “杉木,你怎么了?是不是起太早,犯困,睡着了。”宋子祺嘴里塞着芝麻糕含糊地说。

    “你见过别人是睁着眼睛睡觉的。”何荷说。

    林束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包子,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的画面。

    “一定是走累了,在这里好好休息下,多吃点东西。”

    “这棵树有四百多年了。”林束突然开口,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何荷问。

    “这你都看得出来?不过应该有几百年了,这么大。”宋子祺说。

    “到底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没人说得清楚。”奶奶说。

    四百三十二年,林束知道。那时这里一片荒芜,没有下面的梯田,没有这条山路,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到处都是灌丛树木,大家都竞相生长在这片连绵的山中,以求更多的阳光和雨露。他就是那时候出现,突破灌木丛,越过其他树木的遮蔽,占据自己的一片天地,成长为现在的样子。那时山涧里有一条小溪,后来干涸,再后来被山体滑皮掩盖,现在变成了一个开垦满梯田的缓坡。

    “他经历了很多。”林束说。

    “是啊。”奶奶感叹,“四百多年,这么长的时间,看过的太多了。”

    何荷对林束莫名其妙的言语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突然说这些话,奶奶也是配合他,陪着他长吁短叹。

    “小丫头,你应该好好感谢他,他保护了你。”林束对何荷说。

    何荷一听这个称呼眉毛都立了起来:“我叫何荷,不叫小丫头。”她都跟他说过很多次了,他还这样称呼她。

    奶奶笑着说:“叫你小丫头也没错。”

    宋子祺想起来:“对啊,你的寄名不就是叫乌枝丫嘛。”

    “当时取名字本来想顺着大家的叫法叫树生,但是村里面已经有两个树生了,再把你叫树生不好,而且一个女孩子叫树生不好听,就取了枝丫。”

    宋子祺大笑起来:“哈哈,乌树生,要是叫了树生就好了,你就跟树生叔同名了。”

    何荷抬手打宋子祺。宋子祺大笑着往后跳开。

    “真是小孩子。”林束不禁感叹。

    从大头岭回去的路上,林束总是会刻意的去扶路过的树、灌木,有时候连草也要摸上一摸。他想再确认刚才抚摸古樟树时发生的事情,可是没有。他以前虽然能跟植物产生一些联系,但是从来没像这次这样清晰过。他看到了很多古樟树经历的事情,甚至感受到了它脉动的生命。难道是樟树老的原因,这些植物都太“新”了?他盯着眼前在何荷交替摆动的脚后跟下逐渐向下延展的山路,抬手又下意识地摸向经过的一丛半人高的杂草,杂草在他逐渐加大的力度下慢慢从手中滑落。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放开抓着的那把杂草。他翻转手一看,手掌被草割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不断往外冒着血,而刚才他抓着的杂草沾满了血,前后摇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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