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你不应该在外面乱逛。”艾林先开口。

    “正是这么晚了，她不是更应该休息了吗？”乐知清看着他身边的小女孩说。

    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兔子娃娃，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她。

    “她应该在小孩的宿舍里睡觉。”乐知清说。

    “在禁区里面，有太多人没有在他们该在的地方了。你不是也没有在该在的地方吗？”

    乐知清忍不住抬眼重新审视他。

    他竟然早就知道了她是从外面进来的。

    她先前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个叫艾林的人，他长相平庸，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就算是在平时，也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反而没有另一个安全区的组织者吴东那样引人注目，只是听说他以前是一个辖区派出所的警察。

    现在看来，他并不简单。

    “你以前是警察？”乐知清问。

    艾林点头。

    “不知道我是哪里表现出来，我并不属于这里？”

    艾林抬起一只手腕，晃了晃。

    乐知清明白过来，看一眼自己手上的腕表，原来是它出卖了自己，要不是这块表对她比较特殊，她也不会这样一直戴着。

    “你不是普通的人。”艾林说。

    乐知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禁区降临后，立马就被高墙围了起来。既然你们已经放弃了这里，为什么现在还要进来？”艾林又问。

    “高墙只是防止污染扩散，防止更多人受到伤害的一个措施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乐知清说。

    禁区降临后，禁区内的生物迅速的异化，向四周扩散，扑击正常的人，他们建设围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的意思是外面并没有完全放弃禁区？那外面会像禁区降临前一样，派人进来，管理禁区？”

    乐知清又没有说话，这些下一步的事情她没有必要跟他说清楚，而且很多事情也要等到她出去后，再做决定。

    艾林见她不说话，似乎急了：“你也看到了，禁区里面还是有很多正常人，他们并没有异化，不应该被关在这里，应该被允许到禁区外面生活。”

    “你说圈禁禁区是为了不伤害更多的正常人，可是禁区里面就有这么多正常人，你们却不管不顾，还把他们跟怪物关在一起。”

    “这不是另一种屠杀吗？”

    艾林说着突然冷笑一声：“屠杀你们也不是没有干过。”

    那是禁区刚降临的时候，无数的人跑到围墙边，希望他们打开围墙放他们出去，可是他们却选择了对靠近围墙的所有东西，进行无差别的射杀，以致现在都没人敢再随意靠近围墙。

    “我没有看到正常人，我只看到了一些已经被污染，随时可能异化的人。”乐知清说。

    “不要忘记了，你现在也在禁区里面，你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艾林提醒她。

    乐知清笑了笑：“有区别，我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外面还是会让我们这些在禁区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没有得到乐知清确切的回答，但艾林心里已经明白了答案。

    禁区里面的人，不管是好是坏，都已经被打上了“污染异化”的标签，是永远也得不到外面的承认了。

    他拉着小女孩继续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经过乐知清时，乐知清一把抓住小女孩的肩膀。

    “你可以走，但是小女孩不能带走。”她说。

    常年与事物的各种阴暗面接触，让她首先就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动机，而看到艾林带着小女孩，她想到的可能就只有一种。

    滥用权力，肆意妄为。

    不算他以前是什么身份，这样的事情在正常的世界里都很多，更何况在这毫无管制的禁区。

    既然她碰上了，就绝不会让他把小女孩带走。

    艾林看她一眼，眉头皱了皱，又低头看一眼小女孩。

    然后他叹口气，将小女孩的手放开。

    “那你把她带走吧。但是现在小孩已经全睡下了，不能去敲门将他们惊醒，万一有小孩哭闹，招来怪物，会使整个安全区都陷入危险。你要带走就先让她跟你一个晚上，天亮后再送回去。”

    乐知清拉起小女孩的手，往她住的3栋走去。

    艾林回头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神色渐渐阴冷下来。

    乐知清拉着小女孩往她住的401走去。

    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穿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头上扎着两只小辫子，怀里抱着一个兔子玩偶。她很瘦，握在手里的胳膊细到她都快握不住。

    “你叫什么名字呀？”乐知清轻声问。

    “戴雨森。”小女孩低垂着头，小声回答。

    “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了，不用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乐知清看到她怯生生的模样，安慰她。

    “以后要是再有叔叔单独找你，你一定不要跟他们走，要大声喊救命，知道吗？”

    戴雨森抬起头看乐知清一眼，看了好一会，却突然问：“姐姐，你相信许愿吗？”

    许愿？

    乐知清点头：“相信啊。”

    “我以前也相信的。我妈妈说只要好好许愿，就一定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乐知清好笑起来，真是小孩子，抱有这样纯真的想法，如果世上的东西只是靠许愿就可以得到，那就好了。

    “可是，我妈妈骗人了。”戴雨森又说。

    乐知清的笑僵在脸上，刚才还觉得小孩子单纯，但说这句话时，戴雨森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一点单纯，甚至带着一股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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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妈妈没有骗人，许愿可以许下一个好的愿望，但是怎么去实现，还是要我们自己努力才行呀。”乐知清试着安慰她。

    戴雨森并没有被她这句不痛不痒的话说动，脸上的执拗更甚：“许愿是没办法实现的。”

    ————

    吃了点东西后，林束继续带着何荷在山上面寻找巴龙和丁民山的踪影。

    天已经黑了，但是借着禁区夜晚微弱的光亮，林束却能将周围看的很清楚。

    他们走到一处路边的林子，看到有草木被压塌压断的痕迹，是巴龙爬过的痕迹。于是他们沿着那个痕迹寻找，走了一段路程后，穿过马路，又在路的另一边看到痕迹。

    林束轻叹口气，这就是他们最先看到的那些痕迹，他们又循环回来了。

    “还是找不到他们。”林束看着山下面说。

    何荷叹口气，也跟着他忧心的看着山下。

    看了一会后，林束突然转身看向何荷。

    “你在前面带路吧，你说你以前是跟着感觉走，最后找到了我们，现在你也跟着感觉走试试。”

    “反正都是走不出去，试试也没关系。”

    何荷犹豫着点点头，看了眼周围，然后朝上山路走去。

    路上，他们看到前方的天空中有一缕黄色的光芒飘过，随后消失。

    “那是什么？”何荷问。

    林束摇头。那光亮雾蒙蒙的，看不清。

    他们朝着那屡黄色光芒出现的地方走去，不管那是什么，只有是有一点变化，那都是好的。

    走到一个路口时，面前突然开阔起来，他们来到了文化广场上。

    “太好了，终于又到这了。”

    林束和何荷相视一笑。

    不知道是让何荷领路的办法有用，还是那屡黄光的指引，他们来到了文化广场上面。

    林束扫视一圈广场，广场还是跟他们离开时的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涂鸦墙上的“雕塑”群突兀在那里，就像一群鬼魅。

    一直老实的待在何荷口袋里的米粒，这时候从何荷的口袋里探出脑袋，嗅了嗅，然后突然从口袋里窜出，爬到何荷肩膀上。

    何荷头微微往米粒贴过去，然后猛地转头看向右侧，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那边有东西。”她说。

    林束寻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文化广场边的树林，里面一片漆黑，而在树林的边上有一团灰白的东西在蠕动。

    飞蛾，又是飞蛾。

    看样子是捕到猎物了，他们正在进食。

    林束迈步小心往那边走过去。何荷带着米粒跟在他身后。

    就在他们走近时，突然“轰”一声，那群白色的飞蛾腾飞起来，飞向高空。

    林束忍不住后退一步，抬手挡在前面。

    可就在这时，他从手臂下方看清了刚才被飞蛾覆盖，被飞蛾捕食的东西。

    他顿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顾不上还残留在那的飞蛾，快速往那边跑过去。

    那是一副血肉都被飞蛾啃噬殆尽的骨架，白骨森森发着青光，而骨架旁边有一个沾染了血渍的白色的的帆布包。

    这是丁民山的包。

    而丁民山从来不把包脱离身体，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是抱在怀里的。

    那……

    那这已经被啃噬成白骨的人就是丁民山？

    林束不敢相信，拿过帆布包开始翻找，手都有点发抖。

    在上山时捡到的那把手枪、在来帽儿山路上顺的衣服，还有巧克力，一沓符咒……

    林束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丁民山的包。

    这具白骨就是丁民山。

    丁民山死了！

    几只飞蛾围绕在他周围，两只已经落到他的手臂上，但是他浑然不知。

    何荷捡起一根树枝，将他身上和周围的飞蛾驱赶走。

    看到他神情异样，蹲在那里不动，于是问：“怎么了？”

    林束听到声音，大脑从一片昏懵中清醒过来，回头看向她。

    “这，这是丁民山的包。”他艰难的开口。

    何荷扇动树枝的动作顿时顿住。

    “那……”

    她指着那副白骨，张着嘴没说出话。

    林束心情沉重。

    他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意外，一向逃跑最快的他会死在这里。在他看来，就算禁区里面的人都没了，他也会是最后那一个，可是现在却是这样。

    如果早点找到他，或者一开始就没有跟他分开，也许就不会这样。

    他们真正认识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在禁区里面却是走的最近的，也算是一起经历，出生入死，很多时候也都是有他的帮忙，这次也是他陪自己到帽儿山来的。

    可是现在说没就没了。

    禁区里的生命就是这样，可是真的轮到自己身边的人，却还是无法接受。

    林束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悲痛，眼眶也跟着热起来。

    “你不要太伤心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何荷安慰他。

    林束蹲在那缓了一会，然后把帆布包里面的东西装好，重新放到白骨边。

    这一直都是他形影不离的，那就让它陪着他吧。

    他站起来，低头看着白骨。

    朋友一场，现在他都这样了，不能再让他的骸骨暴露在外面，任其他的怪物践踏。

    他走到广场边，将一块道路指示牌拔出来当工具，在林中一棵大树下挖了个坑，将丁民山剩下的尸骨和布包放进去掩埋。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丁民山挂在脖子上的那条链子，也想扔进去，但想了想，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何荷站在一边默默的陪着林束，时不时帮他挖土培土。

    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她仿佛觉得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她也和另一个人这样埋过自己的朋友。

    他“生病”死掉后，七星小院打算将他的尸体处理掉，但是他们把他偷了出来，埋到了一片荒地里。

    “走吧。”在大树下驻足了一会后，林束说。

    丁民山能发生意外，说明这里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安全，而现在巴龙还单独在外面，一定要找到它，不能让它也发生意外。

    他们从林子里走出来，走到广场上，天还是黑的。

    对，黑的，太黑了。

    ……

    林束突然停住脚步，抬手拦住身后的何荷。

    不对劲。

    他感觉一股莫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抬头去看，只看到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慢慢聚拢，然后迅速将他们吞没。

    下一秒，眼前突然一亮。

    “轰！”

    一声巨物落地的巨响。

    在地动山摇的巨响声中，林束看到巴龙摔倒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而空中一头头部呈花瓣状绽开，口中探出数根如舌头般口器的怪物飘浮在半空，身形摆动扭曲，就像一条蛇，或者说一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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