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包成半只粽子,而变得有点碍事的周本给重新抬下去之后,周淮安身边才重新恢复了些许的平静。
“奴奴。。却叫郎君见笑了。。”
小脸煞白的曹小娘,却是被揽在周淮安有些温暖和宽厚的臂弯里,害羞的耳根都红透了,用蚊纳般的支吾声音弱气道。
然而这一刻周淮安对她的评价却是有所改观。因为自己一句半真半假的戏言,她居然当众应承了下来,并且强忍着血淋淋的不适与难过努力坚持了下来,最终生疏而笨拙的协助周淮安,完成了敷药和包扎的手尾。
然后,这才忍不住要转身过去作势欲吐,又被周淮安顺势揽在怀中遮掩了当众的失态。虽然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动作,但是这么一个小女子能够当场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足以令他叹然而赞许了。
“却是无妨的,初见这些东西时,我也未必会比你好过多少呢。。”
周淮安却是给她个温柔的笑着,顺手灌了几口心灵鸡汤。
“然而,只要抱有一副悲悯匡计的心怀,就可透过这些令人不适的表象,而见到内在的真实意义与价值所在;自然就万事皆空百无禁忌的。。”
就算她是身负使命,由别人派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和耳目;有这么一份的心意和态度在前;周淮安也自觉的姑且可以好好对待她才是。若是能被真情来打动,而转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倾向那就更好了。
就算是政治上的需要而相互接近的结果,也未必不能够谋求一个较好结局。因此,日后也不妨给她一些更多露脸和表现的机会,好藉此揭开身份和地位构成的额保护壳,以流露出真实一些的性情和心意来;
另外,周淮安根据片刻接触的手感判断,她身体够软也够轻盈,还有股好闻的味道。比起那只长得像是布娃娃一般,时常被他当做抱枕来使用的小挂件,却又多了些突翘起来的女人味了。
只是这点温情脉脉的独处时刻无法长久。在周淮安好言送别了这位有些真情流露的女孩儿,转头回到庐州署衙的时候,却是有一个声音响起。
“今才方知,领军真有悲悯天下之志呼;又何苦背上那些残虐酷暴之名。。只要稍加宽待,便就是上下人心尽归了啊。。”
乃是在旁随同的顾问僧虚中,一时感叹道。
“此言差矣,这些世族门第、豪强大户、士绅望姓的所谓人心,我不要也罢;我若是因此宽待彼辈的话,那就是对于那些信重和追随我的微贱寒庶之大众,最大的暴虐和背弃了。。”
周淮安却是对他摇摇头道。
“就算是自欺欺人可以满混的一时,难道还能欺瞒时人一世么。毕竟这些旧势力与这积重难返的天下羁绊过甚,倘若不能顺应时势所趋而变通的话,那被大势所碾碎也是求仁得仁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无的放矢才说这些话的。但请尽管回头去如此告诉那些托请转求你进言的人好了;我可以容忍不同立场的异己之见,但却不会坐视任何试图动摇和分裂这个团体的行举。。宽容可不代表姑息养奸呢,且望他们好自为之吧。。”
于是,在片刻之后。
“说来是在惭愧,看来领军的心志之坚,犹如泰山东海之峙,却远非我辈可以企及和妄断,是以反倒是我辈打动和说服了。。”
虚中却是对着旁人叹了口气道。
“但正所谓是时势应运而出的一代英杰人物,才会坚持这些明显不合自己利益,却甚有道理的事情。还能矢志无悔百折不挠的因此成事而起;故此,才会仿若为世上气运所钟,为时人所心折不一么。。”
“难道朝廷的天数,真就如此走尽了么。”
而作为身份特殊俘虏兼做旁观者的前天平军锋将曹翎,却是难得没有出言讥讽,而是脸色复杂深沉叹息着呐言道。
“理当如此啊,难道你没看过那些《汉末英雄志》的典故么;当今这位天子,虽无夏桀商纣之残虐,却深得恒灵之辈的荒诞僖游啊。”
然而又有另一个郎朗之声接口道,却是新归入麾下的降将钱具美。
“如今朝堂上比同十常侍的权宦犹在,而天下的藩镇、寇乱之患却更甚于黄巾;却不知晓日后发难的何进、董卓之辈,又当落在何处呢。。”
“但无论未来朝堂和天下局势如何激变和趋向,我们这位领军麾下治军管民亦然初成,岂非早有了峙江而立,鼎分三国的资本和凭仗了不是?”
“而我辈难道就不能籍此功成名就,就算不敢奢求跻身朝堂那出将入相之途,也可以寄望一下牧民、镇平一方的守臣功业啊。。相比之下区区一些田产、亲族之类的得失,又算的了什么。。”
“若是有机会回乡,我定然要全力督促族人分家,再尽献田产、佃户于公中;进而将家产余财尽数投入到那位所倡的货殖海贸中去,才是长久安身立命的坦荡正途啊。。”
而在临时充作中军的府衙当中,周淮安当然还不知道一时间的阴差阳错之下,自己已经多了一个具有潜在脑残粉倾向的追随者。
负责带领巡禁队镇压全城局面,兼带搜捕残余官军的葛从周正在沉声汇报到。
“已经初步检索过全城上下了,依旧没有搜拿到那杨行慜的所在。。此外一同不见的还有从和州逃归而来的都兵马副使朱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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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真是可惜了,”
虽然周淮安嘴中如此说着,但其实没有多少遗憾的情绪。
本来打庐州就是顺势而为的尝试。而这个还没有改名过的杨行慜,多少也是将来搅动时代的风云人物之一,身负相应气运之子的特征,能够在城破后逃出生天也并不是特别让人意外的事情。
“此外,又有州左兵马使安仁义负伤夺门而走,前往追击的兄弟多为其马上驰射所伤,一时竟然追之不及了。。”
“其他的团练使李神福,巡城都将刘威、衙前都尉李遇等七位将官,俱已就擒于当下。。”
“搜遍了府衙上下约得属僚官吏数十人,其中有个居中坐镇指使的推官袁袭,欲以易装越墙出逃,却被巡守捉拿住了。。”
“等下,你能确定他叫袁袭么”
周淮安惊讶了下打断他道。
“正是此僚,乃是庐江人士,根据指认是数月之前,才为杨氏纳入麾下颇得礼遇。。”
葛从周依旧是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那就没有错了,把他单独监押起来。”
周淮安有些意外的吁了口气。
这正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道理,竟然能捉住了这个叫袁袭的部属啊。如果自己记忆中没有出错的话,这厮作为五代十国当中少数出彩的文人事迹,有着算无遗策的“毒士”风评,可是奠定了日后淮南政权的一代谋主啊。
相比之下,那个杨行愍既然丢了奠基的谋士,又失去了创业的猛将,就让给他一时跑掉了也是无所谓了。当然了,对于这个未来的大谋士袁袭,周淮安也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而决定将其晾起来就好。
经过这些年掌管一方势力的心得体会,周淮安早已经有所明白。所谓谋士智计什么的,始终都是建立和依附在势力本身上才能发挥作用的存在。
如果对立双方具体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的话,所谓的智谋奇计什么的,也不过是绝对优势暴力碾压之下的笑话而已。
所以,他宁愿靠自己擅长的知识和超时代远见,来慢慢种田暴兵积累实力;再步步为营的稳推过去,另以政治军事经济上的额多方手段来慢慢消化;
也不会过于指望靠某个人,或是某些盘外招的手段,就能获得之想要的大势和机会。事实上行险出奇的达到东西,本身也是出充满了投机式的不确定性和重新失去的风险。
除了霓虹那种,把堂堂正正孙子兵法奇正相辅相成的指导思想,给钻牛角尖玩成动不动赌国运诡道的奇葩,世界上大多数文明和政权的兴勃,都是建立在自身整体资源和动员效率,所代表的持久软硬实力上。
而在一个上下良性循环和运转正常的体制内,除了负责引导大方向的领头人之外,是没有人会成为不可替代或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像是蜀汉诸葛亮那样,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政权兴亡的例子,其实是不正常的反面教材。
不过反过来说,周淮安也觉得有必要加强一下自己身边,相应幕僚群体和文职人员的配备了;或者说充斥在参军、参事和参谋组中的军人色彩,实在太过浓重和单调了。
虽然出身军队现役和大讲习所双重体系的他们,在忠诚和可靠程度上大多数无可挑剔,但是所处的立场和环境也多少局限了其眼界和思路;以至于有的时候服从性和执行力有余,而思维创新和主动突破性有所不足了。
作为一个新兴势力的领头人,不光要能靠自己一言而决的远见卓识,也要能够善于参考和吸纳体质下,各种层面和来源的声音与见解。
周淮安正在构思着种种,就见脸色沉重的虞侯长米宝走进来,低声说道。
“启禀领军,正在海陵的高郁发来加急密报,称是别遣队在楚州境内出事了。。”
前茶商出身的江西人高郁,被安插在大将军府麾下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他明面上是与各路义军进行日常交易的联络代表,私底下也是以此为掩护刺探其内部动态,收集各方情报的重要源头之一。
而今也是他第一次动用加急的渠道发来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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