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循州刺史府后宅的庭院当中,
周淮安慢条斯理的在小七服侍下,享受着下午的加餐:循州当地大厨专门烹制的梅烧鸭。
就是用当地陈年的梅干和姜片一起,烹煮土生黑羽鸭的特色菜;烧的酥烂的鸭肉,轻轻一戳就连皮滑落在飘着胀大梅子的鸭油汤汁里,吃起来酸甜嫩滑鲜而不腻。
搭配的辅食点心则是当地的茶仔糕,就是用油茶籽轧的油和石蜜、米粉一起蒸成糕子,吃起来别有一种独特的清香。再沾上酸甜味的鸭汤就更加爽口了。
而在他面前的廊下和厅中,作为助手的廖远和元靜,也正领着一群奋笔如飞的文书、经办人员,埋头在一堆堆的文牍和书案当中,统计着打下循州城前后的各种损益和收获。
然后时不时的变成一张简单概略的图表,而呈到他面前来低声的宣读一二。虽然这一切还很简略和粗糙,但是也代表着某种制度和体系的雏形。
比如王蟠这一路下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招募手段,居然麾下最多时候聚集到了六千多人,几乎等于是出发时的四五倍人手了;只是经过连日的攻战消耗和后续前来投奔的补充之下,还是慢慢退回到了四千多,而且其中还有一千多号等待处置的轻重伤员。
因此,在如此之多的人吃马嚼之下,原本带出来月半份额的粮草也是消耗的飞快;至少在周淮安赶来汇合的前几天,他们就差不多已经开始实行限制供给的最低配额。如果没有得到这批及时雨一般的后续补充的话,很可能就因为断顿而出现士兵逃亡和人员流失。
但是打下来之后收获也是格外的令人惊喜,因为这些守城的官军和土团们,已经把周边地方狠狠的搜刮了一番,而将粮食牲口财货都集中在了州城当中,足足堆满了十几个仓储地。
再加上城中官宦、富商、大户的大力捐赠,和对各坊民家的重重摊派;各种没来得及被放火烧掉的粮食草料、布匹衣被、甲械车马,可以说是应有尽有的,随便粗略计算了下,也是赵家寨所获的十几倍、二十几倍起步。
有了相对充足的资源和人手之后,一些原本存在纸面上或是初见成效的计划和构想,就可以继续推行和扩大下去了;比如,在食髓知味的王蟠要求下,原本实验性的旗语队需要扩编,从三十五个人扩编到一百二十个,以满足如今上百个队的传令要求。
然后是对现有人马的再度整编,汇合了周淮安带来的三千人之后,再次膨胀起来的人数也需要进一步的选拔和甄别,裁汰过剩的老弱病残和挑选精壮以充实各分营,顺便减少不必要的虚耗和靡费;
义军的体制是师法官军的产物,但是相互之间依照境况和地盘的好坏,又各自有异同之处;
差不多都是十人一火,各设火长、五副一员管之;每队三十到五十人之间不定员,设队正、队副、旗头三员管之;三到五队为一旅,设旅帅、旅副并杂佐五人;两旅到三旅为一团,官以校尉、副校尉,并一火杂使人等;两团到五团为一营,有大中小三等,大者官别将,中者校尉,小者为副尉。
而基本上每一级的营、团、旅、队、火,只定相应人头的基本衣粮供给,其他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去筹给和缴获了。现在就要重新统一在固定的编制下,已达到更好的令行禁止效果;尤其是籍此扩军增编的由头,打散拆开那些乡党、亲族所形成的小团伙雏形,当然这是只能做不能说的事情。
用缴获来的乘马,扩大马队和游哨的规模,扩编骡马大队和车辆的编制;就地营造更多的甲械装备,以达成最少八成左右的武器装备率,和四成左右的披甲率;其中比较精悍的队都要换装缴获的皮甲或是镶嵌甲,头目们要有一身大氅和连身袍子。。。
再者,有了相对充足的食粮之后就要在城门外开场放粥,一方面是收买人心,一方面也籍此招揽合用的人手;这同样也要周淮安去分心关注和甄别、挑选。
诸如此类的需求林林总总的不一而论,都需要人来筹集和安排相应的计划日程。然后,周淮安发现自己有些尴尬了;正所谓是自己挖的坑得自己填,自己夸下的海口也得自己收场了。
正所谓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
他先从王蟠哪儿讨来了,小范围内征用一切人手和资源,而不受干扰的便宜之权;然后又从后队里挑出约莫五十个,在晚饭后的说古兼自诉小会上,表现的最是苦大仇深而平时做事最为坚决干脆,还要不怕血腥和肮脏的人手。
先行一步划定场地和布置好相应的陈设和器材,调拨足够额夫役来进行改造和建设;然后按图索骥的派人控制和封闭住,那些城内富有人家的门房出入,而暂时将他们圈禁在家中只允许最基本的食水进出;
接下来,就如后世那位伟人说得一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他专门组织安排了两只私下行事队伍;
一只由小七手下二十几个少年人组成的市井普查队,专门散步到街头巷尾去打听消息;一方面是了解城中大多数产业的布局和归属所在,另一方面也是以寻访亲友为名,在妇女扎堆的水井、沟渠边上打听消息,主要是对城中一些名望人物的风评和口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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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只则是由长相相对老实诚恳而让人容易亲近的士卒组成,他们的任务就是乘着放粥的时候,对那些底层人等进行抽查式的走访,以多加一碗粥水的代价,换取他们对城中大户人家和旧属官吏们的消息来源。
由此收集上来的信息,虽然有不少缪误和夸大其词的存在,但是在许多样本重复对照的足够概率之下,还是可以交叉形成,这些城中有字号的大户、富家,或是其他有钱人家的基本分布和社会关系的脉络。
然后,就是下一步具体操作的问题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作为系统性的抢劫和勒索的手段,很早就出现在了人类进化的历史当中了;在后世的经验教训看来,也完全可以做成充满艺术性和文化传统的事物;而直接明火持杖的破门而入,肆意打砸抢烧的威逼对方交出财富的方式,无疑是最低劣也是最没有效率和性价比的做法了。
至于其中最高端的集大成者,无疑是后世的欧美列强国家,靠在第三世界国家累累尸骨上的红利,享受了几百年殖民时代和工业原始积累的好处之后,依旧可以依靠扶持傀儡政权和买办代理人来,继续在输出和保护民主、自由的旗号下,在所在国的经济命脉上吸血和撸羊毛下去;
乃至丧心病狂的以正义和公理为名,在周边地区制造争端和热点,来迫使自己的同盟国家(小弟),支付驻军的维持费用和分摊战争军费,或者干脆以军火采购为名的定期上供和缴纳保护费。
以上的种种方式和手段,无不是为了达到在普世价值的遮羞布和伪装下,更加隐蔽而稳定的长期抢劫、勒索下去的最终目的;而且,还有许多被收买和洗脑的无良文人、公知,为他们强盗逻辑和黑历史什么的,各种涂脂抹粉和鼓吹洗白。
这才是强盗逻辑的最高成就啊。
当然了,现在周淮安还没法做到这个层面和高度,就算是后世他所在的那个国家也远远没有达到;不过他完全可以退而求其次的,在历史经验教训上找一些成功的范例。也就是李自成进北京,大肆拷掠城中王公大臣富商大户的那套东西,改头换面之后拿来活现活用的删减版。
至少在折磨人和审讯手段上的想象力,这些泥腿子出身的义军,显然没有办法与周淮安这个叶公好龙式的现代人相提并论的;要知道,出于某种恶意趣味他甚至看过唐代流传下来的那本大名鼎鼎的《罗织经》呢。
至于山羊舔脚心、夹棍勒头、铁板烧什么的都是小儿科了,比如以人体为素材的“蚂蚁上树”“鱼香肉丝”“宫爆鸡丁”什么的,才是切实有效既不威胁和伤害性命,又能达到最大的逼迫效果。
就算审讯完没死的对象,完全还可以继续下一步的废物利用起来,之前在赵家寨的作为也不过时牛刀小试而已;现在有了州城这个更大的舞台,无疑可以得到更多的实践和发挥。
比如作为一个网络军史宅,他也曾经读过《关于土地改革问题的报告》,并以此作为干货来打过那些,明明是苗正跟红的贫下中农后代,却总是数祖忘典的妄想着自己祖上是地主剥削阶级而生为少爷小姐们;
靠对穷人敲骨吸髓家破人亡的煎迫,来维持着风花雪月的体面与无病呻吟的小资情调,却口口声声辩解说这一切是祖上勤劳致富的网络寄生虫、女权表、公知、果粉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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