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病床上躺了七八天后,身上的部分纱布就拆除了一部分,又过了三四天的时间,当护士允许我下地活动时,我才在那名负责对我进行监护的老兵陪同下见到了孟磊。
正如葛主任说的那样,孟磊现在的情况果然十分严重,直到此时他依然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内接受观察治疗,这就证明他一直都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因为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探视,我只是在护士的通融下隔着病房的观察窗看了看他。
病床上的孟磊消瘦了很多,紧闭的双眼和灰败的脸色都显示着他的情况不容乐观,因为盖着被子,我没办法知晓他具体的伤势情况,只能看见无数线管从被子下伸出与各种医疗仪器连接着。
而且这时监护我的老兵又告诉我,就在前几天,另外一名在车队遇袭中幸存的战友经治疗无效已经去世了,这就意味着十四人的车队在这次袭击之中竟然是全员牺牲,听到这个消息,我原本就万分沉重的心情更增悲痛。
在回病房的途中我向推着轮椅的老兵表示想要下楼去走走,因为自从醒来后的十多天里,我一直都是躺在床上的,前期更是由于伤势的原因我甚至连翻身都没办法做到,这让我是既感疲惫又备觉无聊,再加上此时看完孟磊后,我这心头又觉得堵的慌,便想离开病房出去透口气。
但老兵却没有回应我,只是推着轮椅一直走,直到回到我居住的病房门口,见他正准备将我推进去时,我再一次向他表达了我想下楼透透气,这时老兵才告诉我,没有上面的命令,我不得离开病房一步,而刚才我能去探望孟磊,就是因为经过了上面的同意。
老兵的话让我感到非常震惊,但就在我准备向他征询我为何会被禁足的原因时,却从他的严肃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警戒,这让我立即压制住了内心的惊疑和不解,因为我知道从他的口中我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我只能自己猜测,或许是因为车队遇袭的事件调查还没有结束,而我又是整起事件中唯一意识清醒的幸存者,对我施行如此的软禁隔离估计也是为了方便随时配合调查的缘故。
可是纵然我用这样的理由去安慰自己,但在我整个的住院期间,除了我醒来时葛主任三人向我询问过一次事情的经过外,我便再也没有见着任何人来向我了解情况,只有这名老兵在一直陪护着我。
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这名老兵和我一直是待在同一间病房内,照顾着我的一切起居生活,甚至在我行动不便的那段时间里,吃饭喝水、清理个人卫生都是由他亲手负责,即未假手他人、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和厌恶。
虽然这让我很觉得很有些难为情,但却由衷的感激老兵无微不至的陪护和照顾感,可是老兵虽然做事一丝不苟、认真细致,却总是板着一张脸从不说话,就连我向他道谢也从不回应,自然也不会和我闲聊扯淡,这导致我在三个月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时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直到十一月初的时候,此时我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那名在三个月前曾陪着葛主任来过的中尉军官突然将我接出了院,但他却没有把我送回原单位,而是在驱车三个多钟头后把我安排在了一片荒山里的营房中,并且勒令我不得离开房间,还在房间安排了一名战士守卫。
如此安排让我十分愕然,原以为出院就没事了,没想到却是换了个地方对我继续软禁,算算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该是我原定的退伍时间了,这样一看,我能不能如期退伍也成了个未知数,那我和孟磊的君子约定该怎么办?想到孟磊我这心下又不禁一片黯然。
中尉军官可能是看到了我有些颓然的情绪,缓和了下语气告诉我现在车队遇袭的事件仍未完成调查,我依然还处在隔离审查阶段,希望我能配合。
配合?话都这样说了,我不配合又能怎么样?看着中尉离去的背影我虽然这心头是愤愤难平,但也只能无奈的躺到床上叹气。
在这间陌生的营房中吃吃睡睡了大约一个多星期后,这天中午我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我迷迷糊糊的翻身看向房门,却发现有一个人影走到了桌边坐下。
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才算是有些清醒过来,这才看清床边的桌旁正坐着一位便装中年人。
中年人先是随意的打量了下房间的四周,随即就将眼神投向了坐在床上、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的我。
“只是隔离而已,又没有对你真正的进行审查,怎么搞的这么颓废?”
中年人略带不悦的语气中似乎还透着几分亲切,可我看着他那微皱的眉头,虽然感觉此人的眉目似有几分熟悉,却如何也想不起何时何地曾与此人相识。
不过虽然疑惑中年人奇怪的口吻,但我好歹还知道自己现在乃是处于隔离审查之中,这人既然能随意进入部队的隔离场所,那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从他的口中我能感觉到自己此时的形象肯定难以入眼,立刻就跳下床整理了下身上的军装、又扣上了风纪扣,穿鞋的档口还不忘转身稍微整理了床铺。
“行了,别忙活了。”
中年人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我便又拉了下衣襟才拖过桌旁的另一张椅子坐在了中年人的身前。
见我正身肃容的姿势,中年人微微一笑说道:“都是自己人,放松些!”说着还从兜里掏出烟来给我递了一根。
我下意识的接过香烟,有些诧异的看着中年人,完全不理解他口中的自己人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真的与自己相熟,可是我虽然对他的面容感觉有几分熟悉,但还是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他。
中年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点上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又将打火机递给了我才说道:“我叫杜秋心,论起来你得叫我一声杜师兄。”
他这突如其来的“师兄”二字顿时就让我准备点燃香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神色惊疑的看向他,但很快我就醒转过来,“师兄”、“姓杜”,我的脑海中顿时就回忆起了当年曾和赫连望野同时造访老道人的杜衍国。
我连忙扯下嘴里的香烟:“杜衍……啊……不、不、不,杜师叔是……”
中年人没有理会我慌乱之下的无礼,笑着向我点了点头:“对,正是家父!”
我心下登时了然,原来是杜衍国的儿子,怪不得刚才一见就觉得有些眼熟,自称杜秋心的中年人一副浓眉大眼、高鼻阔口的英武模样,在配上那厚实高大的身板,看着可不就是年轻版的杜衍国么。
“杜师兄好!”
我讪笑向他打了个招呼,并将手中还未点燃的香烟和打火机一起放到了桌上,毕竟是初次相见,而再加上此时我又身处隔离的境地,所以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杜师兄多少感到有些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