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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练功
    第二天清晨,天还只是蒙蒙亮,我就被老道人从床上给叫了起来。

    我揉着惺忪睡眼茫然的望向他,老道人却拎着我来到门外,指了指地上的两个蒲团,然后自己就面朝东方、盘膝而坐,口中随即吟诵经文。

    “专炁致柔,静心守一,外想不入,内想不出,终日混沌,如在母腹……”

    眼见此景,我那还未消散的睡意更显浓烈,但想起昨晚的那一巴掌,我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懈怠,只能在心头哀嚎一声,十分不情愿的就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之上,艰难的张着嘴跟着老道人口中经文一字一句的照着念。

    “……灰心冥冥,如鸡抱卵,似鱼在水,呼至於根,吸至於蒂,绵绵若存……”

    此后的每一天,晨起卯时之前、宿归酉时之后,我都要随着老道人打坐一个时辰,可怜我还只是一个贪玩稚童,偏偏却要忍受这样的沉闷生活。

    而且在打坐过程中,倘若我坐姿不正、身形歪斜,或是嘴里囫囵吞枣、含糊不清,那脑瓜子准会挨上一记老道人的巴掌,并且还会听到一句他恨铁不成钢的怒喝:“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我曾听人说,脑袋被人打多了会变成傻瓜,村子里那个整天光着屁股流口水的傻子据说就是小时候被他爹拍脑袋给拍傻的,为了不让自己也被老道人打成一个傻子,我决定向他表达我的抗拒和愤怒。

    但当我向老道人说出因为不想变成傻子而要拒绝打坐时,脑袋却在瞬间就挨了无数个巴掌。

    好在我没有被这样的打击报复吓退,既然直接向老道人说不通,那我就改变策略,成天的就在爷爷面前耍赖撒娇想要让他帮我去给老道人说说情,看是不是能让我免去这每日枯燥无味的打坐念经,并再一次向爷爷重申了老道人用巴掌打我脑袋会让我变成一个傻子的重要事实。

    刚开始爷爷虽然不会顺从我的意思,但也会温言温语的哄着我要听老道人的话,但后来给我纠缠得烦了,他也学着老道人粗暴的方式,动不动的就给我脑瓜子来上一巴掌。

    在老道人和爷爷你一巴掌、我一巴掌的招呼中,时间就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

    这天清晨,我打着哈欠起床后,抱起蒲团就准备到屋外打坐,但老道人却拿过我手中的蒲团丢回了地上。正当我不解老道人此举何意之时,他却把我领到了屋外的那片竹林之中。

    往竹林深处走了一会儿后就来到一处看着约莫有十丈见方的开阔场地,自从老道人住到我家老宅之后,这片竹林我从小就逛得烂熟,从来就不记得竹林里还有这么一处开阔空第。

    我瞧着地上那明显被刨过的泥土,知道这块空地应该是拔掉原来生长的竹子特意开辟的,尤其当看到空地中竖着的那数十根高矮不一、粗细各异的木桩时,我隐约感觉到什么,心里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老道人从小给我说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说实话我既理解不了、也不感兴趣,虽然迫于他的淫威我从来也不敢有所表示,但无论是他让我打坐也好、还是诵经也罢,我虽然表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但那都是为了敷衍他,省得他动不动就揍我。

    但唯独对于老道人的那身功夫,我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崇敬,从小就眼馋的紧。

    从我能走能跑开始,就时常随着老道人进山采药,曾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过他捕捉山兔,别看老道人胡子眉毛白了一大把,年岁瞧着比村上那位都快百岁高龄的老太公还要大个几分,但在这山林之间的腿脚却是比村上最精悍的棒小伙还要灵便。

    那些在草丛间纵跃如飞的山兔,老道人随手一捞就能揪着耳朵将其捉住,然后一老一少就地开荤打牙祭。

    尤其是有一次,仅仅因为我看中了一只山鸡的尾羽,想拔了送给邻居家的二丫头做毽子,老道人那是一个腾身就将还在半空中飞得来劲的山鸡给捉了下来,这直把我看得是惊为天人,当场就抱着老道人的大腿哭嚎这也让教他这些撵兔追鸡的功夫。

    毕竟相较于那每日枯燥乏味的打坐诵经,能在山上撵兔追鸡才最对我的胃口。

    不过对于我这样的要求,老道人都是直接无视的,任由我撒泼打滚、哭翻了天他也就当做没看见。

    今天见老道人在竹林中摆出这般架势,我自然认为他这是要教我练功夫了,那心里当即就激动得不行,一个劲的的在那些木桩中摸来摸去。

    这些木桩虽然长短粗细都不一致,但是每根都缠满了拇指粗细的麻绳,虽然粗砺不堪,但我摸在手里却比当初拿着父亲从省城给我买回来的那把塑料玩具枪还要开心。

    可当时的我却不知道,就是眼前这些木桩,却与那每日无聊得让我快要发疯的打坐一起成为了我为数不多的童年阴影之一。

    见我在那些木桩中摸个不停,老道人指着一根最短的木桩对我说道:“上去!”

    那根木桩离地约莫四尺,虽然表面光秃秃的除了一层缠绕的麻绳外再无它物,但要想爬上它,对于从小就上树掏鸟的我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难度。

    所以老道人话音一落,我抱着那根木桩吭哧几下就爬了上去,站在木桩顶上,我得意洋洋的看向老道人,显得好不自在,但他却看也不看我,朝着其他的木桩一指,淡淡的就说了一句:“跑起来!”

    这话一出,我登时就傻眼了,看着眼前这些木桩,跑?咋跑?

    老道人见我不解的望着他,嘿嘿一笑,手腕一转,不知就从哪里抽出一截二尺多长、拇指粗细的竹根。这玩意我可太熟悉了,我爷爷的那根从不离手的旱烟杆就是用竹根做的,但最让我记忆犹新的却是我父亲经常用这玩意揍我,一棍子下去,屁股上立即就是一节一节的红印,眨眼就会肿起老高,好几天都小不下去,可疼可疼了。

    见老道人拎着手里的竹根怪笑着,我心生不详,那一个“别”字还没喊出口,就见他扬起竹根狠狠的就抽在了我的小腿之上。

    我顿感小腿肚子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口中怪叫一声,屈膝一跃,逃也似的就跳到了就近的一根木桩上,老道人则顺势跟上,举起手中竹根又要抽打,我连忙又跳了出去。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了老道人口中的跑为何意?

    可是这些木桩之间,间隔窄的不过三四尺,但那些间隔宽的却是六七尺、八九尺都有,甚至还有一丈多远的,这样的距离以我现在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就算是在平地之上我也跃不过去。

    但老道人可不管这些,一旦我在木桩之上驻足不前,他便举起竹根就打,可是这木桩之上不比平地,有些木桩好像埋得还不够紧实,一脚踏上就晃个不停,加上我还有些畏高,扑腾一下就从木桩上摔了下来,好在地上的泥土早已被刨得松软,虽然是从一根六尺多高的木桩摔下,但除了跌得手脚生疼外也无大碍。

    可还没等我喘上一口气,老道人就已经拎着竹根在一旁阴恻恻的看向我,吓得我连忙顺着摔落的木桩就爬了上去。

    整整一个清晨,我都是在老道人的竹根抽打和木桩跌落中度过,等到中午爷爷给我们送饭是,见着我鼻青脸肿、浑身青紫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但在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老道人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给我碗里不停的夹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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