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度说完之后,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于谦看到心里顿时一惊,连忙问道:“老师,你这是要去哪里?”
韩度头也没回,淡淡地道:“去见见他们。”
于谦一下子就知道老师是要去见杨清等人,他想要开口劝说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得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连忙快步跟上老师。
若是老师责怪杨清等人的话,那他在一旁还能够帮杨清等人说两句好话。
会同馆。
当韩度来到这里的时候,瞬间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杨清看了周围的好友一眼,轻叹一声,连忙快步上前低头拜见。
“学生杨清,拜见院判大人。”
韩度看着躬身在自己面前的杨清,心里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疼痛。杨清可不是普通的书院先生,他可是大明皇家书院物理院院长。严格来说,他还是物理院第一任院长。
杨清这样的人杰,就算是放在大明,那也是能够独领风骚数十年的人物。韩度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连杨清也会选择留在新明。
深吸口气,韩度强忍住泪水,有些悲怆地叹道:“你是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新明了吗?”
杨清抬起头,看到韩度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不过现在木已成舟,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正在这个时候,书院其他人也各自从房间里走出来,纷纷朝韩度行礼。
“学生拜见院判大人......”
韩度扫了众人
一眼,低头看向杨清继续说道:“你可不是孤家寡人啊,你留在新明,那么你在大明的族人怎么办?”
要知道像杨清这样的人,可不是一户人家就能够供养出来的。虽然现在大明百姓差不多做到了衣食无忧,但是想要供养一个读书人,还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
最好的办法,还是举全族之力进行供养。
也就是说,像杨清这样必然是受了整个家族恩惠的人,他是需要回报家族的。
家族出钱出力把你供养出来,你出人头地之后当然要回报家族。否则,那就是忘恩负义。虽然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束缚,但是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等价交换?
再说了,若是家族供养了你,你出人头地之后却不思回报,那必定就会导致家族里的人也不愿意再出钱出力培养别人,这相当于是把整个家族后来人的路都给断了。
这是要被后人记恨的。
杨清身为书院一院之长,如果他在大明那能够为他家族争取的利益是极为庞大的。别看他没有出仕为官,但是光凭他物理院长的身份,哪个书院出身的官员不给他们三分颜面?
但是他如果留在新明,哪怕是伯爵,他的族人也享受不到什么利益。
韩度刚才的话既是在问杨清,其实也是在为他担心,因为一旦他被族人记恨上,那他的名声就算是毁了。这对杨清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面对先生平静的目光,杨清缓缓低下
头去,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朝说道:“多谢先生关心,此时学生会和家里解释。在学生看来,这新明是一片广袤的沃土,正是我辈大有可为的地方。相反,大明虽好,但是已经逐渐稳固,并没有学生施展拳脚的地方。”
韩度一听,瞬间就明白了杨清的意思。
随着大明安定,社会结构也在不断地稳固下来。换句话说就是,利益分配逐渐步入尾声,社会阶层开始固化。这种时候,哪怕是你能力再强、学问再高,你能够做到的成就也是十分有限的。
就比如,在元末乱世的时候。一个大字不识,只会提刀砍人的普通百姓,他可以一路靠着手里的刀砍成校尉,砍成将军,甚至封侯封公。
最夸张的,还是要属大明太*祖皇帝,直接从一无所有的乞丐,成为天下之主。
而杨清若是留在大明,哪怕他才学再高,哪怕是韩度全力帮他,让朱允烨封他为伯爵。但是这就是杨清一辈子的天花板了,他再也不可能突破分毫。
而且,就算是他现在被大明封为伯爵,那也不可能世袭罔替的。他是伯爵,他的儿子大概率只能是平民百姓一个。
但是新明这边就不一样,哪怕同样是伯爵,但是朱棣封他的可是世袭罔替的传国爵位。只要新明还在一天,哪怕他的子子孙孙都是废物,那也是伯爵废物,每年都能够领取朝廷俸禄。
从这一点上来说,杨清的族人还真
不一定就会责怪他,甚至还会认为他做得对!
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想必大多数人都能够分得清楚的。
韩度本来是带着兴师问罪的态度来的,可是当他听到杨清的话之后,哪怕心里有再多的抱怨、再多的不满,也说不出来。
这是杨清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且至少从目前来看他们选择新明的确是要比选择大明对他们更加有利,这让韩度如何反对?
“你们都是这样的想法?”
面对先生的诘问,包括杨清在内的所有人都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韩度的眼睛。
“好吧,有这样的想法也算是没有不错。”韩度无奈叹息一声。
但是杨清等人听了之后,却猛地抬头看向韩度,他们都不敢相信先生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就原谅了他们。
“先生,你......不生气?”杨清满脸不敢置信地问道。在他看来,他投靠新明就是对大明的背叛,也是对书院和先生的背叛,他已经做好了被先生痛斥的准备。
结果没有想到先生完全没有要痛斥他的意思,竟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就算了?
韩度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看向杨清道:“我当然生气,你们竟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了朱棣的承诺!”
众人被韩度呵斥得不敢抬头。
可是随后,韩度的语气就缓和下来:“不过现在木已成舟,我再生气也改变不了你们的主意,既然如此那我生气还有何用?”
“先生?”杨清惊喜
地抬头望着韩度,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喜色,甚至眼眶里都有泪水打转。
他知道先生的斥责,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真实的本质还是不忍心训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