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桥将一排书都整理好了从凳子下来,看到田韶正低头认真地看着经技术,他问道:“小姑娘,你以前接触过经济方面的书吗?”
经济学大学的时候学过,可惜只学了点皮毛。
田韶轻轻地将书合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以前学过《经济学原理》,对马歇尔说的面一句话特别深刻,他说‘经济学是一门研究财富的学问,同时也是一门研究人的学问’。可惜我脑子比较笨,再深奥的就看不大明白。”
现在这个年岁的孩子许多都认为读书无用,那些高中生跟大学生也没人会来翻看经济学这种枯燥无味的书。而且田韶衣着寒酸但双眼明亮有神,李桥看了不由心生好感:“谁教你的?”
这些东西肯定是有人教,而且必须是学者级别的人物,普通人不懂这些。
田韶说道:“我们村的玉秀奶奶以前念过书,这些都是她讲给我听的。”
李桥很是激动地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五年前就去世了。也多亏了她说服了初中的校长,让我参加考试拿到初中毕业证。”
小学校长是个很有爱心的人,田韶自己去找了他就同意了。初中校长开始没同意,是玉秀奶奶找过去才同意的。
李桥惊讶不已:“你的意思你是在家自学的?”
田韶问道:“大叔,我想来你这儿借书,不知道可不可以?”
李桥真觉得这孩子了不得,多少孩子有机会念书都不念,她却能再家自学还拿到初中文凭。李桥最喜欢勤奋上进的孩子了,对田韶的态度也越发和蔼了:“当然可以了。不过你得先拿了单位或者生产队的介绍信来办借书卡,然后才可以借书。”
田韶听到这话一喜,找田队长要封介绍信并不难:“这儿有会计方面的书籍吗?我想借来看。”
她不敢说书名,相距三十多年,她用的那些书籍现在可能都没有。而现在的会计相对简单,没后来那般规范严谨。
李桥闻言,看了眼外头后轻声说道:“我这儿有《会计学全书》跟《高等会计学》,只是这两本书都比较难,你要吗?”
田韶惊喜万分,点头道:“要、要。”
《会计学全书》是里歇尔写的,《高等会计学》是狄克西所著,这两人都是英国人,她没想到图书馆内竟有这两本外国著作。
李桥进屋,很快就将这两本书找了出来。
田韶接过来翻看了下,然后从兜里取出自己的户口本跟初中毕业证放在桌子上,诚恳地说道:“大叔,我将它们押在你这儿,能否将这两本书以及《经济学》都借给我。等后日,后日我一定拿了介绍信来办借书证。”
李桥就喜欢这种聪明好学又努力的孩子了,他笑着说道:“我可以将我的借书证暂时给你用,不过你只能借一本书。”
可惜取消了高考,不然以这孩子的学识绝对可以考进大学,说不准还有机会在大学的校园里见到。可惜,现在想这些都是枉然。
田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一本足够了,一本足够了。”
李桥接过田韶的初中毕业证看了下,然后取出自己的借书卡登记。一边登记,他一边问道:“怎么突然来借会计方面的书籍?”
田韶等他登记完了,轻声说道:“纺织厂在招会计,这次他们没有要求城里户口正好学历我也符合,难得的机会我想试一试。”
这样的机会真的可遇不可求。田韶甚至都觉得自己到这儿来运气爆棚,不然怎么就碰到这样的机会,又赶在最后报上了名。
李桥恍然大悟,只是看着田韶忍不住有些迟疑起来:“这次纺织厂会计报名的人很多,其中许多还工作了好些年,你有把握吗?”
田韶说道:“只要他们是按照成绩录取,我一定能考中。若是暗箱操作那就没办法了。”
李桥看她自信满满的,给了田韶一颗定心丸:“丫头,这个你放心,这次招工是公开公正的。只要你笔试跟实账都能入前三名就一定会被录取的。”
田韶本来想找田建乐打听这件事,她在县城不认识其他人也不敢随意询问别人,而田建乐在运输公司上班消息灵通。不过现在看来,倒不用这般麻烦。
李桥也将原因告诉了田韶。原来半个月前分管财物科跟销售科的副厂长因为贪污受贿以及生活作风问题被抓了。而他的老婆是财务科的副科长,仗着丈夫的势这几年越过财务科长招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不会做账,也不认真学习。在年初时最后一个能干活的会计退休后,财务科的活都落在何国庆身上。也是如此,何国庆跟这位副厂长的关系非常差。
这位副厂长被抓了以后,她老婆也被牵连进去了,何国庆立即副厂长老婆招的三个人下放到车间去了。然后在厂领导会议上据理力争,坚决要公开招聘会计。不管是当官的子女还是厂领导的子女亲戚都必须参加考试,然后录取前三名。新提上来的副厂长也支持何国庆,所以才有了纺织厂这次特殊的招工。
田韶纳闷道:“我今日去报名的时候见到一个姓蒋的会计。那人看着也就二十五六的年龄,怎么,他也不会做账吗?”
李桥笑了下说道:“你知道的还不少呢!这人叫蒋文成,他小学毕业,后在大火之中抢救了集体财产被公社举荐去念了大学。去年大学毕业,然后被分配到纺织厂。”
田韶从言语之中听出了无奈与悲凉。确实,小学毕业的人直接去念大学,完全就是在拿教育开玩笑。不过这也是时代的特殊性,她现在身处其中可不敢妄言。
“大叔,为什么不让他去车间呢?”这样的人别说做账了,账本拿给他都看不明白。将他分到财务科也是个摆设,还不如分去车间,至少还能干活呢!
李桥与她说道:“当时财务科正好有个老会计退休,觉得是大学生做账应该没问题,谁没想到竟什么都不懂。这次为什么没将他放到车间我也不知道。”
田韶秒懂,肯定是找到靠山让财务科科长不能赶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