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穆家满门被斩,自己也落得凄惨下场。
重生归来,我誓要揪出幕后黑手,为穆家报仇雪恨。
我搭着青杏的手跨过门槛,脚下的石阶有些湿滑,裙裾扫过石阶上湿漉漉的青苔,那冰凉的触感顺着裙摆蔓延上来。
东跨院的紫藤花架在暮色里垂成一片紫雾,紫色的花朵如梦如幻,视觉上美得让人沉醉。
花影间漏出的灯笼光斑,像金色的丝线,映在廊下几个婆子脸上,将她们来不及收回的讥笑照得纤毫毕现。
"三姑娘这是打哪个腌臜地界回来?"粗使婆子张妈妈攥着把瓜子皮,三角眼斜斜吊着,那尖锐的声音如针一般刺耳,"听说城隍庙的野猫子最爱往香灰里撒尿......"
话音未落,我指尖的玛瑙戒指突然迸出冷光,那冷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耀眼,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
这原是王嬷嬷上月克扣我月例银子时"孝敬"的,此刻正映出她身后小丫鬟袖口沾着的金箔碎屑——胭脂阁的姑娘们最爱用这个贴花钿。
"张妈妈倒是清楚野猫习性。"我抬手拂去鬓边落花,那花瓣轻柔地划过我的指尖,触感细腻。
状似无意地碰翻了她捧着的果盘。
滚落的核桃在青砖上砸出闷响,那声音沉闷而有力,传入耳中。
几片金箔从她鞋底缝隙里飘出来,"不过您鞋底沾的碎金,倒像是西街胭脂阁的特供货?"
廊下骤然死寂,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李嬷嬷正要上前呵斥,我按住她发颤的手,那微微颤抖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余光里瞥见王嬷嬷的黛蓝裙角在月洞门后一闪,发间金簪反射的微光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头痛来得比前世早了三日,怕是今日在城隍庙用金手指探听柳家秘事时透支了心神。
那微光如小锤子般一下下敲打着我的视觉,让我愈发难受。
"三姑娘莫要血口喷人!"张妈妈脸色紫涨,抬脚就要碾碎证据。
我抢先踩住那片金箔,绣鞋暗纹里藏着的银针顺势扎进她脚背。
这招是前世陶轩教我的军中暗器手法,此刻倒让老虔婆疼得抱着脚原地蹦跳,活像只被开水烫了的母鸡,她那杀猪般的嚎叫在院子里回荡。
"呀,妈妈怎么还藏着私房钱?"我故作惊讶地弯腰,从她鞋底夹层里抽出一张当票。
当票上"翡翠镯一对"的字迹被冷汗浸得模糊,却足够让其他婆子看清落款处的指印——正是张妈妈前日偷当了我妆奁里的陪嫁。
人群里突然传来倒抽冷气声,那声音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我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洒扫丫鬟春桃,她腕子上新戴的银镯子正在发抖:"这镯子上的缠枝纹,倒像是王嬷嬷屋里那对镇纸的花样?"
"是张妈妈逼我偷的!"春桃扑通跪地,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直指张妈妈,那指甲的颜色鲜艳夺目,"她说三姑娘迟早要嫁去陶家守活寡,不如......"
"放你娘的屁!"张妈妈瘸着腿扑过来,两人顿时撕扯作一团。
我冷眼看她们互相揭发,从克扣炭火到私通外院,直到王嬷嬷藏在月洞门后的金簪都沾上了唾沫星子。
李嬷嬷适时递来热茶,那温热的茶杯握在手中,触感舒适。
我抿着茶看戏,直到她们扯出东跨院花匠与柳如萱贴身丫鬟私会的事,才重重搁下茶盏。
瓷底磕在石桌上的脆响惊得众人齐齐噤声,满院只余紫藤花簌簌落下的声音,那声音轻柔而舒缓。
"诸位倒是比说书先生还精彩。"我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到手背的茶渍,那茶渍凉凉的,触感明显,"只是这私相授受的物件——"突然扬手指向春桃发间,"比如这支嵌着西域火油石的簪子,怕是连柳家小姐都用不起吧?"
春桃瞬间面如死灰。
前世我到死都没想通柳如萱如何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原来东跨院这些蛀虫早被王侍郎用海外奇珍收买了。
脑仁突然针扎般刺痛,我强撑着扶住石桌,指甲在桌面上刮出轻响,那声音微弱却清晰。
"姑娘!"李嬷嬷慌忙来扶。
我摆摆手,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众人:"明日日出前,我要看到这些年贪墨的账本整整齐齐摆在书房。
至于你们......"故意顿了顿,等夜风把冷汗吹透她们的脊梁,那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拂在身上,"听说陶家军最近在修北境城墙?"
求饶声惊飞了栖在屋脊的寒鸦,那寒鸦的叫声划破了夜空。
我转身走向书房,袖中攥着从春桃身上顺来的火油石——这种西域矿石遇硫磺会爆燃,正是前世柳如萱马车爆炸案的元凶。
烛芯爆开一朵灯花时,我终于在舆图上勾出最后一个名字。
王侍郎、柳尚书、陈国公......这些前世害我穆家满门抄斩的元凶,此刻都被朱砂笔圈成滴血的咒印。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响,那声音低沉而悠远,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苦笑,重生后这具身子到底不如前世耐熬。
"姑娘,小厨房煨了安神汤。"李嬷嬷端着漆盘进来,看向我的眼神带着陌生的敬畏,"方才门房说,侯府送来拜帖……"此时,窗外原本静谧的夜色突然被一阵马蹄声打破,那马蹄声由远及近,气势磅礴,紧接着李嬷嬷就进来说侯府送来拜帖,我的心情也从在穆府内对下人的掌控感和复仇的决心,逐渐转变为面对陶轩时的紧张和警惕。
我手一抖,朱砂笔在"陶"字上洇开血痕。
前世陶轩就是在穆府初见时识破我重生端倪,这世我特意避开与他相关的一切,怎么......?
夜风突然卷着片金箔扑进窗棂,胭脂香混着硫磺味刺得我瞳孔骤缩,那刺鼻的味道让我呼吸一滞。
远处隐约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音,那节奏分明是陶家军特有的"破阵"调子。
烛火被马蹄声震得颤了颤,朱砂在宣纸上晕开狰狞的血爪。
我猛地合上舆图,火油石在掌心烙出滚烫的印记,那滚烫的感觉让我掌心一阵刺痛。
前院传来门闩落地的闷响,陶家军特有的铁甲摩擦声惊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那声音清脆而杂乱。
"三姑娘,侯府世子说......说是来取先夫人寄存的兵书。"李嬷嬷话音未落,月洞门外已漫进玄色蟒纹的衣角。
陶轩腰间玉带扣撞着剑鞘,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催命的更漏。
我迅速将火油石塞进装安神汤的瓷碗,褐色的汤药立刻浮起诡异油花。
抬眸瞬间正撞上他噙着笑的眼睛——那笑意未达眼底,倒像猎户打量着陷阱里的狐狸。
"听闻穆三小姐半月前坠湖后性情大变。"陶轩屈指敲了敲我压在舆图上的镇纸,虎口处有道新鲜的箭伤,"倒是比传闻中......有趣得多。"
他指尖掠过我未及藏起的朱砂笔,殷红沾在冷白指节上,竟像道未愈的刀伤。
我后颈泛起细密冷汗,前世他就是用这双手撕开我层层伪装,最后那支穿云箭破空而来时,血珠也如今日这般艳得刺目。
"世子爷的手,"我笑着将帕子按在他伤口,那伤口处的温热触感透过帕子传来,"可经不起胭脂阁姑娘们的抓挠。"
他瞳孔猛地收缩。
我借着收手的动作将舆图扫进抽屉,却不料腕间翡翠镯撞上铜锁,前世他亲手为我戴上的温度突然灼痛肌肤。
窗外恰有惊雷炸响,春雷混着陶家军铁靴踏地的震动,惊得满室烛火齐齐跳动,那强烈的震动让我身体也跟着一颤。
陶轩突然俯身,玄色大氅将我困在圈椅之间。
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我死死掐住袖中银针。
他鬓角还沾着城外烽火台的硝石粉,这个距离足够看清他睫毛上凝着的夜露——前世最后一战,他就是这样隔着漫天箭雨望过来。
"三日前城隍庙的硫磺,味道可散尽了?"他呼吸拂过我耳畔的珍珠坠,那温热的气息让我耳朵一阵发痒,"柳家马车炸毁那日,有人看见穿穆府披风的人影......"
我腕间银针倏地弹出半寸,突然头痛欲裂。
眼前闪过前世柳如萱被炸飞的朱钗,那些飞溅的火油石碎片里,似乎也有陶家军的徽记在闪光。
冷汗浸透的里衣贴在背上,像张逐渐收紧的蛛网,那黏腻的触感让我很不舒服。
"世子不如闻闻这个。"我笑着端起安神汤,火油石在碗底磕出清脆响动。
硫磺味被药香裹着漫开时,陶轩按在椅背上的手背暴起青筋。
他忽然抓起我左腕,拇指重重擦过虎口处那道月牙疤——这是前世我替他挡箭留下的痕迹。
此刻尚未发生的伤口正在他指尖发烫,我浑身的血仿佛都凝固在被他触碰的那寸肌肤。
更鼓声穿破雨幕,陶轩的玉佩突然发出蜂鸣。
那是陶家军传讯的玄铁玉,前世只有在边关告急时才会震响。
他低头看我的眼神像是淬火的刀锋,突然轻笑出声:"三小姐可知,边关急报比上个月整整早了七日?"
惊雷劈开窗外的夜色,我看见他眸中映出的自己——鬓发散乱却笑意嫣然,像极了前世城破那日站在烽火台上的模样。
银针已抵住他命门,他却将玄铁玉按在我掌心,玉石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烧穿掌纹。
"看来这棋局里,不止我一个变数。"他割下一缕我肩头被烛火燎焦的发丝,缠在箭矢上掷出窗外,"三日后西市口斩首的死囚,或许能解三小姐的燃眉之急。"
马蹄声再次响起时,我摊开掌心。
被玄铁玉烙出的红痕正缓缓浮现出北境舆图的纹路,而陶轩留在桌上的箭矢,正钉着张浸透火油的名单——那上面竟有三分之二的名字,与我朱砂圈出的红印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