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雨落下来了。
白发的少年伸出了手,接住了罗浮仙舟上这难得一见的雨水。
“今日丹枫哥是怎么了?罗浮怎么突然开始下雨了?”
他嘟囔着站起身。
“不过,这么大的雨,师父应该不会再叫我站在庭院里练剑了吧?”
别的不说,万一他练着练着漏电怎么办,只电到自己还好说,要是不小心误伤到别人??
这样的话,云诃哥就又要忙好久了。
然后他就要被云诃哥收拾了。
真是的,下雨天在外头练剑真的很容易漏电的。
白发少年伸了个懒腰。
“不如,去找应星哥?”
也不知道应星哥现在在干什么。
不过丹枫哥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此时的工造司。
“师父!我真的拼不好机甲的,你不要再叫我拼机甲了!你再怎么逼我,就算让我直接吊死在玉界门,我也是拼不好!”
有着藏青色长发的持明族少年抱着头蹲在墙角,一个白发男人站在少年身前向着另一位白发青年劝导着什么。
“阿诃,小白做不到的事就别让他做了,反正他这次工匠考核也拿了甲等??”
“你亲自教他锻造,他要是还练不好我就直接让他拿一根绳子吊死在罗浮的玉界门前了,让开应星,我不想伤到你??”
白发青年笑得一脸“核善”,手中的长剑被他拿在手中精心擦拭着。
这柄长度蛮惊人的细剑在他手中透着冰冷的金属色光晕,一看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应星:????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能放心让开啊。
“教孩子是不能这么暴躁的??”
白夜深以为然地躲在应星身后点点头。
“就是,这种教育方法这会让我变得叛逆??”
“白夜?”
云诃微笑着看着这个借应星当挡箭牌的逆徒。
“我就是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能拼好金人,却总是不能拼好机甲呢?这两者差别很大吗?”
白夜:????
“师父??如果我说这是一种特别神奇的来自宇宙深处的诅咒您会信吗?”
“你觉得我会吗?”
“我觉得不会。”
“知道就不要说这么蠢的话了,宇宙深处只有一棵树。”
但是他也母鸡这是什么情况啊。
他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就是拼不好机甲啊。
白夜眼泪汪汪。
“应星哥,救我!”
应星:????
不要老是为难他一个弱小的短生种啊!
“??”
云诃叹了口气。
“好吧,今天就先这样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白夜是他自己捡回来的小家伙,好歹都养成这个样子了,接着养下去也没什么。
“应星啊,不要老是这么护着白夜,虽然他叫你一声应星哥,但他岁数可比你大多了。”
云诃看着白夜跑出了锻造房,无奈地摇摇头。
“他该长大了。”
“但你自己也在护着他,不是吗?”
应星无奈地摇摇头。
“好了,你也该出去了,我要开始冶铁了。”
云诃轻哼了一声。
“外面在下大雨,也不知道饮月突然怎么了,但我可不是持明族,能在这么大雨的情况下还往外跑。”
“那就坐那边,别过来这边。”
应星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话里话外都是叫云诃好好待着,不要打扰他锻造。
“知道啦。”
云诃坐在一旁,思绪却越飘越远。
白夜身上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不仅是有关其无法进行褪鳞之术的原因,还有他记忆上的问题。
虽然叫白夜拼机甲这件事带了点云诃的私心,但若是白夜有一天真的可以自己一个人拼出来了,也许他身上其他的病也会一起好也说不定。
时间困不住那一缕轻风,但记忆可以。
“不过现在,还是得先解决他身上的魔阴症状。”
有了化龙妙法之后情况明显有好转,但是脑子的问题是真的没啥进展。
云诃愁啊,快要愁死了。
云诃支着下巴,透过工造司锻造屋休息区仅有的一扇窗户看向外面。
雨水滴落在窗前,云诃看着,隔着窗,轻轻一点,似乎是想要触碰它。
“走一步算一步吧。”
总会有办法的。
反正再怎么样,白夜也死不了。
云诃不会让他死的。
他所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会。
????
“饮月,你今日是??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镜流提着剑,看着外面的雨。
“我记得罗浮今日当是无雨。”
“并未。”
丹枫盘膝坐着,闻言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那就怪了,这雨难不成还会自己下下来吗?”
丹枫:????
他叹了一口气。
“是我修行所致,可能会影响罗浮的天气几天,但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丹枫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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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样,那便再好不过。”
镜流抱着剑,而一旁的白珩笑着说:
“不过,饮月你还是得祈祷一下,这么大雨,应星要是受凉了可就糟了,他最近年岁大了,易感风寒,至于云诃他们,大约是没有这个困扰的??”
丹枫:????
“嗯??希望应星不会有意外。”
“啊嚏!”
因为工造司火炉太热,外面大雨太冷,因而冷热交替患了感冒的应星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盖着被子,而白夜在一旁守着脆弱的短生种应星,黑色的龙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的。
而云诃在厨房煲着驱寒的姜汤。
景元在云诃旁边看着云诃煲汤。
景元最近的身形也抽条了,虽然现在还比云诃矮了点,但假以时日,最终是一定会长的比云诃高的。
“云诃哥,这姜汤闻着似乎格外辣,真的能喝吗?”
景元面露迟疑。
毕竟这姜汤的威力是真的很强,光是站在一旁,他眼泪都快被辣出来了。
“能喝。”
云诃言简意赅地回应。
“这种姜的效果更好,应星说他希望自己能好快点,虽然我可以直接帮他治愈,但是为了防止他接下来几天又感冒,就只能喝点姜汤。”
云诃言简意赅没两句话,就又变得絮絮叨叨。
“对了,你也喝点,你也得小心别着凉了,你要是着凉了我是不会治你的。”
景元:????
他皱的一张脸都扭曲了。
“云诃哥??这东西我光闻着就受不了了,还要喝啊。”
“必须喝,不然我就告诉镜流你今天偷懒了。”
景元的脸更皱了。
看着那辛辣的姜汤,景元咬咬牙,闭上眼,端起碗,闷??
此时,躺在床上的应星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感冒的感觉不好受,当感冒演变成发烧之后就更不好受了。
“丹枫??”
他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挤出了这两个字。
丹枫:????
总觉得后背一凉。
白夜感觉身边的人越来越热了,于是就把尾巴塞进了应星怀里。
“没有更好的降温工具了,应星哥你凑合着用,别摸到我尾巴根就行了。”
应星:????
我谢谢你。
但不得不说,白夜的尾巴冰冰凉凉的,那些黑色的鳞片摸起来很舒服。
云诃此时正好端着姜汤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反正应星也抱过丹枫的尾巴,他相信应星对此有经验也有分寸。
“来,先把姜汤喝了,病一会就治好了。”
应星看着那碗看着还不错但是闻着就很辣的姜汤,再看向云诃。
“这姜汤,看着好像有点辣。”
云诃笑眯眯。
“当然,这可是我将几十块姜放在一起熬出来的精华,保证你喝过之后感觉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应星感觉自己眼皮子直跳。
虽说他相信云诃的话,毕竟云诃没坑过他??但是这姜汤是否有些,太刺激了?
“??景元呢?他刚刚不是也过来了吗?”
“啊,他啊。”
云诃眼神飘移。
“在厨房漱口??姜汤太辣了,目前看来他那猫一样的肠胃接受不了这么辣的姜汤。”
应星:????
我觉得这可能不是景元肠胃好不好的问题。
这么辣的姜汤,谁来都无福消受吧。
“看我做什么,这对你身体有好处,放心,剂量没有多,不会出事的。”
云诃催促道。
“云诃??”
“别叫我了,你有本事就找别人帮你喝了它。”
云诃:今天我就是要放纵一次。
下雨天,他刚晾好的还没来得及封装的药材就又要受潮了。
又要重新晾一批,真的很烦。
他不爽了,你一定要过几个人下水。
景元已经不幸中招了。
下一个??会是谁呢?
应星目前还想着挣扎一下,毕竟云诃待他向来是很温柔,很耐心的。
真就,男妈妈。
咳咳。
“??我帮你把饮月叫来,你找他算账好不好。”
应星看了看姜汤,闻了闻姜汤,用手指沾了一点舔了舔。
然后果断出卖了丹枫。
这姜汤肯定是好的,但它的味道是肯定不会好的。
天知道云诃加了什么料进里面,反正这辣味是真的很够正宗。
“哈,现在雨还没停,你怎么去找丹枫啊?而且你还生着病呢,听话应星,把姜汤喝了啊。”
“别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我,云诃,我已经是个快要到中年阶段的人了。”
应星无奈。
“可是对于我来说,你的寿数真的太短了。”
云诃支着下巴,看向应星。
“对于所有长生种来说,你的岁数都太短了,而我又是一个在长生种中都算是活得格外久的,态度是肯定没那么容易能扭转了。”
云诃歪着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过嘛,你不想喝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也不能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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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金色的光芒在应星身上一闪而过,应星瞬间感觉自己精神了许多。
“好了,就先这样了,你不喝姜汤的话,最近要注意保暖,再生病的话会很不好受的。”
云诃站起身,顺手提溜起一旁的白夜,千机寻猎的铁片缓缓漂浮在他头顶,为他遮挡住风雨,然后云诃慢慢向着自己的居所走去。
应星看着云诃离去,再看看云诃熬的姜汤。
嗯??总觉得对云诃有点抱歉是怎么回事。
要不??喝了它?
应星看着这碗汤,抿抿唇,深吸一口气,对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先默念云诃是不会害他的,默念十遍。
然后果断喝了一口大的!
“咳咳!”
一时间工造司内咳嗽声惊天动地。
怎么会有这么辣的姜汤!
这真的是人能熬出来的姜汤吗?
应星感受着满身的烫意,欲哭无泪。
不过说真的,这姜汤真的很暖身子就是了,起码这几天他指不定还要上火了。
当然云诃肯定是估计好了剂量的,应星毕竟是个脆弱的短生种,云诃肯定是准备了对应星来说恰好的剂量熬的汤。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辣。
但云诃的药方子,总是充满了惊喜。
过了几日,雨彻底停了。
应星举着锤子追了丹枫一个工造司。
景元因为太过不服输上火了好几天,现在正在想办法抱到白夜的龙尾巴想要降温,白夜当然不不愿意。
于是他们也绕着工造司跑了好几圈。
总而言之,这几位都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
白珩笑着看着他们。
镜流淡定喝茶。
云诃还在炮制药材。
“最近丰饶民针对仙舟联盟的战争似乎越来了,也不知道咱们还能有几次这么悠闲的时光。”
白珩突然惆怅起来。
云诃炮制药材的手一顿,随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接着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镜流叹了一口气。
“是啊,那些丰饶孽物是越来越猖狂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家乡苍城在很久以前就被一个名为倏忽的丰饶令使毁灭了,所以她对丰饶孽物没有半分好感。
云诃低下头,闻言只是淡淡地说:
“谁知道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
“好了好了,不聊这个沉重的话题了。”
白珩伸了个懒腰。
“那边的!别追了,来喝酒啊!”
“哪来的酒?”
那边被喊的几位还没有回应,镜流倒是先皱起了眉。
“最近的战争很频繁,喝酒误事。”
白珩拍了拍镜流的肩。
“哎呀,别这么严肃,这是云诃酿的果酒,劲没那么大,就是尝个儿味,放松放松。”
镜流瞥了云诃一眼。
云诃:????
“我可没教她这酒可以上战场前喝。”
“嗨呀,聊那么多干嘛,就陪我们喝点嘛镜流。”
白珩笑嘻嘻地拿出了好几个酒杯。
此时,饮月、应星、景元和白夜也都来到了桌前。
“来来来,我这还剩了两坛,管够??景元!你和白夜!你俩只能喝一杯。”
活泼的狐人少女举起了白玉酒杯,诉说着他们的祝愿:
“我们可是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的一辈子好像有点短??”
开始有了衰老迹象的工匠有些无奈地说。
“这有什么,这只是个形式,哪怕你已步入黄土,我们依旧记得你??这便足够了,不是吗?”
本该冷漠的龙尊有了人心,他笑着。
“就是嘛,应星哥!你别再这时候提这些事儿了!”
略显青涩的白发少年有些不满。
“??应星哥,我记性可好了??是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黑龙少年不胜酒力,是个一杯倒的性子,但此刻也依旧撑着自己的脸颊,迷迷糊糊地说着
“嗯,我们是战友。”
白发女人依旧是有些严肃的,却也不禁被这情绪所感染。
“云诃?你不说几句吗?”
“啊?哦。”
云诃似乎是在发呆。
“嗯??我们一定会的。”
他说。
狐人少女得到了同伴们的回应,开心地举起酒杯,与众人一碰。
“好耶!那就让我们干杯吧!”
????
这里是最荒凉的战场。
也是誓言破碎的地方。
“??我不明白。”
那百年的友情,为什么抵不过所谓帝弓司命的一句神谕。
他的金色瞳孔里倒映出了五人的身影。
可能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身为永生者的报应。
“也不想明白。”
他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握,一柄细剑出现在他手中。
“我只有一个请求。”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悲伤。
“不要把白夜牵扯进来。”
“不管我最后做了什么,都与他无关。”
他说。
风起了。
白发女人仅一剑,便在他的脖子上画出了一条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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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幻境破碎了。
白发女人有些愣神。
围攻他的另外四人也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
云诃出现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白发女人闭上眼,眼前似乎都是丰饶孽物所造成的仙舟千千万万个子民的伤亡。
“该死??”
其他四人一言不发。
他们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能。
他们真是,糟糕透了。
“??如果相遇的最终结果是为了离别,是为了背叛,那么一切最好都不要开始。”
只有当一切停留在最美丽的时刻时,人们才会感到快乐与幸福。
虚假,才会给人带来足够的幸福感。
而真实,有的时候也许会让你觉得格外美好,但在大多数时间里。
真实,向来难以被接受。
????
罗浮仙舟下雨了。
滴答,滴答,雨落下来了。
景元靠在屋檐廊边,抬手,接住了一小捧雨。
雨声在寂静的时候总是格外让人有睡眠的意向呢。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青璇啊。”
景元开口。
“怎么了,将军?”
他的副官青璇问道。
“给我??煮点姜汤吧,越辣越好。”
云诃哥啊,你那姜汤,可真是辣啊。
他到现在都忘不掉呢。
真是,太奇怪了呢。
????
“阿诃,下雨了,不进来避雨吗?”
紫发女人对着院子里淋雨的白发青年说到。
“不用了,卡芙卡。”
云诃应声。
“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与衣服。
讲真的,这很不好受。
头发与衣服都紧紧贴着身体,真的难受极了。
“??讨厌的雨。”
他叹息道。
雨被遮住了。
他抬头。
一把黑色的纸伞出现在他头顶上空。
“????”
他似乎有些??惊讶与无措。
为什么呢?
“阿刃?”
他疑惑道。
“??别淋雨了,着凉了可不好受。”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一切都像是昨日。
但他的故友早已逝去,所有人似乎都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只有他依旧看着曾经,沉沦其中。
他垂下了头。
突然笑了。
“??好啊,你呢?想喝姜汤吗?”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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