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篇
1、
在那个临近三月底的清晨,吴寿终于归来。
我和夏天一起到涟水机场接他,人群中我看到了他熟悉的身影,短发,就一个小包,身上穿着一套运动服,身后并没有跟着张梦。
我们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夏天的目光有些躲闪,却还是敞开了双手。
吴寿说:“老子胡汉三又回来了。”
夏天疑惑地说:“胡汉三同志,你丫的是不是把人给卖到缅北了?”
吴寿摇头苦笑说:“很狗血吧,我们到了大家拿的那个国家,不久,她就跟一个小白脸跑了。他么,这个‘不久’都不足以形容时间的短促精干。”接着,他打趣地看着夏天:“说起来,那家伙还真有几分你的影子!”
夏天一脸的惆怅,我给他解了围:“夏天已经回归家庭了,现在和大锤不知道多恩爱呢!”
夏天突然抬高了声音,说住口。
我诧异地看着他,这小子不识吕洞宾啊,他此刻又降低了声调:“蓬蒿,可别再叫她大锤,她恢复本性了,现在就叫程兔子,温柔的程兔子。”
我说你他么的嗷这一嗓子,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秃瓢,不知道他的命运有没有改变。
夜幕低垂,细雨绵绵,吴寿心情沉重,与夏天在707酒吧默默对饮。平日里风光无限的两人,此刻却心事重重,酒入愁肠,很快便醉倒在桌上,喃喃自语。
深夜,吴寿被尿意唤醒,我叫来代驾,欲送他回大平层。他却执意拒绝:“那房子已经送给你了,我不去!”
我劝道:“即便送给了我,你仍是我兄弟,去那里将就一晚又有何妨?”
吴寿摇头,提议道:“你把夏天送回去,我们去魔芋。”
夏天不知何时也醒了,大声问道:“什么意思?你们去魔芋,把我送回家?我就这么被区别对待了?”
我说我们还都是单身状态,你已经回归家庭了,我可不想再被大锤说把你给带坏了。
夏天开始据理力争:“你们看,我喝醉了,没意识了,找不到回家了路了,你们才带我去的魔芋,这个理由如何?”说着,他还东倒西歪地转了一圈,说:“我真醉了!这不是演的!”
吴寿听到肖绰的消息之后,面露苦笑:“蓬蒿,才区区20年,一个人真的会变得如此之大么?”
我倒是颇有些同情地说:“她那个没有前途的职业迟早要面临一个心态的崩盘的。没有编制,没有同志,单兵作战,形同鬼魅,死了都没有墓碑的,别说肖绰,就是心硬如铁的人,也难以坚持二十年。”
夏天的兴趣点不在此,转而问起惊云是否真的为吴寿弄来了寡姐,还戏谑地问是否尝过她的洗澡水。惊云的能量巨大,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超越你认知的存在。当寡姐着一身白衣,面带僵硬的笑容从飞机上下来,我顿时痴了。
我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惊云的身体在无限地扩大,成为天空之中的一尊神,而我则愈见渺小。他轻蔑地一笑,连头都没有低下去,一脚将我踩成了齑粉。
当我魂游太空的时候,突然被人轻轻呼唤,是我最熟悉最舒服的那个声音。
“孩子,别回头!”
我轻轻叫了一句师父,他回应的声音极为空旷,说:“蓬蒿,你何以如此沉沦!”
我讪讪地道:“师父,乔璐的状态比较稳,连命运之轮都无法识别她,所以,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啥突破口,至于惊云,更是无从下手的状态。”
我在这彩云里正漂浮得过瘾,却感觉屁股被人给狠狠踹了一脚。
“即便是没有条件,也可以将目标分解,前期目标,打败惊云,摧毁他的虫洞实验室,将死神带入正轨!再徐徐图那乔璐便是。”
我说那虫洞能量太强大了,我怕不是他的对手,他又给了我屁股一脚:“你不能输,输了就会被死神满世界追杀,连我也要受到你的殃及,更别说什么拯救地球了。”
半晌,他才继续说道:“还记得我教你的那些技巧吗?现在可不是纸上谈兵的时候了。”
我努力回忆师父的话是在何处所言,有何深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心中一急,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置身于一个陌生的酒吧之中。
面前的寡姐已衣衫不整,如同一只大白鹅般向我扑来,我吓得落荒而逃……
2、
夏天和吴寿绕着我转圈,把我转得头晕,“面对洗白白的寡姐,你丫的逃了?”
夏天说:“我不信!”
吴寿说:“我也不信!”
我赌咒发誓谁碰了寡姐谁此生不举,这话一出,夏天和吴寿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去,玩这么狠,那只能选择信了!”
他们猜对了,那惊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我虽然没有碰寡姐,但是那晚的刘晶却死死地压住我,几乎让我窒息。
在亢奋的叫声之余,她套着我的耳朵恐惧地道:“哥,谢谢,幸亏你只说我是你妹...不然...”
“不然怎样?”
“我也许会被从寡姐的私人飞机上被人给扔下去...粉身碎骨。”
“刘晶,SORRY,是我害了你!”
“不,蓬蒿,我谢你是由衷的。惊云他们早发现了我和你之间的联络频繁,你不说出这层关系,我即便躲过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这下倒是...哎呀,你轻点...倒是真的安定了。”
“安定?”
“嗯,惊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何金应该也知道了,为了死神组织内部微妙的平衡,我反而是安全了。”刘晶一咬牙说:“蓬蒿,把这件事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担忧地问:“惊云会不会把视频发给乔璐和凌飞华?”
刘晶长吁了一口气:“应该不会,那惊云是个大人物,虽然性格暴戾,但是答应的事情还是算数的。”
看着她美丽的眼睛,我终于选择了相信。
3、
我们浸泡在偌大的浴池里,聊着天。
吴寿开口了:“你们有没有觉得,咱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游戏角色,表面上拼着命往自己选的路上奔,可老觉得旁边有人在那儿冷笑、挖苦、打击咱们,搞得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他妈没意义。”
夏天跟着附和:“我也是,走到哪儿都觉得有人盯着。天桥、地下通道、人行道,哪儿都没隐私,这种被偷窥的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还有那乱七八糟的声音,人走路声、汽车喇叭声、吵架声、商店里放的音乐,混在一起,听得我头疼得要命。”
我说你们这就是典型的无病**,吴寿你是被张梦甩了,心情抑郁,这是抑郁症早期的表现。而夏天你是被大锤蹂躏的时间长了,草木皆兵,这是老年痴呆症晚期的症状。
俩家伙无耻地拿洗澡水一通招呼,笑骂我说:“面对洗白白的寡姐都吓得跑,你是不是怕给华夏爷们儿丢脸?喝不着她的洗澡水,就凑合喝我们的吧。”
我说我是对惊云的人品没有信心,这丫的若是暗地里拍了视频,流出去,我的仕途和乔璐恐怕都会跑得精光。
夏天说你这个精光一词用的挺好!
吴寿给何金打去了一个电话,就回来一事报备了一下。
何金说丫的,我正好去柬埔寨谈一个运河项目,很快就会回国,你们三个家伙记得请我到魔芋千人斩。
我接过电话,跟他说了惊云和肖绰是一丘之貉的事儿。他沉默了几秒,说:“还好是他把肖绰给勾搭上了,不是他向地下法官投诚,不然咱的损失可就大了……”他话里有话地说:“蓬蒿啊,我得提醒你,下次得把你那玩意儿管好了,不然我真没法帮你收场。”
我明白刘晶是他们反制地下法官的关键人物,于是低哼了一声好。我继续问他,你何时回来,我带来了一些那位大人的指令,需要你的配合。
“他老人家回了么?”
我说:“这不有我代表么?还不够你捧臭脚的?”
何金有些犹豫地说:你?哦,快了快了!你丫还是静候佳音吧。
这回他情绪很稳定,没有选择变调。
4、
早上回到航空路,我茫然地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外面装作很忙的训练特警,呆呆出神。
一阵香风从我身边经过,我随手一把拦住,刚要把头低下去,却被狠狠地跺了一脚。
凌飞华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蓬蒿啊,我为你介绍...哎哟,我去,你们这么熟的么?”
我低头定睛一看,被我圈在怀里的是一个陌生女子。短发,很精干,漂亮的脸蛋之上,也是一脸的吃惊。
她挣脱了束缚,尴尬地看着凌飞华说:“凌局,是我不好,我在背后拍了周蓬蒿的肩膀,他条件反射给我来了半拉过肩摔。”
凌飞华摸了摸鼻子,他么过肩摔是往下,你们这个往彼此怀里钻,显然姿势不对啊,不过你这么说我就这么顺着下坡了,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作为公家,警惕性是必须的。蓬蒿,你工作如此之忙,还时刻保持锻炼,嗯,不错的!”
这也算锻炼?
我有些莫名其妙,凌飞华的到来显然是带来了局里的新精神,这个眼前和乔璐差不多大的女子显然是来单位任职的。就是不知道和我哪个在上哪个在下,也许是昨晚在魔芋度过的缘故,这上下位置地一想,在脑海里一混乱,就想到了几个很是古怪的姿势,凌飞华说了什么,我是半句都没听到。
好在今天他的身后跟着一脸绯红的刘晶,看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言简意赅地提示我:“蓬蒿,这是你的新领导,卓然卓大队。”
我连忙伸出手来,卓然轻轻一握之后松开,道:“周教导,合作愉快!往后的日子,还请你多多指教!”
我说不敢不敢,我马上就给你腾办公室。
凌飞华照例在接下来的中层见面会上宣布了局里的新任命,市局交警支队秩序股股长卓然任湖跺交警大队的大队长,并兼任局党委的委员,主持交警的全面工作;周蓬蒿任教导员,辅助卓然的工作。
辅助?他么,成奶妈了,这个消息好坏参半,好消息在于这个代字终于去掉了,坏消息是又多了顶头上司,不知道她身后站着哪尊大神。
5、
送走凌飞华后,我领着卓然在办公楼里转了一圈,介绍各部门的位置,心里却在盘算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动。
这卓然看起来年纪虽轻,但那股子干练劲儿和凌飞华的态度让我明白,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至于她背后的势力嘛,据说直通市委的大佬,这暂且不论,做好本职工作才是硬道理。
“卓大队,这边是咱们的会议室,每周的例会都在这里举行。”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热情,尽管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尴尬的一幕。
卓然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审视的味道:“环境不错,希望我们能迅速进入状态,把湖跺的交通秩序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那是自然,您有什么新想法或者需要协助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客气地说着,心底却在嘀咕,这“吩咐”二字听起来可真够官方的。
安排妥当后,我回到办公室,乔璐跟了进来,一脸担忧:“蓬蒿,这下你可得小心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卓大队看起来可不好对付。”
我苦笑:“是啊,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总不会出错。”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卓然打来的,声音清脆有力:“周教导,我想了解一下大队目前面临的主要问题,以及你对未来工作的规划,下午两点,到我办公室详谈。”
挂断电话,我叹了口气,对乔璐说:“看来,咱们的‘锻炼’才刚刚开始。”
下午两点,我准时出现在卓然的办公室。
她已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神情专注。我敲门进去,她抬头,简短一笑,伸手道:“周教导,请坐。”
我们开始了深入的工作讨论,从交通高峰期的疏导方案到非机动车违规治理,每一个话题她都问得细致入微,我则一一解答,尽量展现自己的专业能力和对工作的热情。
谈话结束时,卓然满意地点点头:“周教导,看来你对交警工作很有想法,我期待我们能够携手,让湖跺的交通面貌焕然一新。”
我起身,诚恳地说:“卓大,我也是这么希望的。但是刚才我们的交流我觉得有一个问题,就是过于关注交警的事项,我们这是个交巡警合并的大队,巡特警的工作也是其间重点。请相信,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工作,但是望您也务必不要厚此薄彼。”
卓然皱了皱眉心,却没有说话,倒是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是没有来得及为上午的莽撞道歉,走出卓然的办公室,我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多了一位顶头上司,但她的专业态度和明确目标也让我看到了改变现状的可能性。至于那些上下位置的胡思乱想,我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还是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再说吧。毕竟,在现实的世界里,业绩和能力才是最硬的底牌。
6、
就在我思忖之际,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声音极为强势:“周蓬蒿,我的效率怎么样?”
“你是惊云?”倒不是我有过耳不忘的本领,实在是这货的声音足够嚣张,别无分号,我瞬间反应过来:“卓然是你的人?”
惊云大笑说:“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你,游戏开始了。”
我说惊云你还真是个好人,我这人性格有缺憾,就是主打一个在其位谋其政,现在卸任了反而无官一身轻,又可以继续摸鱼了,真好!
和他想象的失落明显不同,惊云有些沉默,旋即说:“你不会闲的,卓然会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说没有选择的前提下,我宁愿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惊云说你挺有种的,我说我种了,就是不知道乔璐何时显怀。
他大怒说周蓬蒿你丫是在挑衅我!
我说去尼玛的,旋即,挂了电话。
7、
挂了电话,我坐在办公桌前,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惊云这家伙,总是爱搞这些神神秘秘的把戏,他的触角几乎无所不在,这次直接把手伸到了我们单位,安排了卓然这位新大队长,其实就是对我的一种挑衅。
显然,他对我这个死神继承人的身份是不认可的,我和他之间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战斗。我吐出一个烟圈,心里盘算着。
这卓然虽然是新来的,但看起来是个有能力的角色,而且背后显然有惊云这样的势力支持。她想在我这里搞小动作,恐怕没那么容易。正当我思绪纷飞之际,门被轻轻推开,卓然走了进来。她看我坐在那抽烟,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没有说什么。
“卓大队,有什么事吗?”我灭了烟,站起身来问道。
卓然走到我面前,直视我的眼睛:“周教导,我听说了你和死神之间的一些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在这里,我们是同事,是战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要向前看。”
我笑了笑:“卓大队,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喜欢翻旧账的人。既然你来了,我就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一起把湖跺的交巡工作搞好。”
卓然点了点头:“那就好。对了,我刚接到通知,市里有个重要的交通整治行动,我们需要尽快制定方案,确保行动顺利进行。”
我一听,心里暗自庆幸,看来惊云虽然想搞我,但卓然这位新大队长似乎更关心工作。我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和卓然一起研究方案,讨论细节。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卓然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工作上也取得了不少成绩。惊云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动作,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我深知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惊云这个人,睚眦必报,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挑战。
卓然来了,我和乔璐很有默契地在上班时间不遇。师父那两脚一踹再告诉我:我要做的,就是尽好自己的职责,保护好身边的人,不让惊云这样的势力得逞。
生活就像一场游戏,而我,已经准备好迎接下一轮的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