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飞檐绿翠,玳瑁金丝,不是鬼首车又是谁?
此刻,却见车上下来一男一女,都是有些略微疲惫。
季然挥手收起鬼首车,却是长叹一声,终于落地了。
在郇虞那里,自己知道了这阴间不似阳间。
有些地方,你走一天,却会发现相对于阳间,你才走了数十步。有的地方你走了一天,却发现已经是阳间一个月的车程了。
也亏得是郇虞精通道家的术,整个过程不断用六爻算着道路行驶,却是两个时辰就来到南海郡的地界。
这里是自己相约与陈褚还有陈道人碰头的地方,但因为自己走了阴间,却足足比他们快了四五日的光景!
季然抬头打量了一下附近,却是一个小庙。
只是……
前方的院子里,一道身影却转过了拱门,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凸嘴獠牙青鳞身,弯腰驼背见黑筋。
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人立而起,弯着脊背的猪婆龙!
只见它穿着一件轻巧的山纹甲,腰间挂着一短柄戟,一双硕大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的方向。
“嘿!”
“今个真是踩了大运。”
“海安县的金童玉女都还没选出来,这就让我撞着一对。”
【猪婆龙】
等级:未入品
生命:100%
精力:73%
技能·弄水:在水下力量提高20%
……
原来是一只成了形的猪婆龙精。不,现在甚至都不能算是精怪,它还未入品。
但是这个未入品,和之前青山宴上的那群未入品的小妖,却是天差地别。
怕是距离入品,也就隔着层窗户纸了。
季然此番却是浑不在意。
这世界行走至今,普通的一阶妖魔他都能斩杀,一个未入品的,又能如何?
那猪婆龙却是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打量着季然和郇虞,砸吧这嘴道:“啧啧啧。”
“真标致。”
“莫说咱们河神爷爷,就算是给大佛陀用来国祀,那也差不多嘞。”
“不过……”
这猪婆龙却是露出了一抹狞笑,道:“爷爷我,也想吃顿好的哩!”
眼见着这猪婆龙走上来,季然却是刀都懒得出。
嗖!
天魔刺化为月色下的一道灰芒,瞬间带走了那猪婆龙眼底的光亮。
天魔刺对付不入阶的妖怪,却是利索。只是连续使用消耗精力太快,真的鏖战中,只能作为出其不意的手段,而不能持续。
……
后院。
刘榆安被丢在地上,却见那高大的僧人走了过来。
这僧人将他扶起,却是指了指门后,道:“叫出来吧。”
刘榆安起身,却是朝着僧人一礼,道:“多谢大师。”
刘榆安天生机灵,刚刚那猪婆龙说的话他一听,却是知道,之前将自己和青竹丢进瓮里,烧香料,加鱼腥,乃是为了掩盖自己和小童身上的人味。
却是自己和青竹误会了好意。
刘榆安立刻转身去了厨房,将那青竹给扶了出来。
“呜呜呜!”
“公子,我还以为你要被那妖怪吃了嘞!”
“没事了没事了。”
刘榆安伸出手想要摸摸头,安慰一下这小童,却听他继续道:“呜呜呜,想必是像青鸢姐姐说的那样,公子体虚得紧,妖怪不愿意吃你哩!”
啪!
刘榆安一巴掌甩在青竹脑袋上,不再搭理这小子。青鸢儿也真是,自个后来府上小娘子都赎回来七个,身子不虚怎生喂得饱?
刘榆安此刻看向那身材伟岸的僧人,道:“大师,刚才那只……”
“不会再来找你们了。”
僧人话音刚落,却见得前院那妖魔离开的方向,走来了一男一女。
这男的一头短发,却是面容俊朗,棱角分明,透露着一股子英气。那一身紫甲干练中透着华贵,衬着那身姿更加挺拔如松。
那女子一袭青袍,却是在月色下闪烁着点点绯色,好似有一只龙蛇随着光亮在袍子上游走。
那一头青丝簪成道鬓,干净利索,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来,尤其是那一对桃花眸子,在这月色荡漾里,真好似那出水芙蓉。
端是一对金童玉女。
“见过两位。”
此刻,那僧人双手合十,却是轻轻摘下帽子,看向郇虞道:“贵客临门,老衲当摘帽相迎。”
刘榆安转头,却是只觉得头皮一麻!
只瞧着月色婆娑,小院的树影下,那自己以为的高大伟男子,却露出了一张苍白,布满褶皱,生着一根独角的脸来!
这热心肠的僧人,竟然长着一颗犀牛脑袋,也是一头妖怪!
那厨房门前方才小心翼翼迈出门的青竹,只一眼,却是当即双目一白——晕了。
郇虞倒是大大咧咧,她此刻虽然已经少女装扮,却还是那男孩儿性格。
她自是拱了拱手,却道:“妖怪?”
“是,也不是。”
那犀牛精却是摇头,道:“在下昔年也曾有个名号,唤做分水河神。”
犀牛精转身,却是走上了前方大殿门前。
月色清透,只照在那匾额之上,衬映着“河神殿”三个字。
“请!”
犀牛精作揖,走入大殿之中。
季然微微扶刀,随着走上台阶。
吱嘎——
在推开大殿门的瞬间,季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门自己进来,都要推开才行。那刚刚身子比起来自己,至少粗壮三倍的犀牛精,如何进来的?
衣袖之中,天魔刺缓缓滑落。
季然这才进入。
只见那大殿之中,一座没了脑袋的泥塑,身上也残缺不全,正端坐其上。大殿到处都是斑驳褪色的画卷与题字,可以看出,这山中寺庙,已然荒废了许久。
唯独整洁干净的地方,便是那泥塑前方,一处铜鼎,正在缓缓燃烧。
而烧着的东西,却是泥塑的一块残躯。
那妖怪正坐在旁边蒲团上,看向季然几人,准确说,是看着郇虞,道:“不知贵客,可能听我讲一个故事?”
“自然。”
季然轻轻让天魔刺刺了自己一下,见四周并未有什么变故,只瞧见那犀牛坐在正中,月色从敞开的门外照来,却是没留下影子。季然心里立马明白了三分。
季然又眼神示意了一下郇虞,后者了然,袖子里河伯镜悄悄照了一下,旋即冲着季然点头。
刘榆安此刻也抱着昏迷的青竹走了进来,朝着季然笑呵呵的点头示意,便也坐在了旁边。
夜色正好,清光如水漫入大殿。
一对金童玉女在左,一对书生书童在右。
一犀牛披着袈裟居中,身后是无头塑像,铜盆燃香。
“这故事,要从这瘴南一恶匪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