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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 吃斋寺
    烟雨生南国,江南多娇媚。

    这一靠近水汽儿盛的地方,人水灵不说,山山水水也透露着一股子灵气。

    刘榆安穿着一袭青衫,拿着一柄折扇,却是慢悠悠的走在山路上。

    在他身后,一名缺着大牙,没有眉毛,秃顶大片的小书童,正背着一个硕大的箱笼,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嘿,青竹,瞧瞧,多好的庄稼田!”

    刘榆安累的弯下腰来,却是瞧着山下的梯田傻乐。

    后面小童却是瘪了瘪嘴,道:“公子,我早就打听了,这海安县,田地都是佛爷的。百姓压根就没有地嘞。”

    “不至于吧。”

    刘榆安挠了挠头,道:“我看都城附近,都算安宁。百姓没地,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你瞧,前些日子咱们在海东山里撞见盗匪,不就是活着出来了吗?”

    刘榆安拍了拍小童,却是抖了抖身子,道:“瞧瞧,还给咱们留了衣裳,箱笼和书籍也给咱们了。”

    小童欲哭无泪,道:“那你把我弄成这样干嘛!”

    刘榆安却是摇头晃脑,道:“你得谢谢公子我嘞!”

    “若不是我敲掉你大牙,剃掉你眉毛,刮乱你脑袋,就你这清秀样子,可是会被那些山匪给抢去入洞房嘞!”

    “公子胡说!”

    小童不信,噘着嘴道:“我娘说过,只有女的才能入洞房!”

    “嘿,等你长大,公子带你开开眼。”

    刘榆安摆手,却是摸了摸腰间的印玺。

    此番来这,他是要上任海安县令的。本来以他的身份家庭,至少也得混个京官。

    可惜朝廷上闹了乱子。

    自己可忘不了,自个天天游山玩水,勾栏听曲,却被逼着和每日勤学苦练的表哥一同科举。

    自己名落孙山,回到家就被老爹喂了一顿鞭子,吃了好一顿包子大的拳头!

    听说是自己的表哥高中探花,家族里庆祝,自家老爹身为主家,被旁人敲边鼓暗讽了半天,饭没吃多少,揣着一肚子气回来的。

    第二天傍晚,自个出不了门,约了甜水巷的青鸳儿来家里唱曲吹箫,不想老爹却是不打招呼就闯了进来!

    当时,自己躺在鸳姐的腿弯儿里喝着皮杯酒,看着自家老爹红着眼冲进来,只觉得天都塌了!

    祸事!

    放浪形骸被自家老古董的爹看到,怕是得押到祠堂腿打断喽!

    自个当时都已经开始思考,得找哪个小妈说情,让自己跪在祠堂时,给送俩牛皮垫子。

    却不成想,自个老爹一把推开青鸳儿,直接将自己给抱住,一声大吼,差点没把自己给震聋喽!

    “儿啊!”

    “我的好儿啊!好儿子!没考上好啊,没考上好啊!”

    “亏得你没考上!”

    “不然咱刘家这一支,就绝了后嘞!”

    自个迷迷糊糊,被自家老爹抱着痛哭一场后,老头子却是直接甩给了自己一沓子银票,给了青鸳儿赎身,留在了自个身边。

    打听之后才知道,表哥被上边赏识,当天就入了宫。

    第二天人再回来,就如丢了魂般。

    一打听,嘿,可不是丢了魂吗?

    人回家了,子孙根没跟着一起回来——留宫里了。

    人在路上还漏着尿哩!

    得什么时候告老还乡,再把那物件领回去,好等着死了缝上埋一起。

    当天晚上,自个叔父得了消息,整个人就直了。你猜怎么着?两腿一蹬——死了。

    老爹才喝了人家红酒,又忙活着喝白酒。

    出门抹眼泪,回家乐得饭多吃了三两。

    从那后,自家老爹只担心那天遭了难,不再管自己的放浪,让自己看上甜水巷哪个就直接赎回家。

    直到今年,朝廷又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点了萧家、刘家、王家等名门大族入朝为官。

    自家老爹花费巨资,才将自己外放——外放的官员现在还能留着子孙根,京官那是必须欲进宫,先自宫。

    啥?

    点了你,你不愿意做官?

    那只能留根不留头喽。

    刘榆安正走着,却是瞧着路边竖着一个石碑。

    那石碑上刻着一首小诗。

    “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

    “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

    “嘿,好诗!”

    此刻,刘榆安瞧着那诗词点头,至于好在哪里,不重要。

    反正身边的青竹也不懂。

    “公子!”

    而此刻,那青竹却是背着箱笼,站在那石碑的后面道:“这里说山上有个寺嘞!”

    “哦?”

    刘榆安当即绕过去,却是看到那石碑后,只刻着五个大字,山中寺留诗。

    而那石碑后,却是一条幽幽小道,布满青苔的小道在此刻天光下,却是显得诗情画意。

    “嘿,走!”

    刘榆安拍了一下青竹脑袋,道:“从山匪那里过来,咱们可是一天半水米未进。”

    “去去去,讨点斋饭吃吃。”

    ……

    刘榆安不曾想,这山寺高的很,这一走就是小半天,当看到那庙门的时候,天光已经暗淡了下来。

    只瞧着远山天际一条红线儿,忽的没了踪影。就好似红眸巨人闭上了眼,敛去了人间所有热气。

    只洒下那昏沉沉的薄暮,笼罩了草木稀疏的山头。

    不过终究是到了。

    刘榆安拄着一根山上捡得木棍,气喘吁吁的走了上来。

    青竹倒是活蹦乱跳,当即跑了过去敲门。

    刘榆安只瞧得这寺庙规模不大,只是一个四进院子的模样,黑墙青瓦,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吃斋寺”。

    嘿,好名字,一瞧这名字就有饭吃。

    吱嘎——

    片刻,一魁梧和尚露出了脑袋。

    只不过这和尚穿着严严实实的袈裟,戴着宽大的萨迦法王帽,两侧对折呈人形,却是把脸庞给罩了个严严实实。

    此刻天色昏暗,更是看不真切,只觉得那身量着实高大,似是个伟男子!

    刘榆安当即上前两步,道:“在下刘榆安,路上遇到了强人,被劫掠一空,路过贵寺,可否赏个斋饭?”

    门框后的阴影里,那高大的僧人咧了咧嘴,却是嗡声道:“请。”

    “多谢!”

    刘榆安当即带着青竹走入了门槛,却不曾注意那门框内侧,贴满了密密麻麻,黄纸朱砂的符箓。

    天色昏昏,夜风袭袭。

    这间小寺却是不见任何光亮,安静的有些出奇。刘榆安走在路上,只能听到前方僧侣沉重的脚步声。

    这寺虽是古怪,斋饭却是管够。

    这僧人带着自己两个来到了一厨房,却是打开了锅盖,盛了一碗竹笋汤来,又拿出来几个黑面馍馍。

    平日里在家,这玩意狗都不吃。

    青竹苦着个脸,却见自家公子吃得欢喜。

    刘榆安打小放浪形骸,白日乞丐窝里拜码头,晚上甜水巷中认姐姐。偏偏又英俊多金,花起钱来只看兜里有没有。

    除了手无缚鸡之力,整一个江湖豪侠儿做派。

    此刻,刘榆安舔了舔碗边,笑呵呵道:“劳驾,再来一碗。”

    噔、噔!

    突然,又有一阵敲门声传来。

    那僧人骤然转头,却是有些紧张。

    他看着刘榆安的空碗,道:“两位,先沐浴一下吧。”

    刘榆安眨巴眨巴眼。

    “?”

    吃饭中央还沐浴,这般讲究的吗?

    那僧人却也不管他俩意见,直接一手一个拎起来,来到一个硕大的瓮前。

    砰砰!

    刘榆安与青竹被拎起来丢了进去。

    这大瓮一人多高,自个进来站着还矮了半头,水到胸口,青竹得踮着脚儿才能将头给探出来。

    “嘿,青竹,你瞧这寺里真讲究。”

    “咱们家里吃饭到了中程,也不过是姜茶擦手。人家这里好嘞,直接给咱们洗澡。”

    青竹那小脸蛋左看看,右看看,却是瘪了下来。

    “公子,我怎生看着这不像是洗澡的地,反倒是像炖……呜呜!”

    刘榆安突然捂住了青竹的嘴巴。

    头顶上,那僧人不知何时,在瓮边露出了半张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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