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里混了这么多年，王金花一直深信一个道理，那就是没什么角色是非某个演员不可的。
不管是什么角色，可适配的演员太多了。
有时候八十分和八十五分区别并不大。
核心就是导演为什么要用你，总要有一个打动他的理由。
片酬低只是下策，终归还是要利益交换。
当然，张粤这个男二号的片酬低也只是私底下低，明面上他的片酬还是市场价。
至于钱去哪儿了，那就只能问导演。
张粤在车上和王金花聊着天时，楼上，吴惊在试戏。
没有妆发加成，就是表演了一段武术，演了一段文戏。
得到的结果和张粤一样，让他回去等消息。
对此吴惊并不意外，他入行三年，不是萌新，自然是知道其中规矩。
正常情况下试戏阶段导演都不会把话说死，万一后面出意外演不了，搞不好要赔钱吃官司。
几天后，吴惊接到剧本和合同。
剧方的条件开出来，演阿飞可以，但片酬要砍。
看完剧本，吴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多情剑客无情剑，小说他看过，这一部的主角是阿飞。
起初看到小李飞刀，他还以为是剧方为了好听起的名字，没有多想，结果把完整剧本翻了一遍，差点没骂娘。
阿飞都混成男二号了。
不但成男二号，还多了不少李寻欢和他的女人们的故事。
妥妥的大男主戏。
男二号就是当配的。
他以为演阿飞是男主，结果是男二，好吧，男二就男二，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大男主戏是什么鬼？让他吴惊去给人当绿叶，合适吗？
当绿叶就算了，还要砍他的片酬。
草特么的，这是完全没把他这个功夫小子当人看啊。
在吴惊拒绝掉剧本的当天晚上，张粤接到王金花的电话，让他去公司一趟。
大晚上的，王金花兴高采烈把阿飞的剧本交给他，同时还有一式两份的合同。
吴惊要面子，张粤可不要。
二话没说就把合同签了。
随即他把公司加班的员工叫上，一起去威克斯酒吧，庆祝第一单业务成功。
聚会是十一点多散的，大家第二天还有工作，没敢玩的太嗨。
喝了酒，张粤不方便开车，依旧是叫了代驾。
还是司机老童。
刚上车，才走一个红绿灯，张粤看到路边一帮喝大的年轻人歪歪扭扭，勾肩搭背嬉笑。
其中有一个趴在绿化带里哇哇吐。
司机老童感慨道：“年轻真好。”
张粤海以为他是想说青春，结果下一句老童说道：“往前数十年，严打的时候，他们这德行少说三年起步。”
张粤还没笑出声，借着路灯的照耀，他在这群年轻人中看到个熟人。
绿化带哇哇吐那个不是王保强是谁。
“停车。”
“保强！！”
摇下车窗，张粤喊了一声。
王保强回头，憨厚笑道：“粤哥。”
张粤挥手让他上前：“你怎么在这？”
“给朋友庆祝生日，刚从酒吧出来。”
“还有下半场吗？”
“没了。”
“上车，我送你。”
“不用不用。”王保强惶恐，连忙摆手：“我待会和大家一起回去。”
“少废话，上车。”
见张粤语气坚决，面色也不太好，王保强不敢拒绝，从另外一侧拉开车门。
怕身上味道熏到人，他还把车窗降下来半截，结果风一吹，全扑张粤脸上。
张粤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一根烟：“咱俩半年没见了吧。”
王保强双手放在膝盖上，尽量让自己往车门位置靠：“差不多。”
张粤叹气：“怎么和这帮人混一起了？”
“都是朋友，天天见面的。”
“什么是朋友？”张粤问了一个让王保强出乎预料的问题。
“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哦，是吗，你跟着他们享什么福了？他们是带你发财，还是免费带你吃香的喝辣的？都没有吧。”
“只是在你有钱的时候才找你一起吃吃喝喝。”
“你现在还能存钱吗？别说存，你老实说，管家里伸几次手了？”
张粤几句话把王保强问懵了，又是羞愧又是无奈。
“我怕不合群，被欺负。”
这才是核心。
出门在外哪有容易的，没有同乡伙伴，没有亲朋好友，得被人欺负成啥样。
他也想存钱，也不愿意和这些狐朋狗友“玩”，更不想借钱给他们。
但他没有选择，因为不抱团，他在这个城市根本生存不下去。
张粤撇他一眼：“明明是个强人，偏偏一副熊样，你少林寺功夫白练了？”
“谁欺负你你就干他！”
“他们人多！”
“抓着领头的打，下次就没人欺负你了。”
张粤嘴里，烟头红色的火焰闪烁，车内烟雾缭绕，他接着问道：“最近还在跑群演吗？”
“嗯。”
“行情咋样。”
“不太好，他们嫌我年纪小，一天只给十块。”
张粤掏出纸笔，刷刷写下几串数字：“明天去找这个群头，就说我介绍的。”
“下面那个是我电话，有困难打给我，以后好好工作，别和那些人玩。”
王保强眼含热泪，莫名其妙被张粤叫上车一顿吊，虽然知道是为他好，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
但没想到张粤会给他留电话，介绍群头。
“哥，你不会是要养杀手吧，你说，干谁！”
除了要让他办事，他实在想不到张粤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两人啥身份啊，一个是上春晚的明星，一个是北影厂门口的烂仔，八竿子打不着。
“我干你大爷。”张粤无语的给他后脑勺一巴掌：“就是让你学点好，别走错路。”
“我和你一样是北漂，今天不也上春晚了吗。”
王保强脸色羞得通红：“哥，我哪敢和你比。”
这辈子能混成特约演员，一天赚五十块钱他就知足了。
“自信点，你不比别人差。”想到什么，张粤从兜里掏出钱包，给了王保强五百：“重新租个房子，换个新环境，别跟他们瞎混了，以后好好演戏。”
“哥，这我不能要。”
“将来有钱了再还我。”
十分钟后，路口，王保强下车，手上捏着五百块钱，兜里是张粤给的纸条。
他不明白张粤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知道，有那么几个刹那，张粤让他砍人他都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