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肖浩早早起床,站在萱萱等他的小溪边,焦急地望着她回来的路,眼神中满是期待与不安。
“帅哥,等你家女人啊?”一位采茶女端着洗漱用具路过,看到肖浩望眼欲穿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你女人又能干又贤惠,长得还那么漂亮,是不是担心她跟别人跑了?”另一位采茶女也凑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引得周围的姐妹们一阵哄笑。
肖浩被她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但目光依旧紧紧盯着远处的小路,生怕错过萱萱的身影。
采茶女们见状,笑得更欢,七嘴八舌地继续调侃着,清晨的小溪边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此时,萱萱已经回到了边水城,手里紧紧握着她心爱的双管猎枪,坐在东城区赌坊巷口一家名为:彭家新当铺的门外。
清晨的街道还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只有零星的行人匆匆走过,偶尔传来几声早市小贩的吆喝。
时间还早,当铺要到十点才开门。萱萱坐在石阶上,掀起打满补丁的衣角,神情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猎枪。
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枪管、枪身,甚至连衔接的缝隙都没有放过。眼神里透着一股深深的不舍。
这把猎枪是她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外公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猎枪不仅是她的家庭赖以生存的工具,更是她在边山村里生活的胆气和依靠。
每当她回到边山,只有扛着这把猎枪,心里才有踏实感,仿佛外公的身影依然陪伴在她身边,为她荆棘的生活保驾护航。
猎枪的木质枪托上刻着几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记录着她与这把枪共同经历的每一次狩猎、每一次风雨。
如今却要将它典当出去。想到这里,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眶有些发酸。但她很快深吸一口气,将那股酸楚压了下去。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猎枪,仿佛在与它做最后的告别。
街边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落在她的脚边。她抿了抿嘴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当铺开门,年近花甲的彭家新慢悠悠地走出门外,伸了一个懒腰,才注意到坐在屋檐下抱着猎枪的萱萱。
彭家新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中的猎枪上停留片刻,随即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在这动荡的边水,街面上枪支泛滥,一把猎枪并不算稀奇。枪械早已成为人们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一部分。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生计,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两把猎枪。
彭家新心里清楚,带着猎枪来当铺的人,多半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否则绝不会轻易将这种赖以生存的工具拿出来典当。
他叹了口气,走到萱萱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同情道:“萱丫头,你家就这么一把值钱的玩意儿,还是拿回去吧。需要的钱不多,我可以暂时借给你周转。需要的数目大,典当这把猎枪也不够啊!”
“彭爷爷。”萱萱站起身,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猎枪,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坚定起来,继续说道:“我急需五十美金,外加三十万边币,典当这把猎枪够吗?”
彭家新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你一个边水人,哪里都可以用边币,为什么还要美金呢?”
萱萱抿了抿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声说道:“我有我的难处,但是不方便说。”
彭家新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萱萱那张倔强却带着疲惫的脸上,心里不由得一软。
他想起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自己身负重伤,其他人都抛弃了他,甚至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求生的希望。是萱萱的外公,冒着枪林弹雨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
随着萱萱外公的离世,岁月的流逝,他在利益的驱使下,逐渐淡忘了这份恩情。
如今年过花甲,在这清晨寂静的氛围里,他看着眼前这个与外公神似的姑娘,心中那早已被磨灭的良知,仿佛被一缕微光轻轻唤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追逐的利益,似乎并没有带来真正的满足,反而让他失去了更多珍贵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低声喃喃道:“人啊,总是等到老了,才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如今看到萱萱,仿佛又看到了那位战友的影子。她的倔强、她的坚韧,都与她的外公如出一辙。
彭家新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许多:“萱丫头,你外公当年救过我的命,这份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今天你既然开了口,我无论如何也得帮你。”
说完,他转身回到店里,从柜台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整齐的美金和边币。仔细数了一遍,回到萱萱的身边,说道:“这里是五十美金和三十万边币,你先拿去用。这把猎枪带回去,它对你来说比对我更重要。”
萱萱愣住了,眼眶微微发红,声音有些哽咽,但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彭爷爷,你也不容易。身边那些战友,许多都住在金枝,最次的也是住在万兴,只有你到了这个年龄还住在东城,起早摸黑做生意。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她的话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彭家新的心头。那些被她轻描淡写说出的现实,正是他多年来刻意回避的痛处。
曾经的战友,有的飞黄腾达,有的安享晚年,只有他,还在这条破旧的巷口守着这家小小的当铺,名义上是老板,其实只是一个小股东,大股东是他以前的战友。
彭家新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感,似是被刺痛,又似是在反思。
他低下头,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与沧桑道:“萱丫头,你说得对,我是不如他们风光。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明白,人这一辈子,有些东西比钱金贵得多。你外公当年救我,可不是为了让我活得比别人好,而是要我记住,人不能忘本。”
说完,他再次回到柜台里,拿出一张五十的美金,犹豫了一下,又将五十换成了一百,与先前的钱叠放在一起,回到萱萱身边,语气坚定还带着几分慈爱:“这钱,你拿着。多余的给你外婆和妈妈买点营养品,她们是苦命的女人。而你更不容易,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萱萱看着那叠钱,眼眶再次湿润,但她依然坚定地摇着头:“彭爷爷,无功不受禄,如果你真可怜我,暂时别把这把枪卖了。三个月内,如果我还没有凑到赎金,你再卖不迟。现在我只要典当的钱,多余的请你拿回去。外公救你,是因为战友情,并没有想过要回报。他现在已经离世,我没有权利替他接受这份人情。”
彭家新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眼神中既有无奈,又带着几分赞赏。
他叹了口气,将多余的钱收回来,点了点头:“好,就依你。这把枪,我替你保管一年。不过,萱丫头,你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硬撑。彭爷爷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能帮的,一定会帮。”
萱萱感激地点了点头,轻轻将猎枪放在店门口,然后对彭家新深深鞠了一躬:“彭爷爷,谢谢您。我一定会尽快凑够钱,回来赎它。”
彭家新摆了摆手,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黄角垭的街头。然后望着清晨的街道,低声喃喃道:“这丫头,真是像极了她外公,倔得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