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发生了】
“我知道”
【一切会重演】
“不会”
【……】
“这场雨不会埋葬他”
“那个未来不会到来”
“莫无念”
命定的那一刻终将到来，站在营地门口，他已经感觉到了这场在梦中无数次浮现的大雨，听见了所有人的壮志豪言
“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够穿越长夜，胜利归来……”
“那个畜生在4年前害死了我的哥哥……这一次我一定要报仇雪恨……”
“干就对了……我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
他能感觉到在所有人前方那个人刀上他送给对方的那个剑穗上散发出来的频率
在这场雨的影响下他已经有点隐隐分不清其他人的频率了，但却偏偏能够将那个频率认得清清楚楚
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回走：他每多停留一刻，头痛便加剧一分，内心的不安也随之加深，几乎令他感到窒息
此时，他竟有几分庆幸自己的失明——至少无需直面那些充满坚定与希望的目光
不然他会接受不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老师，你改进的抗溯洄雨药剂的配方已经交给研究院那边制作了”
“最基础的药剂也已经分发下去了”
“还有什么需要吗？”
“暂时没有了，谢谢”
忌炎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墨无念那几乎掩饰不住的疲惫身影上，心中涌起阵阵疼惜。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却在此时，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全军死守——”
“我们这一次的目标——无相燹主！”
“击退残象！保卫今州！”
“击退残象——保卫今州——”
“……呜……”
应激般地捂住自己的脑袋，紧闭双眼，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用力地摇着头，试图摆脱那些侵扰思绪的画面。但几秒后，却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过神来
“……我没事”
“没事……”
“真的没事……”
“莫无念！实在撑不住就不要硬撑……”
“累了就去休息，这里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啊！”
“不要再逼自己了……”
将眼前仍在挣扎的人猛然拉入怀中，忌炎感受到对方颤抖的身躯，心中那抹难以掩饰的疼惜愈发浓烈：
他真的很想知道，对方究竟背负着怎样的重担，以至于连片刻的安宁都无法拥有
都能将那个人压的喘不过气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只有我一个人”
“只剩我一个人”
“……”
“抱歉，刚刚状态不太对”
“现在没问题了”
逐渐平复的心情，确认自己内心的波动不会再干扰他之后便挣脱对方的怀抱，拍了拍脑袋——
他已经开始准备最后的安排了
“……忌炎，你现在有空吗？”
和墨无念走在军营中，看着身边人平静的面容，内心突然就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料，比以往所有的都不一样
这一次的感觉压的他的心一阵阵的发痛，喘不过气来。刚挣扎着点了点头，对方的下一句话就差点让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哥舒临在临走前把指挥权交给了我”
“现在我想把它转交给你”
“？！！”
又是熟悉的话，现场再一次只剩下了雨水滴落的声音，忌炎在这一刻仿佛又看到了过往那个人无数次的选择
每一次，都遗忘了他自己
终端的声音响起，忌炎帮忙的打开终端想阻止这一切，但这一次的指挥权是强制的。他根本就无能为力，慌乱之中也只能按住那个人的肩膀，止不住的摇头
“莫无念……这不该呀……”
“指挥权在谁身上都一样……而且我也担不起这种重任……”
“我……”
“不，不一样”
“而且在我走之后，那个决策也只能由你发出了”
“！！！”
“什么叫你走之后？！”
“……”
忌炎看着那个人无神的双眼，但是这一刻他仿佛看到那个人的瞳孔中闪过了太多的东西
沉重的……不像是他能背负的东西
“忌炎，你信我吗？”
“……”
雨声愈发沉重，其间夹杂着军队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静静地凝视着对方，内心的波澜随着雨滴的敲打声渐渐平息，直至恢复一片宁静
“我信你”
“谢谢”
“但可惜……”
“不够”
墨无念淡淡的摇了摇头，蓦然转身，仰着头感受着这场逆流而下的大雨，彻底放下了什么，解脱般的叹了口气
“这轮月相会加强溯洄雨的能力”
“使虚影化虚为实”
“过去的一切都会被演化出来，包括我们曾经战死在这里的战友”
“他们会模仿生前的行为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因为这场雨，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再也回不了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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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身后的瞬间躁动的频率，墨无念只是略微苦涩的笑了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脑海中涌现的记忆让他头疼，残破的如同碎片看不清完整的过往，但却偏偏能让他感觉到绝望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哥舒将军的决定岂不是……”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虽然很残忍，但确实是真的”
“如果我们真的留在这里，所有人都会被这场雨埋葬”
“……”
“那这个消息不应该告诉他们吗？！”
“至少也要有所准备！”
忌炎不理解，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那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准备改变这一切呢？
但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呵……是啊……”
“是应该给他们说一声……”
“可我没有证据”
“除了这具见证过一切的肉体……”
“我什么也没有”
“他不信我”
很平静的语气，很平淡的说出来这几句藏着不知道多少心酸与绝望的话，忌炎愣住了。看着那个人站在雨幕之中，没有回头
就像是在等待一个命定的结局
“忌炎，在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分析和研究那些冰冷的数据了”
“而因为没有证据，我甚至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这一切只能被视作动摇军心……要接受处分的”
“你知道吗？”
“当时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只能用我那些微不足道的记忆将配方交给研究院做一些基础的防护……”
“只能一点点的劝说着我身边的人，小心这一切”
“可他们不知道，就像是以前那样笑着劝我放心……”
“可如果我不曾见过这一切”
“……”
“那应当是……我第一次想过放弃吧？”
雨水倾盆而下，在不经意间已经笼罩住了整个军营，忌炎已经被眼前人的一番话给说的思绪混乱：明明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为什么连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呢？
“老师……”
但刚开口想叫住对方，回头就看到一个夜归军手上拿着武器向他这边冲了过来，还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就只觉得眼边闪过一道寒光，那把剑已然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个夜归军化为了白光，当场消失了
“！！！这是……”
“溯洄雨所形成的残影，因为鸣式的增强已经化虚为实了”
“如果他真的过来的话，那把武器应该会捅穿你的身躯”
墨无念已然转身，携手将剑召唤了回来，走到忌炎的身边，开口解释道
“而且我还记得他”
“一年前在防守战中牺牲的一员”
“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和一只巨浪级的残象同归于尽了……现在重现的应该是他最后一搏的场面”
“……”
来不及哀伤，两个人的通讯瞬间就响了起来，尖锐的爆鸣声回荡在雨中显得格外刺耳，忌炎来不及多想，赶忙打开，果然与猜想中的所差无几
“将军那边消息开始中断了……”
“残象潮也在大规模的汇合……”
“军中也出现了自相残杀的情况……真的……”
“不用感叹了，既然一切已经发生了，那就做好准备吧”
打断了忌炎的话，这些场景虽然是他在现实中第一次经历，但梦中他已经遇到过无数次了
“忌炎，将真相告诉他们”
“有了真实的例子，他们应该不会再多问或者反对了”
“让所有人做好防守的准备，辨别虚影的关键在于频率的波动……”
“让他们不要手软，无论浮现出来的人是谁”
“将军那边应该也遇到同样的情况了……如果消息还能发过去的话就发过去……”
“但暂时不要将哥舒将军那边的情况说出去……军心到底还是挂在对方身上的……”
有条不理的安排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他的身心已然放到了遥远的战场上——
“而我……会去最前面的战线”
“在那里等待命定的那一刻”
“够了！如果……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最好的决定不是撤兵吗！”
“留在这里只会增加更多的伤亡……增加虚影的数量，给无相燹主增加兵器……”
“而且……而且……”
你真的会死
忌炎被眼前人想要干的事给弄迷糊了，按照他的的分析，最好的方式就应该是他刚刚说的那样
他们打的是收复战，而不是防守战
要知道他们来的路上就已经失去太多战友了……
如果这场雨真的将这一切全部重现的话……那会是怎样混乱的场面？
他不敢想！
而墨无念对于忌炎的话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这个做法也确实是在那场雨下起来前最好的办法——
但这场雨已经下起来了
“忌炎，这场雨已经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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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那边的斩首行动也没有结束”
“我们已经晚了”
“莫无念——忌炎——出大事了！！！”
“营地外突然多了好多残象……是突然出现的……”
“很多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及……”
“看到了我们逝去的战友……对吧？”
简单判断了一下眼前的人不是残影之后便接出了下半句话，看着对方瞬间震惊的样子，他的神情也终于彻底归于了平静：
一切已经开始了重演
“叫他们不要恋战，做好防护的准备，服用好抗溯洄剂”
“什么情况我已经叫忌炎发出去了……虽然很残忍，但叫他们不要自乱手脚”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迅速叮嘱完这一切，感觉的到那个夜归军远去之后，他便拿出了剑，随即便在忌炎震惊的目光中……
割断了自己的长发
“……有点可惜啊，留了那么久”
“但这东西会挡住视野”
任由自己的头发飘落，一时间恢复了短发他还有一点不习惯
“忌炎，你已经明白了吧？”
“溯洄雨形成的残象已经包围我们了”
“没有人开路是出不去的，更别提无相燹主那边还控制着这些东西”
“除了我有办法能够从这里出去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这就是你一个人要去的原因？！”
“是”
“……”
被那人猛然间紧紧握住手腕，力道之大令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这是对方第一次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对待他，然而，他并未试图挣脱，只是静静地站立着，沉默不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军中普遍的年龄是26岁……”
“而忌炎，你今年才十六”
“还有很多事没有经历过”
“可莫无念！你今年也就才22岁！”
“也不过才22岁……”
“足够了，活了那么久……”
“我知足了”
垂眸，忌炎便看到了那双原本无神的双眼闪过了一抹光亮：是解脱、是祈求、是释怀……
可偏偏没有害怕与痛苦
那个人是认真的
22年，已经知足了
“忌炎，我相信你”
“你会穿越长夜迎来黎明的——带着所有人一起”
“就让我去吧”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看着身高已然被自己超过的墨无念，他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些日子里
无助，什么也做不到
“……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的，在未来的日子里面”
“当命定的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会有一道红光为你们指引前进的方向的”
“相信我吧”
他再一次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那个人背上了剑，就那么平静的踏入了雨幕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别，就不知道几时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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