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你也该在陈仓一中读书，而不是在这里兼职保洁。”
姜见收敛心绪，望向提着垃圾桶的少女，语气微冷。
气势被压倒，姜照手足无措。
“考前假期太长，足有十五天，在学校花销太大了。”
她侧着雪白的脖颈，不敢看姜见的眼睛，小声说。
“所以我想着先回家住，做点兼职，等考试的时候，再回学校。”
陈仓一中是民办学校，不会负担学生假期的食宿。
姜见摇头，上前拿过她手中的清洁工具：“我来吧。”
“姜见，我挣了30联盟币，可以给你买药了。”
少女拗不过他，递上笤帚，语气带着欢喜。
姜见放下书包，正准备收拾垃圾，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
作为妹妹，姜照一直知道姜见的病。
刚从公养中心出来那年，是姜见第一次发病。
足足昏睡了五天。
一盒30联盟币的“宁心营养片”，才把姜见救了回来。
“你从学校回来，耽误学业，就是为了攒钱买药？”
姜见抬头看她，“马上就是神赐大考，你怎么这样不分轻重？”
姜照紧抿着唇，心下委屈，说道：“我完成了课业才回来的。”
“只完成规定的课业，永远上不了神赐大学。”
姜见按下腕表，话语不容置疑，“吃过晚饭，你就回陈仓一中复习。”
“转账成功：60联盟币。”
“您的余额：11联盟币。”
涉及隐私，身份器会改变声音频率，只有绑定者才能听到。
下一秒，姜照收到信息。
她面色变化，看向自己的腕表：“60联盟币太多了，足够买两盒宁心营养片！”
姜见说道：“现在是假期，你们学校不管食宿，先拿着。”
姜照问：“那你剩下的钱，还够买药么？”
“我在学校食宿全免，省下的钱刚好足够。”
姜见笑笑，“陈仓县的补助，这两天也要下发了。”
广陵市大部分县城，都属于阴影区。
陈仓县也是其中之一。
阴影区居民，每月可以领到一份“阳光补助”。
每人70联盟币。
姜见与姜照加起来，就是140联盟币。
虽然生活拮据，却不至于饿死。
“走吧，回家。”
姜见干完活，把工具放回保洁处，从姜照手里接过书包。
“等下！”
姜照举起手腕，打开摄像功能，拍了一圈，上传到小区的兼职平台。
几秒后，机械声音响起。
“楼道清洁审核通过，已支付费用：2联盟币。”
姜照听到兼职的钱到账，开心说道：“回家！”
“今年的新课本《神明概述》，学得怎么样了？”
用钥匙拧开家门，姜见问。
姜照眨着眼睛，认真说道：“我有在尽力研读，但总感觉有地方晦涩难懂。”
姜见拿过自己的书包，找出两本书，递给姜照。
“一本《神明概述》，一本《恒星简析》，都是神赐大考的必考典籍，我读的时候做过笔记，你按我的注释去学，这段时间不要懈怠。”
姜照接过课本，翻开两页。
见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注脚，顿感有些头晕脑胀。
将书放在沙发上，少女揉了揉额头：“知道了，我会努力。”
陈仓一中是重点学校，姜照的成绩更是名列前茅。
可与姜见相比，姜照总有难望项背之感。
姜见点头，刚要说话。
却忽然用手扶桌，身形一晃。
姜照望见这一幕，神情立刻变得严肃。
“我去洗手间。”
姜见撂下一句话，就要起身。
“先别去！”
明亮的灯光下，少女盯着他，“姜见，这周你是不是没有吃药？”
姜见站住脚步，侧眼一瞥。
在更衣镜中，望见自己苍白的脸。
姜照站起身，走到他身前，一字一顿说：“你知不知道，医生说你的病很危险，每周都要吃一盒宁心营养片？”
姜见低垂眼睑，与少女清澈的眼眸对视，并未回答。
“我这就给你买药！”
姜照咬着嘴唇，朝自己的身份器点去。
“还有药没吃完，不用买。”
姜见扶住妹妹的手腕。
姜照挣脱不开，面露狐疑道：“那你怎么不吃？拿出来给我看！”
姜见松开手，在书包里摸索片刻。
拿出一个药盒，举在少女面前：“我骗你干什么，今天确实是忘记了。”
姜照犹自不信，一把夺过药盒，看清确实是“宁心营养片”。
又用力摇晃两下，确定里面还有剩余，这才慢慢放下心，催促道：“那你快些吃药！”
“好。”
姜见应道。
少女叮嘱：“医生说过，你的病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沉沦不醒，千万不要舍不得吃。”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得认真，“姜见，你要再这样，我在学校也不吃饭了，把钱都省下来。”
姜见有些哭笑不得：“都17岁了，还说这么幼稚的话，多把心思用在学业上。”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药盒装回书包。
气氛缓和，姜照比了个开心的手势：“姜见，你是广陵一中全校第一，说不定真能考上神赐大学！”
“到那时候，我们就有钱买更好的药，把你的病治好！”
她并没有注意到。
姜见手中的“宁心营养片”药盒，已经有些褪色。
不起眼的角落，标注的生产年份，是“3220”。
现在是3227年。
而3220年，是她与姜见，从公养中心出来的那一年。
姜见装好药盒，说道：“神赐大学，并不是那么容易上的。”
他伸手指了指头顶，“广陵市很大，我们不只要跟阴影区的学生竞争，还有神照区的学生。”
“依我看，神照区的学生，根本就不如你！”
姜照有些不服，“你的理论成绩科科满分，就算放在神照区，也不会比他们差！”
“你也知道，这只是理论成绩。”
姜见望着妹妹，神情平静，“神赐大考，理论成绩只占50分，神赐同样占去50分。”
姜照撇了撇嘴：“我去换衣服。”
她说着话，走到更衣镜前，把脏污的工装换下。
“神赐虽然有10级。”
“但3级天赋，就能拿到50神赐分的满分。”
少女拿起纸巾，细心把脸擦净，“记得咱们小时候，神照区出了个3级天赋，硬生生宣传到现在，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姜见，以你的理论成绩。”
“就算是最差的1级天赋，只要能拿到20神赐分……”
说到这里，姜照的话戛然而止。
她侧过头来，纤细的手指按着水龙头，看向沙发上的姜见，“该交水费了。”
散碎黑发划过白皙耳垂，映出少女绝美的侧脸。
姜见看着她，沉默片刻，道：“其实理论成绩与神赐分，倒也不是毫无关联。”
“周老师说过，对《神明概述》的学习，能稍微提高神赐等级。”
“作为广陵市的金牌教师，周老师的天赋是‘三寸不烂之舌’，在全市都享有盛名。”
“虽然不适合修炼，却是实打实的2级神赐。”
姜见一边整理书包，一边说道，“我注释的那两本书，你认真研读，说不定神明垂怜，也赐你个3级天赋呢。”
少女坐回沙发上，闻听此言，不禁看向旁边的《神明概述》。
“姜见，你别说笑了。”
嘴上如此说，可她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
拿过姜见注释过的书，信手翻看。
《神明概述》扉页。
“2785年，距地球30个天文单位的海王星上，诞生出了神明。”
“星际尘埃震荡，猎户旋臂无数文明有所察觉，朝着太阳系注视而来。”
“这一年，渺如微尘的太阳系，被猎户星云接纳，成为其庇护下的恒星之一。”
“这一年，地球联盟成立，科技得到不可思议的爆炸发展。”
“这一年，神明显现在世人眼中，世间万物沐浴神恩，掀起生命进化的狂潮。”
……
少女看得入神，自言道：“距离神明诞生，已经过去几百年之久。”
“怪不得神赐共有10级，可地球数百年来，最高只出现过7级天赋……”
“原来，神明不是地球的神明。”
“而是整个太阳系的神明。”
卧室。
“缴纳水费成功：2联盟币。”
“您的余额：9联盟币。”
交过水费，姜见看了眼沙发上读书的妹妹，关上房门。
在身份器上一划，半透明的屏幕骤然浮现。
屏幕角落，躺着一张写满文字的纸。
最上面的四个字，光华璀璨。
神证契约。
……
一天前。
“姜见，想好了么？”
中年男人放下纸杯，努力让语气显得平和。
“只要你同意解除婚约。”
“我立刻把十万联盟币，转到你的公民账户。”
咖啡热气弥漫。
阳光透过雕窗，光束里微尘雀跃。
姜见靠着软包椅背，轻晃手中杯子，并没有回答。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中年男人干咳一声，不自觉地掸了掸西装袖口，再次开口道：“姜见，你要想清楚，就算有神证契约为凭，但你与她差距太大，我劝你还是放弃……”
姜见蓦地按住纸杯，望着杯中旋转的摩卡，开口打断：“你误会了。”
轮到中年男人错愕：“你的意思是？”
姜见笑了笑，伸出苍白的手指，点向身份器。
半透明的纸张显现。
其上小字排列整齐，泛着湛蓝的微光。
中年男人瞪大双眼，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地球联盟，广陵市，第785639号神证契约。”
“契约类型，婚约；契约时间，地球历3210年；契约方式，血契。”
“签契者，地球公民姜见，公民号已隐藏。”
“签契者，地球公民赵见雪，公民号已隐藏。”
中年男人死死盯着契约，下意识地伸出手。
姜见嘴角带笑，晃晃手腕。
纸张破碎成光。
“解除婚约，当然可以。”
姜见神情平静。
“只不过，我与赵见雪自幼同窗，青梅竹马，互相倾慕，感情甚深……”
“一派胡言！”
中年男人眼角抽搐，“你住在阴影区，跟赵见雪连面都没见过，哪里来的同窗之谊？！”
“那我直说了吧。”
姜见冷笑，“钱太少。”
中年男人心下暗骂，脸上挤出笑容：“你要多少？”
姜见指了指头顶：“赵家家大业大，只拿出十万联盟币，实在寒酸。”
中年男人调整表情，盯着对面身穿校服的少年，压低声音道：“我可以做主，给你加到十五万联盟币。”
姜见敛去笑容：“你在打发乞丐么？”
中年男人咬牙，道：“二十五万联盟币！”
“我看你长得像二十五万。”
姜见脸色沉了下来，“看来你们赵家已经想好，要将赵见雪嫁到阴影区了。”
“姜见！你到底要多少钱？！”
中年男人目光渐红。
赵家给他的底线，是四十万联盟币。
剩余的钱，就是他的酬劳。
作为坑蒙拐骗的谈判专家。
中年男人每次加价，心都在滴血。
“五十万联盟币，打到我的公民账户，少一分都不行。”
姜见站起身。
把老旧的书包背在肩上，直接朝咖啡厅外走去。
“多……多少！？”
“五十万！？”
中年男人恨的咬牙切齿，呆坐半晌，低声咒骂道，“我去你妈的……”
咖啡厅的大门富丽堂皇。
有店员走到姜见面前，笑容和熙。
“先生，您二位此次消费3联盟币，您看……”
姜见的衣服洗的泛白，但店员还是认了出来。
这是广陵一中的校服。
姜见侧头，朝身后坐着的中年男人努了努嘴。
店员会意笑笑，让开了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