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灵泉山。

    君执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又闭上眼睛。

    感知着灵泉水中无比充盈的灵气，却不知为何，似乎能被吸纳的灵气越发少了些。

    是因为无法静心的缘故？

    脑海中前几日的所见如同走马灯一般循环播放，暗色调的回忆充斥其中，无法摆脱。

    还有自己站在天山房门之外，隐约听见的、玉如萧口中那一句与死相关的话语。

    他强硬的控制着自己不去思索，尽力找寻着曾经修炼入定的感觉，一捧水流流淌于身侧，裹挟着无数灵力聚集其中。

    师尊说过，静心聚气。

    师尊……

    暗沉血色落入草地的景象、玄木长老眉宇间从未见过的凝重与愁色、以及那无意识落在胸前的手掌。一幕幕织成片段，却是每一幕都足以令胸腔漫开钝痛。

    君执咬了咬舌尖，察觉到无法掌控的思绪，第一时间想要脱离开来。却不知为何，仿若有种强硬力道将自己限制捆绑于此，挣脱不得。

    于是他看到了——倒在草地上的玉如萧白皙胸膛上那处越发清晰的印记，带着浓郁的紫光，暗色勾勒出图腾边缘，凸起青紫血管蔓延开来，还有那一声声痛苦到了极致的低吟。

    叮——

    一阵清脆的落地声响。

    他垂眸，却见地面上掉落着一枚玉佩——莹白玉石雕琢着镂空的莲花图案，却是碎裂成了两瓣。

    一时间怔愣原地。

    不等自己颤抖着的双手将其捡起，却见面前紫光更为浓郁，浓烈的紫黑色气体从苍白躯体的心脏之处疯狂外泄，狰狞凸起的血管爬上额角，让那张生的清隽面孔之上只剩几近扭曲的神色。

    “你救不了他。”

    一道声音突兀落入耳中，带着回声阵阵。

    “谁？”

    君执猛地抬头，“是谁在说话？！”

    他抬手想要触及那痛苦至极的面庞，却又在触碰之际堪堪停下，这声音却未停。

    君执看着四周，却见黑沉沉压下来的浓雾之中并无任何身影。

    而这道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响起，压根捕捉不到踪迹。

    顿在半空之中的手掌最终抓住了玉如萧的衣袖，却在刹那间察觉到自己掌心一烫。

    被火焰燎烧之感突兀的蔓延上痛觉神经，他无暇顾及自灼烧到血肉模糊的掌心，眸光颤动着，黑沉沉的眼底映衬着那火焰跳跃的衣袍。

    “师尊！”

    “师尊——”

    耳中是自己嘶哑凄厉的喊声，烈焰吞噬而上，紫气席卷其中，一点点将那躯体的生气吞没。

    所有珍视之物尽数在自己面前毁灭。

    燃尽的火焰在自己面前带走了一切，一朵残破的莲花自空中飘扬洒落，逐渐透明化为乌有。

    君执眸光一黯。

    漆黑的眼瞳仿若失了生机，掌心向上接下来了最后的一片残破花瓣，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将他的痛苦一并定格，又千百倍的加注在身上。

    ————

    ————

    玉如萧刚刚闪身站定在灵泉山之时，就已然察觉到了不对。

    一阵仿若能当做预警一般的惊慌之感横亘在心，让他无端觉得脊背生寒。

    刚一抬眸，就看见坐在灵泉旁的君执，还有他周遭堪称凌乱的灵力气旋。

    “回来了？”旁边是满脸凝重的戚珩，此番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急迫，“我分不清灵气为何突然紊乱，但如若再这样下去，极易受到影响的是心智。”

    而心智一乱，便会走火入魔。

    玉如萧几步上前，感知着那熟悉的凌乱气旋，和君执面上有些熟悉的神色，一时间久远的记忆翻涌而上，竟然有些害怕会再听到那一句“尊上”。

    而这个念头仅仅只是存在了一瞬。

    戚珩甚至还没看清，人就已经站定在了自己身前。

    天山雪莲刹那间盛放，缓慢的自灵泉之中旋转，带起一阵阵清心气息弥散而来。

    无比纯净的本源之力注入眉心，玉如萧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君执的前额，却蓦地被弹开了。

    连带着本源灵力一并反弹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戚珩站在一旁，面上担忧之色更甚，“我去叫玄木。”

    “且慢！”

    玉如萧眉心紧蹙，出声制止。

    “你有办法？”戚珩一愣，却见他抿唇不语。

    庞大的灵力以无比柔和的方式扩散开，玉如萧眸光凝重，“他在反抗我注入的力量，或者说……是在反抗一切外界的力量。”

    “为何？”

    “不好说。”他缓慢的摇了摇头，与戚珩对上视线的刹那，却几乎是同时神色一颤。

    “精神识海。”

    二人齐齐开口，戚珩抬手一挥，紫光顷刻间笼罩而上，密不透风的结界几乎隔绝了一切。

    而玉如萧蹲身自君执身前坐下，指尖自眉心一点，一处白色莲花纹骤然出现。

    他抬手托着面前人的后颈，眉心白光更盛，抵上了君执的额头。

    潜入精神识海。

    冰冷温度席卷开来，遍体生寒。

    再度睁眼的一瞬，却只见面前尽是一片血红与黑暗交织，视野之内一片混乱。

    无数阴沉沉的颜色连带着空气都变得凝重，让他不由得站定了脚步。

    这里是君执的精神识海？

    他的精神识海……竟会如此压抑黑暗？

    刹那间玉如萧甚至已经怀疑起了自己这些天来看到的、日渐下降的黑化值，还有那在多种因素引导之下，自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

    只可惜现如今潜入其中的精神体，能力早已被削减了无数倍。

    他一路向前，绕过满地身着残破衣物的尸体，脏污不堪的垃圾堆，站定在了一处街角。

    熟悉。

    诡异的熟悉。

    再向前，就见昏暗光芒之下，唯一的亮色突兀的显露其中。

    ——一支糖葫芦。

    玉如萧皱皱眉，抬手将其从地上捡起，寂静的空间之内毫无声响，就在他企图向前之时，却蓦地看到了不远处一道掩藏在枯树后的身形。

    地面的草木枯黄干瘪，毫无色泽。这道身形跪坐于地，垂下了头。

    怀中的身影却带着几分熟悉。

    玉如萧心下隐隐觉得一阵不安。

    这会儿正悄无声息的绕到身前，却看见他怀中之人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青白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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