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羞涩,已全然顾不上了。杨可颤抖着褪去一边裤脚,爬上陡高的手术台,仰面躺了上去。听着护士摆弄手术器具的声响,感觉自己就像躺在了任人宰割的行刑台,一动不敢动。只有泪水夹杂着汗水,顺着脸颊流向耳根。
几分钟后,痛苦的吟叫声传了出来。米阳心里一惊,手心也跟着开始冒汗。
许久,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护士探出头,喊道:“杨可的家属,进来吧。”
米阳从门缝挤进去。年轻护士瞪了她一眼:“去帮她把裤子穿好,扶她下来。”
看着手术台上虚脱的杨可,旁边地上一堆带着血渍的东西,米阳怵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直到护士又催了一遍,她才慌忙上前,走到杨可身边,轻轻唤了一声:“杨可!”
杨可缓缓睁开眼,眼泪瞬间止不住地往外流。米阳连忙掏出纸巾,帮她擦净汗水和泪水,再手忙脚乱地帮她穿好裤子。
中年女医生拿来病历,交待术后事宜:“杨可,回去好好休息,注意补充营养,不要吃生冷辛辣的东西,嗯...一个月内不能行房事……”
回到宿舍,米阳烧上开水,再到学校门口的小店买了红糖和红枣,泡了一杯红糖水,端到杨可手边。杨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支撑着坐起身,“咕咚…”几大口,把红糖水一饮而尽。
“米阳,我肚子饿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终于知道饿了?可是医生说你不能着凉,今天下雨了,外面阴冷阴冷的,还是别出门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宿舍里也没条件补充营养,你要不要…回家啊?”
杨可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回去,又不是生孩子,没那么严重。米阳,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一个人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真是傻瓜!难道我看着你不管吗?说实话…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你的样子真吓到我了,心里一直忐忑你会不会有什么事!”
“从手术台上下来后,我就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我想出去转转,哪怕透透气也好。”
米阳劝不住,俩人来到学校附近的购物广场,找了一家火锅店,吃了个酣畅淋漓。
第二天依然是个阴雨绵绵的寒冷天。一大早,米阳打开杨可的笔记本电脑,从网上投了几份简历。很快,便有电话打来了,可对面要招的不是业务员就是保险推销员。
杨可从被窝里探出头,看着坐在电脑前愁眉不展的米阳,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米阳,先别找工作了,这个学期我们在学校也不能久待,不如我们出去玩吧?”
杨可披衣下床,坐在米阳旁边:“别盯着电脑了,实习单位我帮你找,好不好?我们也学学国外的有钱人,玩一次毕业旅行。你也没出过远门,先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再回来实习也不晚呐。”
“你也说了,那是有钱人的游戏。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情况,我哪有钱出去玩啊。我是真的着急想找份工作,但是现在看来,现实社会真的很残酷啊!”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有。”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花你的钱呢。”
“怎么不行?先不说四年的同学情谊,这几天要不是你,我指不定人都不在了,你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有点夸张了吧?”
杨可挽起米阳的手臂,开启撒娇模式:“一点不夸张!你知道吗?这几天的经历让我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实习单位的事让我爸去找,到时候我们俩去同一个单位,好不好嘛?”
米阳没有说话。
“哎呀别犹豫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可是…你昨天刚做手术,最起码也要休息几天吧?”
“放心吧,死不了。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路上慢慢告诉你。”杨可突然想到什么,“米阳,你不是说志表哥在上京吗?不如,第一站我们就去上京吧?”
杨可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叫人帮她买票。不到半天,对方打来电话,买了两张第三天下午的高铁票。
杨可走到米阳身边:“你都听到了,后天下午的票。高铁开通以后还没坐过呢,我们也体验一下中国高铁的速度,时速两三百呢,比普通火车快多了!”
米阳别有心事地说了一句:“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呀!学生时代就要结束了……”
突然的一句话,说得杨可心里也发酸,上前搂住米阳:“但我不想跟你分开,以前的事…还有姜老师的事,都是我嫉妒、小心眼儿,米阳,对不起!”
“姜老师的事儿我们不是都说开了吗?只是…我一直没敢问你,你跟姜老师…现在什么情况?”
杨可的眼神暗了下来,摇摇头:“没啥情况,现在不说这个了,路上我慢慢告诉你。”
积攒了将近四年的东西,花了好一番功夫收拾。除了书、衣服和随身用品,俩人把能用的东西都打包好,贴上了标签,整齐地放在衣橱里,留给后来的学妹。
夜深人静之时,米阳却无法安睡。就要告别校园走上社会了,想到迷茫的前途,想到父母对自己的不闻不问,更为母亲的冷漠,一种强烈的焦虑和无助感涌上心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次日,日上三竿,杨可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米阳忍不住问了一句:“杨可,你爸…真的能帮我找到实习单位吗?”
“当然啦,虽然他…‘虎落平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昨天晚上我已经把你的简历发给他了,放心吧。”
米阳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家…是做生意的吗?”
“嗯,我爸…他有个公司,接一些政府部门的工程,算是抓住了小县城的改造机遇吧,让我们家过了十几年舒心日子。”
“难怪你家条件这么好!”
杨可走上前,搂着米阳的肩膀:“我知道你家条件不太好,但凭你自身这么优越的条件,加上你的才华,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米阳莞尔一笑:“出人头地?谈何容易啊!我要有志表哥一半的才华和能力,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志表哥在上京做什么工作?”
“我也没问过,听家里人说,他研究生的时候就有自己的项目成果,毕业后进了华科的科研部。”
“华科?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好企业!”
嘴上虽不说,但从杨可决定去上京的那一刻开始,米阳就已经在心里期待见到分别数年的夏志了。
趁杨可去卫生间洗漱,米阳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产”。父母亲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压根就没有打算再给她生活费,加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着赌气的成分,她没敢向父母亲开口要钱,身上所有的钱加在一起还不足千元。
看着桌上杨可的进口笔记本电脑,床边衣架上的名牌衣衫,鞋架上的名贵鞋子;再看了一眼自己一身廉价的装备,连行李箱都是在外打工的小叔小婶不要,母亲捡来给她用的,一种自卑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捏着干瘪的钱包,不由得眉头紧锁。